市政府書長常青回頭，見到來人，樂道：“小勇，好久不見你了，怎麼曬了民工了，你這個大老總，不必天天朝工地跑吧。”

常青是典型的辦公室工作人員，一張臉白而細膩。朱小勇已經是國有大企業的老總，由於經常在工地上，臉曬得黑紅，很健康。

“老常，老廟燒了一把火，熊大哥的心願可以實現了吧。”朱小勇的聲音洪亮，不象個教授，倒和以前的益楊樑必發有幾分相似。

侯衛東聽聞此語，心裡暗吃一驚：“朱小勇稱呼熊大偉爲熊大哥，我這一腳踏了是熊大偉的圈子裡，憑這一聲稱呼，熊大偉肯定與蒙家關係非淺。”

嚴格說來，周昌全也是被蒙豪放看重的人，他能走上副省長崗位，與蒙豪放有著莫大的關係。侯衛東能走到省政府副書長的位置上，又與周昌全有著極大的關係。

常務副省長周昌全深得省長朱建國信任，朱建國又曾經是蒙豪放的手下，而省長朱建國明顯與市長熊大偉不對付。

這一點讓侯衛東有些迷，沒有完全看其中的關節。

侯衛東作爲省政府副書長，此時與熊大偉邊的人發生了千萬縷的聯繫，聽了朱小勇之語，心裡稍有不安，可是他接著又將這一不安丟開，暗道：“做事前怕狼後怕虎，永遠看人臉，終究是落了下乘。”

這幾個念頭看似複雜，在腦中也不過快速閃過，他出手，與朱小勇地握了握，道：“小勇，我在首都的一個小餐館曾經見過蒙書記和吳廳長。兩位領導深民間，讓人敬仰。”

朱小勇道：“我回家聽說了，我媽還說，這世界說大亦大，說小亦小，諾大的一個北京，多數人一輩子都不會有集，而偏偏在小餐館遇到了一個來自沙州的幹部，這就是緣分。”

他扭頭對姐姐朱小琳道：“姐，你別把那些社會人員弄到公司去，影響公司的檔次。還想打省政府副書長，確實不象話。”

朱小琳不屑地道：“第一，大頭這些人都不是公司的，只是小朱的朋友，我沒有發一分錢工資，有什麼事找不到我的頭上。第二，我這個小公司當然不能與國有大企業相比，現在刁民羣，我們不想惹事，可是真有人要欺負我，老孃也不是好惹的。”

說話之時雙手叉腰，倒有幾分孫二孃的英姿，只是不知孫二孃是否也是如此。

侯衛東笑了起來，道：“朱總，我怎麼看你也不象清華畢業的，與我的想象反差太大。”

朱小琳哈哈大笑，道：“清華每年畢業這麼多學生，各種人都有，我們班上同學現在有大老闆，有大領導，可是也有了勞改犯。人上一百，形形，放在清華畢業生中也一樣。”

又道：“我這個樣子，還不是生活所迫。”

侯衛東與朱小琳逗很放鬆，道：“我覺得不是生活迫你，而是你在迫生活。”

常青聽了這句，拍手道：“書長這句話太經典了，我怎麼想不出這樣的句子。”

朱小琳道：“那我們今晚就爲經典乾杯。”

嶺西市公安局副局長趙凱旋也參加了晚宴，他在嶺西市局是個威風八面的人，可是在這個場合裡，就謙虛得很。進門，他就道：“朱姐，我這邊拘留了幾個人，小朱得留置。”

朱小琳毫不在意，道：“這幫兔崽子，就是要有點教訓，讓他們喂幾天蚊子。”又對侯衛東道：“書長，這下可以給你待了。”

朱小琳如此大氣，讓侯衛東也是佩服。

趙凱旋又對侯衛東道：“書長，你的侄兒作了筆錄以後，已經出去了，他們兩人是正當防衛。”

朱小琳和趙凱旋如此做事，給足了侯衛東面子。侯衛東見慣了世面，泰然之。

略作寒暄，大家就圍坐在一起，天南海北各種話題都在說。

酒過三巡，市政府書長常青道：“在政府機關工作了三十年，有幾點心得，給大家講一講。”

朱小琳道：“老常，你又有什麼經典段子，你們這些政府員，智力超好，就是不把心思用在工作上，專門來編這些黃段子。”

常青經常對朱小琳沒大沒小地指責，早已經習已爲常，也不惱，道：“黃段子也是有用的，比如我們招待客人，談工作太死板，談私人話題又不太妥當，黃段子就是用餐時就好的潤劑。”

朱小琳叉而笑，道：“那你就別賣關子了，有話就說，有哪個就放。”

常青夾了塊紅燒，細細地品著，然後才道：“這不是段子，這是一個工作總結，要當好領導必須像男人小弟弟那樣：一是從不外炫耀政績；二是關鍵時刻的起撐得住；三是能培育出接班人；四是善於攻擊對方又讓其到愉悅；五是既能製造而又使大家同快樂；六是勝利後能謙恭地小自己。”

侯衛東聞此段子也是樂不可支，道：“書長是有心人，觀察生活仔細，我就編不出這樣的段子。”

