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青雨很聰明。

把去“雲座”的時間約在下午，是因爲上午要過去清場，免得工人圍觀惹邊學道不高興，繼而懷疑有意曝兩人的關係。

在別人看來，這種事打兩通電話就好了，可樊青雨不放心，在這兒，所有跟邊學道有關的事都要親自把關確認，絕不容有任何疏。

次日早上，燕京晴。

邊學道出門去公司後，樊青雨先給詹紅和姜萊各打了一個電話，想了想，又給李兵發去一條短信，然後開車直奔國貿。

確實是直奔。

樊青雨居住的貢院六號小區在東二環邊上，國貿三期在東三環邊上，地理上二者幾乎在一條直線上。

開車上路，高聳雲的國貿三期大樓擡眼可見，即便是在高樓雲集的CBD區域，它依然十分醒目。

看著撐起燕京天際線制高點的國貿三期大樓，樊青雨臉上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是的，儘管看過很多次，儘管去過很多次，可到現在每次看見這棟大樓，樊青雨依然會興、會激、會歡喜。

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父母、兄弟、詹紅，全都不能百分百理解今天擁有的一切對樊青雨的意義。

父母兄弟，要麼在小城市生活，要麼剛走出校門，他們眼中的燕京熱鬧、繁華、富庶，滿是有點，完全不懂這座城市的冰冷和殘酷。

包括詹紅，不曾像樊青雨一樣獨自闖，不曾像樊青雨一樣咬牙打拼，所以詹紅眼中的燕京也不是立的，走捷徑的一躍爲這座城市的益者，所以也不懂那種靈魂無著的漂泊多麼噬骨。

只有樊青雨，最明白今天擁有的一切多麼多麼的珍貴。

前方這棟高300多米80多層的大樓，基本每隔幾天就會宣佈又有一家“世界500強企業”進駐，如果說中關村對標硅谷，金融街對標華爾街，那麼國貿的野心毫無疑問是爲中國的曼哈頓。

國貿——曼哈頓！

當設計師時，樊青雨接過各行各業的中高端僱主，知道，當年見過的那些辦公室裡要準備4套服、4雙不同高度高跟鞋的英律師，那些家裡擺著一面牆名牌包的高級白領，那些每週七天至六天在應酬和出差中度過的高管，們和他們，只有混得最好的，才能進到這棟大樓裡工作，而且……們和他們的辦公場地是租的，們和他們每天都被樊青雨踩在腳下。

，樊青雨，幾年前本沒資格在CBD任何一棟樓裡辦公的小設計師。

今天，是燕京CBD最高樓最高層的主事人。

國貿三期！

最高層！

一整層！

擁有的，是樓下那些人一輩子都夠不著的東西，每次電梯門開，都昂頭走進走出，留下一個優雅的背影讓人揣測欽羨。

儘管在法律上不是80層的主人，但是，以對邊學道的瞭解，知道邊學道並不在乎會所的效益，短期也不太可能冒出什麼妖把邊學道迷得暈頭轉向然後來搶手裡的東西，因爲，且不說迷倒邊學道是一件難度很高的事，就算真出現那種妖孽人，大可以去圖謀法國酒莊和主婦之位，來搶小小會所的概率極低。

所以，一定角度看，樊青雨是安全的，這一點，在經歷昨晚邊學道親自下廚後更加確定。

經過昨夜溫馨一晚，樊青雨心最深的一委屈和不甘也徹底消散了，片刻溫永存心中，再無所求，惟願此生從容到老。

國貿三期80層。

頂級設計和施工團隊的工期進度控制十分嚴格，一天一天環環相扣，所以就算是僱主，突然讓停工一天，也得給個理由。

樊青雨想不出別的理由，只好說是投資方來視察。

儘管不太能理解爲什麼資方視察要停止施工，施工團隊還是撤了。

能在任何一個行業幹出名堂的人都不會是蠢人，施工團隊比誰都清楚，能拿下國貿三期80層的人背後肯定能量驚人，所以不想見到“閒雜人等”也算正常。

施工人員撤走後，詹紅看著姜萊說：“難得停工一天，咱倆正好休息。”

姜萊聞言，轉了轉眼珠，扭頭看向樊青雨。

看著姜萊，樊青雨說：“這段時間辛苦了，今天你正好跟青舟上街買兩件冬服，現在還好，到了月底，天兒說冷就冷。”

“那好吧，我回去了。”姜萊笑著點頭。

姜萊離開後，詹紅擡手看一眼表說：“行啦，我也走了，不在這兒礙眼了。”

樊青雨見了，笑著說：“看你那做作樣兒，想留就留下唄，你們也不是沒見過。”

