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八死了盧安民,另外盧安民的一位叔叔,兩個堂弟,還有八個刁奴,也悉數被殺……他們上揹著人命,罪大惡極,誰也救不了。
一度稱雄一方的盧家,就這麼輕而易舉,化了灰燼。
老百姓們終於相信了,有一種力量,可以打碎他們頭上漆黑的天。
絕之中,多了那麼一希。
砸碎一箇舊世界還不夠,必須要建設一個新世界。
張希孟親自組織,對盧家的財產經行了置。
首先是各種浮財……由於寶鈔的崩塌,大戶人家除了囤積量的金銀之外,更喜歡囤積實,吃穿用度,什麼都用。
張希孟都懷疑他們是倉鼠了。
屯糧食也就罷了,怎麼還囤積食鹽啊!才幾口人?整整一個地窖,全都是上好的海鹽,醃鹹菜夠他們吃十輩子了。
張希孟一聲令下,都搬走,給了軍中的夥房。
還有布匹,這就更離譜了,綢,土布,還有鬆江的棉布,差不多有一千匹,這些布料都歸了馬氏,用來製作均賦戰襖了。
張希孟甚至還發現了許許多多的藥材,香料,銅錫皿。不過最讓張希孟驚駭的還是那些田契借據,足足兩個木箱子。
當他整理出來,送到老朱麵前的時候,朱重八著一摞借據,眼圈泛紅,眼淚湧,半晌,他努力瞪眼,纔沒讓淚水流下來,良久朱重八長歎一聲,“當初為了給咱大哥親,家裡借了五貫寶鈔,一年之後,就變了十五貫……咱爹,咱大哥,二哥,天在地裡乾活,勒腰帶掙錢,冇黑冇白,忙了兩三年。可越還欠得就越多。最後咱爹又是累,又是病,冇幾天就死了”
“這東西最害人不過!全都給咱燒了!”朱重八惡狠狠道。
張希孟答應,“這是自然,盧家人已經死了,誰還能向百姓要錢?隻是往後要怎麼辦?百姓依舊缺錢,需要借貸,該如何是好?”
朱重八頓了一下,以農民的勤勞,哪怕打得糧食不夠吃,也可以上山才寫野果野菜,下河些魚蝦,不至於死,用錢的地方不多。
可是一旦遇上了天災,或者家裡有了紅白事,就不得不借錢。當初朱家就是為了給大哥辦婚事,才借的錢。
這件事的結果就是二哥給人當上門婿了,冇法子,實在是辦不起第二場婚禮了。
如果不出意外,老朱也會跟二哥一樣,當上門婿……但是出了意外,有趣的是,老朱依舊當了上門婿。
隻能說有些人生下來就該乾這個,天命難違啊!
“先生有什麼主意?”
張希孟笑道:“辦法嗎,最容易的自然是限製利錢,不能驢打滾兒,一年最多兩。高於兩,可以不用還錢。不過我覺得放下民力凋敝,老百姓也冇什麼結餘,往外借錢,自然是要利息高一些。我琢磨著能不能由咱們設立常平倉,可以借糧和借錢,年息低一些,既能便民,又能增加一些收……”
朱重八連連點頭,這是好事啊!
“就這辦吧!”
張希孟卻是搖了搖頭,“主公,事可不是這麼簡單,咱們定了利息,下麪人未必照辦……而且咱們撥下去糧食和金錢,會不會被貪墨了,就不好說了。”
朱重八也皺起眉頭,吏有多貪,他是清楚的,張希孟說得還隻是小兒科,現實往往會突破你的貧乏想象力。
可僅僅因此,就不去做了嗎?
朱重八搖了搖頭,他不是這個格。
“先生你看,咱們現在手上的地盤也不大,下麵的百姓萬八千人,我親自領兵,每天巡視,有什麼不平的事,就幫著百姓解決了。這個限製利息,設置常平倉的事,就這麼定下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張希孟當然是點頭稱是,“隻不過要辛苦主公了。”
朱重八哈哈大笑,“咱不怕苦。”
老朱十分歎,“眼瞧著一天天兵強馬壯,咱活了二十多年,從來冇有這麼暢快過,好!真是好啊!”
朱重八喜悅之,溢於言表。
置了盧家,那些同鄉小夥伴終於意識到,朱重八正在乾一件了不起的事。
殺貪汙吏,替百姓聲張正義。
這事怎麼像他們曾經夢到過的一樣?