大家笑了一會，常青冷不丁將話題轉了老廟火災，問趙凱旋，道：“凱旋，老廟火災起因出來沒有？”

趙凱旋對常青的態度很恭敬，道：“火災起因基本明確，排除了人爲縱火，就是電線老化引起了火災。”

侯衛東參加了當時嶺西市工作會，對會場景記憶猶新，道：“市政委那個王大民是如何理的。”

常青道：“這事老闆在會上定了調子，老闆說話向來有一句就要算一句，王大民就算有冤枉，這次也得下課。更何況阻了消防車，市政部門難逃其咎。”

“那規劃局的有沒有責任？”

在嶺西市的職責分工中，擺攤設點是市政部門的管轄範圍，而違章建築則是屬於規劃局的職權範圍，按理說，兩個部門都應該有責任。因此侯衛東有些問。

常青臉上帶著些笑意，道：“王大民會上所說只是單方面的說辭，就是爲了推卸責任，火災造了大面積損失，有人員傷亡的嚴重後果，當然只能以最後的調查結果爲準。權威部門給出結論，有責任的單位和個人都跑不掉。”

侯衛東看了一眼趙凱旋，他知道嶺西市市政委主任王大民鐵定要爲火災負責任。

常青與朱小琳對視一眼，他又道：“侯書長，我們送來了改造方案，省裡有什麼意見。”

侯衛東也耍頭，道：“我送給了省領導，暫時沒有反饋。”他又問道：“這其實是嶺西市自已的職權範圍，用不著省裡來批吧。”

常青嘆息道：“嶺西在省委省政府眼皮下面，爲難啊，不得不顧忌省裡大佬們的意見。不到嶺西，不知道辦事之難。”

朱小琳此時倒沒有再說話，而是專注地吃菜。

侯衛東認真看過嶺西市送來的文本心裡，他暗地裡贊對老廟區域進行徹底改造，他提出了一個問題：“我記得文本中，原居民安置問題說得不詳細。”

常青道：“未來的老廟區域是全城最高檔的商務區，如果居民大量回遷，勢力影響整設計，市裡考慮兩個方式，一是貨幣安置，這將是主要方式，二是在嶺西師範附近集中修建一批高檔次的住宅小區，這兩種方式可以由居民選擇。”

侯衛東沒有了解居民安置的細則，但是憑著多年的經驗，道：“居民安置向來是大難題，象老廟地區的安置工作，更是難中之難，搞得不好，就容易出羣事件。”

常青道：“熊老闆帶著建委系統已經去幾個大城市考察，如果省委省政府沒有明確反對意見，估計就要按照文本方案執行。老闆的決心還是很大的。”

侯衛東於省政府，他知道省政府對這個文本的態度很微妙，沒有贊，也沒有否定。他暗道：“也不知周昌全心的真實想法是什麼。”

朱小琳一直在遊說熊大偉，目前基本得到了修建最大廣場和中央商務區B區的承諾，因此很關注此事的進展，一直專心聽侯衛東與常青的對話，這時話道：“熊大哥經常說的經營城市理念，對於嶺西市的發展將有推作用，其實，城市是最大的國有資產，讓城市保值增值是政府的一大職能，熊大哥的思維在嶺西是很超前的。”

就在此時，省委常委、嶺西市長熊大偉正與原省委書記蒙豪放相對而坐。

熊大偉在嶺西是強勢人，但是在蒙豪放面前就顯得很恭敬，這種恭敬是發於自然，在恭敬中還帶著些親近。

“舊城改造向來被視爲城市建設的包袱，這是孤立、靜態看待舊城改造的結果。如果把舊城改造與城市發展態結合起來，它恰恰是推進城市經營的重要手段。政府可以通過制定舊城改造規劃，控制拆遷、修繕方向和規模，達到推進城市經營的目的……嶺西要在省會城市中排名落後，在殺出一條路，必須有非常之舉。”

蒙豪放不發一言，靜靜聽著手下虎將的彙報。

“搞好城市環境，從長遠看，有利於城市品位的提升，能增強招商引資的吸引力，從近期看，也能帶來可觀的經濟回報。我考慮了不地區，不大城市出現了修建一條路、一塊園林的建設帶了周邊地價的升值，政府獲得的土地收益倍增加的事例……”

等到熊大偉講完，蒙豪放道：“我把嶺西給你，寄予了厚，有三條你一定要注意，一是穩定，舊城改造涉及拆遷，要在拆遷中讓老百姓益，否則社會不會穩定。二是腐敗，大量的建設必須導致腐敗問題產生，這方面你要千萬注意，老百姓最痛恨的就是腐敗。三是增收，這個增收是指老百姓的收，沒有老百姓實際購買能力的增加，經營城市也持續不了。”

熊大偉將蒙豪放所說的三條指示記在了小筆記本上，他口才了得，記憶力超強，幾乎從來不記筆記，但是，凡是蒙豪放講話，他必然是儘量做到記錄原話。

談話持續了兩個小時，最後，熊大偉提出了直接要求，道：“爲了推此事，我寧願扮惡人、背惡名、辦惡事，甚至失去政治前程，我只有一個希，能夠在嶺西市有決定權。”

蒙豪放知道熊大偉所指何意，道：“這個不用你來心，中央、省裡都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