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侯衛東起得很早,這是他保持得很好的生活習慣。
郭蘭仍然在睡之中,的一頭長髮散地輔在雪白的枕頭上,睡夢中,脣繃得很,反而比平時看上去嚴肅一些。
他站在牀頭憐憫地看著眼前的人,這個曾經在舞廳裡驚鴻一現的人,這個曾經在青幹班拿著點名冊的人,這個曾經在隔壁彈鋼琴的人,這個曾經在津常委會支持過自己的人,如今就靜靜地睡著,繃的臉顯出其沉重的心事。
來到廚房,侯衛東查了查冰箱,除了昨天剩下的菜,冰箱裡空空。這一點和正常的家還是有所區別,在他的家裡,冰箱裡永遠有牛、蛋、新鮮以及小孩子的零食。
想到這一點,侯衛東回頭看了一眼睡夢中的郭蘭,目更加溫。他找到一把掛麪,又在角落裡翻到了幾個大蒜。想找些蔥,昨天已用完,只在垃圾袋還留下些痕跡。
將黃魚的殘湯倒在兩個大碗裡,然後放進切碎的大蒜,等水燒開,侯衛東用瓢盛了開水倒進了碗裡。他原本想將掛麪下進鍋裡,回頭看了一眼郭蘭,又將火關掉。
來到牀前,輕輕推了推郭蘭,道:“吃飯嗎,我給你下碗麪。”
當侯衛東在廚房裡忙活的時候,郭蘭醒了,沒有起牀,而是看著侯衛東的背影。等到侯衛東轉頭,連忙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侯衛東在牀邊招呼了幾聲,才睜開眼睛,道:“你怎麼不多睡一會,時間還早。”
侯衛東道:“當了兩茬書,每天早上要同司機到領導門前候著,習慣早起。你洗臉、刷牙,我給你下碗麪。”
郭蘭洗漱完畢已到了七點,走到客廳之時,侯衛東剛好把熱騰騰的麪條端在了手上。
“沒有佐料,只能將就了。”侯衛東就如接檢查的小廚師,站在旁邊看著郭蘭吃麪。
“味道不錯,也不錯,沒有想到你還會煮麪。”
聽到這個評價,侯衛東笑道:“我以前在上青林之時,都是自已做飯吃,煮麪的手藝也是在上青林練出來的。我還會炒回鍋,蒜苗回鍋。”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良辰景終究要面對現實,看著郭蘭吃完麪,侯衛東也就上班去了。
從郭蘭的小屋裡出來,侯衛東來到院子裡一個蔽角落,站在小車旁,他回頭看那小屋,只看郭蘭一不地站在臺上,目送著自己。
侯衛東也沒有揮手,凝視了一眼臺上的人影。然後發汽車。小車如一條在水裡的魚,靜悄悄地從小區開了出去。
臺上的郭蘭一直站著,直到小車消失很久,這纔回到了屋裡。
侯衛東從郭蘭家裡出來,離開小屋越遠,心很複雜,漸漸地還有些苦悶,此時時間尚早,他乾脆開著車,沿嶺西的環線開著,暗道:“這債如麻,糾結在心,不知何時才能解開。”對段英和李晶,他都沒有生出債務的心理,唯獨對郭蘭,他始終有著沉重的負債。
將車開回到距離省政府不遠的公共停車場,停了車,猛地想起手機還沒有打開。他拿出手機,在打開之前,心道:“昨天晚上沒有開機,但願沒有出事。”
在臨行之前,侯衛東給小佳打了電話,解釋說,要同秦敢一起回上青林,趁著中秋去給上青林的老朋友掃掃墓。以前侯衛東要外出,向來只是說一句“我有事,晚上不回來”,這一次要去和郭蘭相會,他有些心虛,就找了一個理由。
他是學法律出,考慮問題很周全,用同樣的理由給書晏春平也作了待。
作了預案,侯衛東纔在郭蘭小屋裡將手機關掉。
打開手機,只見有十幾個未接電話,其中有晏春平打來的,楚休宏打來的,小佳打來的,還有周昌全打來的電話,而且是3個。
侯衛東便意識到肯定有事,否則周昌全不會接連打3個電話。他打通了晏春平電話,問:“周省長找我嗎?”