吏耀武揚威,下鄉收稅,想打誰就打誰。地主也不就把人抓起來,著租,吊在房梁上,拿牛皮鞭子,打得死去活來。
每到這個時候,就盼著來個青天大老爺,能給百姓做主。
結果倒好,大老爺冇來,倒是朱重八乾起了大老爺的活兒,還要請他們一起乾……既然如此,還說什麼好說的!
從了!
“先生,你幫著大傢夥登記造冊。”
張希孟點頭答應,準備了筆墨,這時候已經有人等著了。走在前麵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顴骨突出,模樣清秀。
“俺,俺姓徐,家裡排行老大,平時都俺徐大。先生,能,能不能給咱琢磨個新名字?”
張希孟微微一皺眉,徐大以為他不方便,就道:“那就不麻煩先生了。”
“不是……我是想問問,為什麼要改名字?”
徐大歎了口氣,“俺聽老人說過,以前起名字都文雅上口,到了元韃子手下,禮壞樂崩,名字都是一堆數字,七八糟的,現在不是要反元嗎!就把名字也改了吧!”
張希孟大笑,“這話說得好!大傢夥應該都有這個要求吧?”
眾人一起點頭,“冇錯,元韃子太欺負人了,連個像樣的名字都不許人取,反了他孃的!”
張希孟笑著點頭,“那好,徐大……你看加幾筆,改徐達怎麼樣?”
“徐達?”
“嗯!達人知命,聞達於諸侯。達者,通也。既然追隨主公,輔佐霸業,這個名字最合適不過了。”
年輕人想了想,眼睛冒,連連點頭,“先生能不能寫下來?”
張希孟笑著揮墨,重重寫下徐達兩個字。
年輕人雙手捧過來,仔細疊好,收在了懷裡。
“多謝先生。”
徐達下去,那個晃著大黑腦袋,著鼻涕的傢夥過來了。
冇說話他先咧著笑,“小先生,俺,俺是個糊塗人,不會說話,你彆見怪。你看俺姓花,原來爹孃俺三七,後來知道了,這是一味藥材,俺,俺哪是治病的?咱,咱是殺人的!你看看,能不能改個猛將用的名字?”
張希孟一笑,“好啊,那就改花雲,這可是三國年間的名將,忠心耿耿,勇氣絕倫,最關鍵長得還好看!”
“好,好啊!”這傢夥晃著許褚的腦袋,欣然接了花雲的名字。
張希孟也給他寫了下來。
有這兩個例子,其他人的熱勁兒都來了,他們迫不及待甩掉過去難聽,甚至恥辱的名字,紛紛換了新的份。
吳良、吳禎、陳德、顧時、陸仲亨、鄭遇春,張赫……全都是響噹噹的人。
張希孟也記錄的十分興,有了這幫猛將兄,未來可期啊!
足足忙活了兩個多時辰,這才把幾十人登記完了,花雲樂嗬嗬的,纏著張希孟,問那個趙雲是怎麼回事,他這是要當榜樣了。
徐達則是蹲在一邊,用小木一次次劃拉著,試圖寫好自己的名字。
到了最後,突然有人咳嗽了一聲,張希孟一抬頭,這才注意到了老朱。
“主公,有事?”
“有事!”朱重八氣呼呼盯著張希孟,憤怒質問。
“他們都起了新名字,咱,咱呢?”
張希孟怔住了,他還真忘了老朱。此時提出來,難不要讓自己幫著改名?他可冇敢擅自做主,而是建議道:“主公,您的名字需要自己想,我隻能幫著參考。”
朱重八頓了頓,“剛纔咱就在想這事,咱姓朱,又要反對大元朝,朱元這兩個字不錯,隻是總覺得不夠響亮,還要填一個字纔好。”朱重八皺著眉頭,“咱想加個兵一類的,正好誅殺元朝,可刀劍棒,都不好聽啊!”
張希孟大笑:“那就用璋吧!”
“璋?”
“對,就是一種形如匕首的玉璋,主公以鋒矢為名,殺氣太重,玉乃天子之,正好用在主公上!”
朱重八眉頭微皺,“誅殺元朝的玉璋,朱元璋,朱元璋!好!咱從今往後,就朱元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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