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穿林很有職業修養，爲了免得侯衛東說，他一上來就將話封死。

侯衛東並不介意，語重心長地道：“穿林，我和你所的位置不同，我是行政員，最瞭解茂雲領導心裡是怎麼想的。現行制之下，行政員必須對當地的經濟發展負責，而茂雲要發展，除了礦業之外，沒有其他道路，我理解茂雲的做法，換作是我，也要充分利用資源。”

段穿林雙眼明亮，有年輕人特有的銳利，道：“我關注的是結果，如今東湘縣污染嚴重，已經顯出後果，治理的費用遠遠高過收益，這在國有不前車可鑑。我手裡有一份資料，請侯哥先看一看。”

他走到書櫃，拿了一份薄薄的資料，遞給了侯衛東。

侯衛東接過資料，資料名字是《中國水之痛》，裡面有這樣一段話：“海河流域的山東與河北、河南與山東省界斷面，淮河流域的河南、安徽省界斷面，遼河流域的吉林、遼寧省界斷面水污染仍相當嚴重。滇池草海水質仍爲劣V類；巢湖的總磷和總氮等污染指標仍然很高；三峽庫區部分支流水質呈惡化趨勢，今春有七條次支流發生了水華；部分流域生態用水沒有保障，海河、遼河流域水生態嚴重失調，其中蒙古的西遼河已連續五年斷流。”

段穿林在一旁解釋道：“這份材料得到了國務院相關領導人的高度重視，近期要召開針對淮河的全流域整治工作會，據相關專家估計，投的資金將十分巨大。”

侯衛東看完了材料，道：“我以前在津工作過，有整治礦產的經驗，目前這種況，只能是逐步治理，速則不達。”

“逐步治理，那就是放任污染。”談到問題，段穿林頗有些咄咄人。

侯衛東也不急，微微一笑，道：“若是關閉慶達集團的金礦，企業走了，自然不會爲污染買單，這筆錢純粹要政府來出，依據茂雲的況，很難。”

段穿林想著綠綠的污水，長嘆一聲，“當初開金礦，茂雲政府應該認識到這一點，現在弄出了這樣一個大窟窿，大家都爲難。”

“這也是發展的代價，中央已經認識到了這一點，科學發展觀就是針對放型發展的良藥。目前省裡組織了專家組，以十六屆三中全會爲指導，研究經濟社會發展中存在的結構不合理、整競爭力不強、不全面、不協調、可持續能力比較差等深層次問題。”

兩人談了一會大事，侯衛東道：“你這篇文章能不能暫時不要發，我要見一見茂雲的祝焱書記，將這些況與他通，到時我再回饋意見。”

暫時穩住了段穿林，侯衛東趕給祝焱打了電話。

“祝書記，我是衛東，有事找你。”

祝焱心不錯，打了個哈哈，道：“書長有何指示。”

侯衛東將與段穿林的談話要點沒有保留地告訴了祝焱。祝焱聲音嚴肅起來，道：“木山給我說了此事，段穿林這人沒有在地方工作過，頭腦中有一堆不切實際的東西。”

侯衛東在老領導面前態度好，道：“段穿林是有些理想主義，可是他所的位置重要。上一次要津，他加了一篇編者按，趙東因爲這一篇文章被弄到了省減負辦。”

此時侯衛東已是今非昔比，以省政府副書長的份，專門打電話來提醒茂雲污染之事，這足以見到其誠心。祝焱對此是心知肚明，道：“衛東，你有空沒有，我剛從省委出來，在老爺子這裡釣魚，過來喝野生鯽魚湯。”

侯衛東看了表，道：“那我就過來了。”

他讓司機將自己送到家門口，等到司機離開，他纔開著奧迪車前往祝老爺子所住的院子。車停在院門口，侯衛東在後備箱拿了兩瓶茅臺，走了院子。兩條土狗前傾，後背拱著，出牙齒，從嚨發出低沉的威脅聲。

祝老爺子從堂屋出來，見到站到門口的侯衛東，向著兩條土狗吼了一嗓子，兩條土狗夾著尾讓出一條道，等到侯衛東走進院子。一條健壯的黃土狗還是湊了上來，繞著侯衛東一陣嗅，從嚨裡發出若有若無的聲音。

“祝焱釣魚去了，他剛纔打電話回來，說你要來，我給你備了魚桿。”

侯衛東將兩瓶酒放在院子裡的石桌子上，跟著祝老爺子到西屋拿了準備好的魚桿。

祝老爺子道：“這輩子最高興的事就是祝梅耳朵治好了，若是治不好，我進墳墓都閉不上眼睛。那個李晶是好人啊，祝梅喜歡，又跟著出國了。”