詹紅聽了，按著滿的部說：“不敢留，我怕看見他我心跳加快。”

視線落在詹紅上，樊青雨打趣道：“都當媽的人了，說話注意點。”

詹紅笑嘻嘻地說：“這人吧，正不正經，得看跟誰。”

“……”

看著無語的樊青雨，詹紅接著笑道：“你還當真啊？真當你家男神葷素不忌？嘖嘖，看看你這細腰，再看看我，我現在都擔心拴不住洪劍的心。”

看著詹紅，樊青雨說：“不能吧，你倆那麼好。”

“未來的事誰知道呢？”

走到窗前，詹紅看著窗外的城市說：“年輕漂亮的人一茬又一茬，好在有你跟邊學道這層關係，只要‘雲座’在你手裡，洪家就不會讓洪劍胡來。”

胡來？

靜了幾秒，樊青雨問：“洪劍他？”

詹紅扭一笑：“沒什麼，我走了。”

……

……

說是下午，邊學道中午12點就到了。

樊青雨和李兵把邊學道幾人領進電梯，只用40秒，就從一樓大堂上到了80層。

因爲前期設計耗費時間，剛開始施工不久的80層空空的，不過窗前視野真的是極好，一眼出去，皇城帝都萬千生靈盡收眼中，非常符合邊學道的偏好。

遠眺半晌，樊青雨拿出裝修設計圖給邊學道過目，結果邊學道只看了幾眼，就放下說：“你是專業，你覺得行就行。”

接過設計圖，樊青雨試探著說：“這個設計事務所是樓下祝小姐推薦的，祝小姐在空間彩方面很有造詣，推薦的這家事務所水平也確實很不錯。”

樓下祝小姐？！

邊學道不聲地問樊青雨：“你們很？”

樊青雨搖頭：“只見過幾面。說認識你，還說兩家主營業務和裝修風格最好錯開，同一家設計事務所來做的話，更容易把控。”

“於是你就同意了？”邊學道平靜地問。

樊青雨點頭說：“以我的眼看，祝小姐介紹的事務所真的很強，收費也很合理。”

沉默幾秒，邊學道問樊青雨：“樓下開酒吧？”

“是。”

“酒吧什麼名字？”

“空！”

“空？”

“對，天空的。空……雲座……還押韻！”

樊青雨如此解釋，邊學道心裡頗不以爲然。

以他對祝德貞的瞭解，“空”這個名字，取自“空即是”的可能遠高於“天空的”，不過這些話沒必要跟樊青雨說。

在邊學道心裡，祝德貞是個奇特的存在，他很難清晰定義兩人的親疏遠近，加上多種因素雜糅，接近吧，諸般不該，絕吧，似有不捨，於是就漸漸變現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說實話，真的很難剪斷兩人之間的聯繫！

拋開祝家不談，拋開一夕歡愉，國貿這裡兩家是上下樓，有道傳那邊簽了廣告長期合作合同，超的環保紀錄片攝製組也是兩人一起派的，還有“科學突破獎”在國的一些資源等等，不知不覺，邊學道跟祝德貞的關係比預想中更親近。

在心裡想了一會兒祝德貞，又琢磨了一會兒“空即是”，邊學道轉說：“回公司吧！”

走進電梯，邊學道突然手按下“79”，說：“下去看看。”

嗯……

樊青雨不知道邊學道去79樓看什麼，但李兵和唐水是知道的，尤其李兵，在他看來，樊青雨跟祝德貞比，充其量是凰面前的喜鵲，沒有一點競爭力和招架之力。

79樓在施工。

看進度，比樓上要快一個月左右。

在79樓施工團隊愕然的目中，邊學道來去匆匆，上電梯下到一樓大堂。

“叮！”

電梯門開，祝德貞赫然站在門外，似乎在等電梯上樓。

目錯，邊學道發現祝德貞瘦了，臉上掛著一抹如冰的清冷。

先下後上。

邊學道沒開口打招呼，祝德貞也沒開口，兩人像不認識一樣錯而過，詭異的氣氛得樊青雨生生把話嚥了回去。

一瞬間，樊青雨意識到自己之前猜對了，這個祝小姐果然是衝著邊學道來的。

走出大樓，邊學道上車回公司，樊青雨開車回家。

一路上，樊青雨腦海裡反覆回想剛纔邊學道跟祝小姐明明認識卻不說話的畫面，想著想著，的心猛地一跳：這樣的兩個人這般刻意拉開距離，豈不是恰恰說明彼此讓對方失態了？

慘了！

這位在燕京，自己哪還能得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