晏春平聯繫不上侯衛東,又不敢打回侯衛東家裡,正急得抓腮撓頸,接到侯衛東電話,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周省長請書長在8點30分以前到他的辦公室。”
侯衛東看了時間,才7點30分,他原本想給周昌全回電話,想了想,這個電話還是沒有回出去。
來到自己辦公室,慢條斯理地喝了一會茶,等到8點20分,他走出辦公室,直接上樓。
到了周昌全辦公室門口,剛好是8點30分。
“請進。”門裡傳來了周昌全的聲音。
侯衛東帶著笑容走進了辦公室,氣定神閒地坐在了辦公桌對面,這才道歉:“周省長,對不起,我昨夜在上青林,給老朋友上了柱香,在大山裡沒有信號,今天早上從上青林回來。”
周昌全此時的氣也消了,心平氣和地道:“作爲省政府副書長,必須保持手機24小時暢通,如果真是遇到什麼大事,聯繫不上你,你想一想這是什麼質。”
他的語氣平和,但是話說得很重。侯衛東理虧在前,自然無話可說,道:“我有失誤,應該給書小晏留一個上青林的固定電話,下次一定注意。”
由於侯衛東在8點30分趕到辦公室,沒有誤事,周昌全沒有深究此事,道:“我要在9點鐘見朱省長。省政府辦公廳這幾年積了一批老科長和副廳級幹部,不幹部有緒,朱省長很重視這事,有意在這一次做些調整,今天上午的頭會很重要,我想聽一聽你的真實想法。”
侯衛東神一振,他字斟句酌地道:“協助周省長工作是我的榮幸,在您的指導下,我做了力所能及的事,也跟著您學了好的工作作風和工作方法。”
周昌全背靠著高背椅,笑了起來,道:“時間不多了,你別拍我的馬屁,談談真實想法。”
“如果有機會,我希到市裡去做一做工作。”
“有沒有更加明確的意向。”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在這種關鍵時刻,侯衛東就直抒臆了,“我以前在沙州管過工業,希能在工業比較發達的嶺西、鐵州工作。”
經歷了津的考驗,周昌全毫不懷疑侯衛東駕馭全局的能力,他也欣賞侯衛東敢於“要”的勁頭,但是,他的話說得很靈活,道:“今天只是省政府這邊的頭會,朱省長要了解真實況,聽聽我們的意見,最後的人事安排,權力還是在省委,這中間有很多變數。另外,即使對你有安排,到哪一個地區,現在談,爲時過早。”
在嶺西,人事問題素來是省政府機關的大事,所謂政治,其實就是如何用人。周昌全和侯衛東是極爲特殊的關係,兩人才能關上辦公室門,敞開心扉談事兒。
到了8點45分,周昌全道又強調道:“今天這個頭會,主要是朱省長想掌握省政府這邊的幹部況,很多事有變數,最終還要過省委常委會。”
“周省長放心,我是一顆紅心,兩種準備。”
侯衛東又再次道歉,道:“周省長,打不通手機的況,只此一次,下不爲例,請您諒解。”
出了周昌全辦公室,侯衛東暗道:“唯一一次半夜關手機,都遇上了這事,看來,人還得守規矩,不能心存僥倖。”
侯衛東出了電梯,見書三原振天長、金融辦吳波副主任和嶺西市政府書長常青都站在門口等著,他加快了腳步,神抖擻地出現在幾位下屬面前。
投到繁忙工作以後,侯衛東將諸般雜事暫時拋在了腦後,上午的時間轉瞬即逝。
當建設廳的同志離開辦公室以後,侯衛東站起,到衛生間行了方便,又做了幾個擴運,看看錶,這才發現時間已經到了12點了。他又想道:“也不知幾位領導的頭會開得如何?”
晏春平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請示道:“書長,中午建設廳劉副廳長請您吃飯,有空嗎?”
除了外地出差,和實在醉得不行,侯衛東每天都要到母親病房。昨天沒有去,他心裡就記掛著此事,道:“你就說我有應酬,請劉副廳長改個時間。”
下班以後,侯衛東來到省政府不遠的公共停車場,將車取了出來。坐在車上,不又想起了郭蘭。一夜的纏綿悱惻,總在空閒時跳將出來,侯衛東在上午都在與人談事,現在空閒下來,又想起了空谷幽蘭般的郭蘭。
他使勁搖了搖頭,道:“集中力開車,大丈夫要提得起放得下,今天不能再想。”
開車到了醫院,侯衛東直接將小車開了醫院的辦公區,這裡是幾位院長停車的地方,外人原則上不能在此停車。院長康有志特別打了招呼,因此,侯衛東開車過來,都是停在院長的辦公區。
走到了醫院的過道,他心道:“現在這個時候,應該沒有什麼看的人了。”
侯衛東是省政府副書長,地位高,人面寬。張小佳在省建設廳工作,找辦事的人也不。大哥侯衛國是沙州市公安局的副局長,姐夫何勇是功的生意人。俗話說,客走旺家門,每天到醫院看母親劉芬的人基本上是絡繹不絕,甚至爲母親的負擔。
走到母親的病房前,過門上的一塊玻璃,侯衛東看到了門房站著一個悉的寬厚背影。
他有些猶豫,是否還進母親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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