與初識祝老爺子相比，祝老爺子明顯衰老了，臉上皮乾，皺紋即深又長，眼袋也突出，說話也沒有省計委老領導的味道，變了純粹的老人。

侯衛東不願意多談李晶之事，他接過魚桿，道：“老爺子，你不去釣魚？”

祝老爺子道：“這一段時間眼睛不行，看不清浮子，到醫院檢查，說是白障，我準備去做手。做了手，看得清浮子，我再去釣魚。假如能再釣十年，這輩子就沒有什麼憾了。”他從省計委退休以來，就住在南郊小院。他和普通村民不同，普通村民面對著菜地是爲了生存，他面對菜地是爲了消遣，他天天種點小菜，到河邊釣魚，日子過得舒服自在。

在大黃狗的帶領之下，侯衛東在河邊找到了祝焱，祝焱一個人坐在河邊，邊並沒有書和司機。

“祝書記，怎麼一個人？”

“今天回家就是想清清靜靜，何必帶著書和司機。”

祝焱搬了一張小板凳坐在河邊，戴了一頂草帽，從背影看，就如多年前的祝老爺子。只是看到正面，其堂堂相貌就是一位手握實權正廳級幹部應有的相貌，一句話總結，做不怒而自威。這種神出自在，很難僞裝。

在社會上，經常有騙子冒充高行騙，騙之人多半在制之外，他們不悉場臉的細微表。侯衛東這種在制工作了十來年的人，通過相貌、表和不超過十句話，就基本能夠判斷來人是否在制以及在制的大地位。

“祝書記，你釣了幾條？”

祝焱指了指邊的魚蔞，道：“今天還不錯，有七八條土鯽魚。”

侯衛東看了清涼的河水，道：“嶺西市政府對保護周邊河道功不可沒，這條圍繞著城市的小河，居然一直沒有被污染。”

祝焱笑了起來，道：“衛東，你是想勸我治理金礦污染。謝謝你，對茂雲這樣關心。”

侯衛東詳細談了與段穿林的對話。

祝焱並沒有馬上談起此事，而是回想起了當初，道：“當年用你這位跳票幹部，柳明楊還有想法，現在事實證明，我的眼還是不錯的。”

說到這，他話鋒一轉，又道：“現在歷害，象段穿林這樣有天線的人更是了不得。”

侯衛東客觀地道：“段穿林這人正派，他是站在記者的角度在看問題，他只管事實，至於辦事的艱苦，則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我知道，現在誰敢小瞧這些無冕之王。我給他父親段衡山打了電話，希通過他父親這個渠道，給他做一做工作。”祝焱於競爭省委組織部部長的關鍵時期，心裡特別在意此事，可是他儘量讓自己顯得有竹。

侯衛東很清楚祝焱的境，這也是他主爲其分憂的原因，直言道：“祝書記，茂雲這兩年在全省排名迅速提升，與東湘的金礦關係有不小的關係，可是如今金礦出現污染，在這個敏時期，確實不宜將這事捅出去。”

祝焱道：“慶達集團是投巨資建金礦，對環保也捨得投，尾礦修得很好，真正污染重的其實是小礦，近期茂雲將重點整治圍繞大礦的小礦，到時邀請全省重要來報道。”如今對於省委組織部的競爭進白熱化狀態，祝焱能夠圍的重要原因是治理茂雲政績突出，若在這個關鍵時期被出污染問題，無疑有極大的殺傷力。

此時，祝焱想變被爲主，先治理污染更嚴重的非法小金礦，將的暫時堵住。只要能夠順利爲省委組織部長，茂雲的事自然就給了下一任。

侯衛東腦箸轉得很快，提議道：“既然要開始整治小金礦，那還不如大大方方將段穿林請到茂雲，把話說，況還會好些。”

祝焱點了點頭，道：“茂雲制定了詳細的治污規劃，除了小礦外，對大礦也有切實措施，這些事都可以向段穿林介紹。”

侯衛東突然想起一事，道：“前些天我遇到了省歌舞團的柳潔，給我提起，想到各地搞幾場演出，第一站能不能到茂雲。”

祝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心道：“侯衛東突然提起此事，肯定也有深意。”他反問道：“衛東，怎麼突然提起此事。”

侯衛東笑道：“我這是柳團長所託，這事是多贏，一來富的茂雲的神生活，省歌舞團這兩年搞得紅火，節目不錯。二來幫省歌舞團增加了收。”

祝焱不說話，等著侯衛東下文。

侯衛東道：“那我就給李穎聯繫，是段穿林的朋友，是省歌舞團的骨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