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安慶的時候,周培公愁容滿面。蔣國柱那邊已經聲稱,他定於半個月後也就是七月十五日誓師出發,要把江西一口都吞下去;而張朝也正在從江西的南邊和西邊調兵力集結於九江,決心挫敗蔣國柱的武力進犯,並反攻到江南的地面上。現在南京和南昌正在互相攻擊對方爲“通鄧”的大清逆賊,脣槍舌劍戰得不亦樂乎。
剛返回沒幾天,索額圖的信送到了,稱趙國祚報北京,耿忠似乎向浙南集結兵力,有窺伺浙江之意。在報朝廷的同時,趙國祚還急約見了前靖難軍大帥之子、四川軍校步科畢業生、現任浙北保安司令莊廷鉞。如果浙江真的遇到侵的話,趙國祚希莊廷鉞看在浙江父老的面子上,和杭州並肩作戰抵外辱,並希莊廷鉞立刻就能派出一支浙北保安隊,南下開赴浙江、福建邊境。
“三天之,浙江的票就該大跌了吧?”周培公看信看到一半,就先停下,命令剿鄧總理衙門立刻拋出有關浙江的票,並責幕僚研究一下浙江期權的短期投資戰略。如果索額圖做不到保,那周培公就需要趕快行,以免本衙門的利益損;如果索額圖保工作做得很好,那周培公就是第一個利用幕消息進行易的人,肯定能大賺一筆——所以無論索額圖是否保,周培公選擇不保都是最優解。
而且周培公泄都泄得理直氣壯,因爲他也被別人坑過。再說,以索相的才智,還有他多年來坑人與被坑的經驗,肯定也能料得到周培公一見到這份信就會泄。估計索相肯定有了完全的準備,周培公知道自己本不用替索相擔憂,更不用有毫的愧疚或是其他什麼心理負擔。
完泄工作後,周培公繼續看索額圖的信,對方要求剿鄧總理衙門一定要全力維持國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不能讓蔣國柱、耿忠之類的野心家得逞。如果張朝在取得江西保衛戰的勝利後意圖反攻江南,那也要堅決攔阻。
索額圖和朝廷高的心思周培公心知肚明,那就是全力維持滿清天下共主的位置,並繼續等待時機。康熙四年和六年的兩仗,讓滿洲太君都明白都是肯定打不過了,但只要維持現狀,避免某個軍閥穎而出,北京就可以確保目前這種僅次於都、實力天下第二的位置。如果鄧名突然掛了,他的手下開始大規模訌,那自然還是“我大清”一統江山萬萬年;如果鄧名依舊強勢,那滿洲太君就能把這幾十年搶來的土地、人民賣給鄧名一個好價。要是天下大,清廷失去了共主的地位,那八旗貴族集團能變賣的貨就了很多,總而言之,維持現狀很重要。
不過索額圖還表示,暫時北京是無法提供太多幫助給剿鄧總理衙門,因爲皇上依舊在吵鬧不休——雖然滿洲太君們都認命了,開始與鄧名合作傾銷大清的財產,但皇上卻不甘心他的家產被手下的人賣,現在還在沒完沒了地要給大夥兒添堵。而皇上也有他的消息渠道和忠於皇室的勢力,聽聞耿藩不穩後,皇上興得睡不著覺,連夜寫信給耿忠,稱讚他公忠國。還給廣州和桂林那邊去信,要藩王們幫助他討伐通鄧的督——頭幾封信被朝廷拼死給截住了,但後來聽說皇上又派遣太監化妝,帶著信離宮,往南邊去了。
用索額圖的話說,康熙大帝這是存心要製造一個“三藩之”出來,現在大夥兒正在努力安皇上,求這位爺別再鬧了。前不久皇后放風說,皇上炒期貨賠了不銀子,索額圖把此事報告給傑書後,康親王他老人家就私下裡牽頭,要每個靠幕消息投機獲利的人都拿出一點銀子來補償皇上——不過進行得不是很順利,這些投機的滿洲太君人人哭窮,對康親王賭咒發誓他們沒掙多,更有老婆孩子等著這點救命錢抓藥、吃飯。
只要蔣國柱或是耿忠真的悍然挑起武裝衝突,索額圖保證朝廷會克服皇上的阻擾,宣佈他們爲“通鄧”的逆賊。但軍事方面索額圖無能爲力,只能把維護大清尊嚴和穩定的希寄託在周培公上,而且剿鄧總理衙門出兵討伐“通鄧”的逆賊更是名正言順,如果周培公實力不足的話,索額圖覺得,可以從川西僱傭一批退伍軍人蔘與討賊,反正將來再多劃一片海區還債就是了。
至於給周培公的補償,索額圖表示,朝廷正在討論授予周培公山西、河南、直隸和雲南布政使(就算李定國有意見清廷也不在乎)的提議,這樣周培公也就算是功德圓滿了。這次索額圖還送來了一個新印的式樣,上面寫著“天下佈政”這四個大字。索額圖說,等周培公把差事辦好了,這個提議差不多也就該通過了。
見北京的支援只有口頭上的,周培公連聲苦笑。剿鄧總理衙門雖然實力雄厚,在各省都有辦事,但攤子同樣很大。現在剿鄧總理衙門控制了清廷這邊大部分督商辦企業和商貿利潤,無論是北京還是都,都不可能容忍周培公控制某個省份,所以周培公對各省的干涉註定要狠狠地得罪人,偏偏還無法把這些懷恨於他的督徹底消滅。
“打蛇不死,必其害啊。”周培公喃喃自語。不過就算他再擔憂,這件事依舊要去辦,因爲這是都和北京的共同願。周培公現在給自己的定位就是這兩地之間的中間商,兩邊既然都有此意,那周培公著頭皮也要去得罪人。
正在周培公盤算該如何突襲江南軍隊,解除他們的武裝並遣返原籍的時候,突然有衛士報告有人前來拜訪。
周培公急忙把來人請客廳,敘禮道:“趙將軍別來無恙?”
來人正是帝國將趙天霸,他開門見山地對周培公說道:“院會命令我來安慶,協助周布政使協調兩江的關係。”
“有趙將軍幫忙,我真是如釋重負了。”周培公上這麼說,但其實心裡還是有些失落。他固然知道趙天霸是鄧名手下的大將,但此人名氣實在太小,如果來的是同樣留守都的任堂、穆譚中的任何一個,那對江南的威懾力就大不相同了。
趙天霸似乎看破了周培公的心思,淡淡地說了一聲:“院會是特意要我來負責此事的,他們覺得低調也有低調的好。”
得知周培公打算突襲江南軍隊後,趙天霸有些不以爲然:“首先,襲擊未必會功,布政使對您手下的保工作就這麼有信心嗎?其次,就算功那也是結下了深仇大恨,江南未必肯善罷甘休。而且這會對商貿都產生影響。院會是要阻止戰爭,不是爲了阻止兩江的戰,就要在安慶和南京之間掀起大戰來。再說,若是相持不下怎麼辦?張朝會不會認爲他的機會來了?”
趙天霸一連問了幾個問題,接著又提到了耿忠的問題:“我們在北京的人送來消息,說是福建的耿忠蠢蠢,不知道布政使有沒有聽說,又作何打算?”
見索額圖的保工作果然做得很差,周培公心裡暗罵了一聲。不過幸好索額圖的信到得及時,讓周培公不至於措手不及:“趙將軍放心,剿鄧總理衙門對此早有察覺。我計劃對福建採用軍火和貿易運,發出警告,銷售給杭州更多的軍火,必要時出剿鄧總隊到浙江參戰。”
“又要在江南和蔣國柱打,又要在浙江打,又是運又是大戰,這和院會的意願不符。”趙天霸搖搖頭:“不過,就當做最後的辦法吧。我先去調解一番,如果他們都不肯賣我面子,那也只好看布政使大展神威了。”
對趙天霸的調解,周培公並不是非常看好,終歸還是因爲他的威名不夠。趙天霸到了安慶都是無聲無息的,隨便換個任堂或是穆譚來,恐怕一出夔門就已經是天下矚目,估計等不到他們抵達安慶,兩江衙門都會派使者來詢問他們此行的意圖。趙天霸名氣不足,也不知道宣傳,更沒有攜帶一支兵同行,這樣低調行事怎能得到調解功的機會?
話雖然如此,周培公明白有幫助還是比沒有強:“不知道趙將軍要我如何配合呢?”
……
七月十五日,南京。
蔣國柱正檢閱著臺前的數萬雄兵。
幾天前趙天霸再次進行調解,這讓蔣國柱一開始有些張,覺得都可能會激烈反對,他也做好了據理力爭的準備。不過趙天霸這次是孤前來江南,調解時固然言語中有威脅的分,但並不是很明確,看起來都也打算兩面下注。
既然都的態度曖昧,蔣國柱也就下定了最後的決心,婉言拒絕了趙天霸的調解,向他保證,只有當江西置於蔣國柱的統治下時,才能更好地服務於都。前天蔣國柱又得到報,說趙天霸還去過一趟九江,建議張朝對南京做出讓步,當張朝拒絕後,趙天霸告訴張朝,如果形勢不利,都歡迎他去避難。
當這個報被蔣國柱在兩江總督衙門部公開後,他的幕僚和軍們立刻一片歡騰,看起來都已經做好了接既事實的準備。本來對此事憂心忡忡的樑化也徹底放心下來,不再勸說蔣國柱謹慎從事;而周培公最後也很勉強地回信,重申剿鄧總隊會在兩江的衝突中保持中立,不阻攔江南的軍隊,也不會阻止江南軍隊利用長江上屬於剿鄧總理衙門控制的船隻。
“兵馬如此雄壯,總督大人此番出兵,克定江西必矣。”陪同蔣國柱視察軍隊的樑化大聲恭維道。
“呵呵。”蔣國柱志得意滿,毫不推辭地接了樑化的恭維。此番出兵他會親自率領大軍到池州,然後在該地督陣——數萬兩江的主力部隊,在池州囤積的大批糧餉,如果不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裡,蔣國柱夜裡睡覺都不踏實啊。
樑化並不在出征將的名單上,蔣國柱覺得,如果樑化又在此役中立功,如何賞賜他會是一件很麻煩的事。蔣國柱不可能把兩省的兵權在一人手中,更不可能允許有兵權的樑化獲得江西的治權;而樑化也很乖巧,確定出兵後就自稱年老多病,希能夠留守江寧,蔣國柱順水推舟地同意了樑化的要求。
三聲炮響後,蔣國柱就統帥著大軍離開南京,沿著長江浩浩地向江西殺去。這是自鄭功圍攻南京之後,十幾年來江南最大規模的一次軍事集結。軍隊沿著長江拉一條長蛇陣,當蔣國柱接近池州的時候,他的先鋒已經抵達江西邊境,與忠於張朝的部隊發生火了,而江南軍的後衛還遠遠落在後面,尚在銅陵以東。
“總督大人,池州,池州拒絕我們。”一個親兵哆哆嗦嗦地來向蔣國柱報告。
“什麼?”蔣國柱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池州還派出使者,說朝廷已經宣佈大人爲‘通鄧’的叛逆,剝奪大人的一切職。”這個親兵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了。
“謝高好大的狗膽!”蔣國柱怒極反笑。池州知府謝高是他的老部下,十年來一直唯南京之命是從,怎麼突然又聲稱忠於朝廷起來?
在蔣國柱調集軍隊打算攻打池州的時候,突然得知剿鄧總理衙門也解除了對他軍隊的支援,不但拒絕繼續幫助蔣國柱搬運士兵,還出兵艦阻攔江南軍隊的戰船。而剿鄧總理衙門的人居然還振振有詞,說他們始終保證與兩江總督衙門合作,但現在蔣國柱已經不是兩江總督了;在池州知府反水、剿鄧總理衙門翻臉的同時,更有一可怕的謠言在軍中流傳,那就是留守的樑化提督在南京旗了,接朝廷的委任,爲新任的江南巡,代理兩江總督衙門事務。而樑化樑巡下達的第一個命令就是:跟隨蔣國柱出征的大軍立刻停止與江西的戰爭,全速返回駐地,不得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