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素卿的芳辰在冬節之日。

按著梅茹的子，是極其不愿意去的，料喬氏早早的就讓人替備下賀禮——一支赤金嵌紅寶石的團花簪。

“娘，你這是做什麼？”

看著這份貴重的賀禮，梅茹就有些心煩。娘親如今整日躺在床上為哥哥的安危神傷，居然還有閑心思勞這種芝麻綠豆大的事！

喬氏嘆氣：“你這小丫頭什麼都不懂！”

“我到底哪兒不懂了？”梅茹梗著脖子頂回去。一個兩個都當不懂，其實梅茹看得最通了。

了自己兒的腦袋，喬氏還是嘆氣。

如今京城人人都知道這位周姑娘是要嫁給燕王殿下的，而燕王殿下這回恰好領了西北大營的兵，梅湘正好就在里面……喬氏遇不到燕王殿下，總可以借著名頭跟這位未來的燕王妃走走……還不是為了自己兒子打算麼？

昨日夜里，喬氏也跟梅寅聊起這場西域之。可們這些婦道人家哪兒懂打仗的事？只是聽梅寅的意思，這回戰事有些麻煩。喬氏便越發擔憂了。

關于這次西域之，梅茹倒是知道一些——最近就在譯西域各國的書，所有資料看得七七八八，又在平先生和鴻臚寺里耳濡目染。

西域原本大大小小三四十個國家，通通被西羌吞并。西羌當年又被魏高祖打了下來，歸屬西域都護府。萬萬沒想到后來魏朝自己，西羌便趁機離出去，還暗中與北遼韃靼多有勾結。說起來，這一回北邊有胡人南下掠奪，西北有西羌，大魏朝也算是兩面敵，不知道這仗打得到底如何了……

不知想到什麼，梅茹微微有些怔楞。

斂起心神，知道娘親在為哥哥打算，但仍搖頭，不贊同道：“娘親未免太糊涂。”雖然結一下燕王是不錯，而且很有必要，可太子還在呢！太子現在雖然被圣上足，但上桿子和燕王搞關系，就有些明目張膽了。

喬氏昨天也是這麼被梅寅教訓的，“所以啊，”對梅茹說，“你們小丫頭之間來往，別人不會多心。”見梅茹還是不愿意，喬氏便轟：“反正去又不會塊，多走走，總不是壞事。”

梅茹暗自咋舌，喬氏本不知道兒早把周素卿得罪了……

如今，梅茹正不不愿的跟二姐姐坐在車里。

姊妹二人對坐著，隨便聊些家常的話。

梅蒨這些日子神不錯。得知在秋狩時顛簸病了，老祖宗便愈發心疼的，這些日子一直湯湯水水養著，眼見著梅蒨面紅潤起來，眉宇間的病氣去了好幾分。今日送周素卿的賀禮是前朝書畫大家李儒生的大作。

此畫梅茹早在府里就端詳過一回，實在是上品，一想到要送人，還是送給周素卿這種沽名釣譽之徒，不免有點憾：“二姐姐，這幅丹青極其難得，這樣送人有些可惜。”

梅蒨笑道：“這畫留在我這兒才是埋沒，不如送給懂畫之人。”

“怎麼能算埋沒？”梅茹驚奇，“二姐姐不是最收藏畫作的麼？”

梅蒨淡淡一笑，眼中藏著些許落寞之。頓了頓，對梅茹笑道：“我現在只盼能收一幅三妹妹的畫。”

被這麼一說，梅茹臉稍稍有些紅。自從那幅不知春了平先生的眼，梅茹在京城莫名其妙便多了個虛名，傳聞還有人在尋的畫……這會兒梅茹連連擺手，訕訕道：“二姐姐莫要笑話我了。”

“哪兒笑話？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梅蒨仍笑盈盈的著。

姊妹二人到了賀府，隨丫鬟去周素卿院子里。

那丫鬟打起簾子，姊妹二人走進明間。只見里面已經到了不人，將周素卿邊圍著水泄不通。——這人就要嫁傅錚了。傅錚原先有個文采斐然的士林虛名，燕王妃的位置自然沒什麼稀罕的，這次傅錚若是得了戰功回來，那就不一樣了。這會兒能結的，自然都要結。

聽聞梅府兩位姑娘到了，周素卿就要起，梅蒨連忙客套攔道：“周姐姐莫要客氣，仔細子。”秋狩的時候周素卿折了一條，養了這幾個月，聽說將將養好。

自從周素卿在圍場傷，梅茹一直沒見過此人。這會兒初初打個照面，便覺得周素卿及笄之后，眉眼生的愈發溫婉端莊，舉手投足更添穩重。不像梅茹個子雖然長高了，模樣長開了，到底還是有些蠻之氣。

周素卿也好久沒見到梅茹，自從上回在平先生府，二人更是未說過一句話。

你知我知的對視一眼，周素卿主喚：“茹妹妹。”

梅茹卻懶得敷衍，這會兒不發一言，只傲慢的點了點下。

在眾人面前被落了臉，周素卿一愣。

旁邊人也是一怔，不由暗忖，這梅茹未免太不懂事了吧？如此驕縱，連自己名聲也不要了？

梅茹不怎麼理會這些虛頭腦的東西，只讓丫鬟上前遞賀禮，自己則去找孟蘊蘭說話。

梅蒨的人緣好，與誰都好，說了一圈話才回來與這二人坐在一。那會兒孟蘊蘭正在對梅茹抱怨呢：“循循，我娘那些方志還差最后一點，如今著二哥哥和我在弄呢。”一想到小喬氏的嚴苛，孟蘊蘭就愁得眉頭鎖，央道：“你什麼時候再來弄一會兒唄？”覺這重修編纂的事兒只有梅茹弄得，才得了小喬氏的眼。

梅茹攢眉：“我這些日子怕不得空。”

孟蘊蘭哼哼，搖頭晃腦酸溜溜道：“果然了陛下跟前的紅人，就不去我們府了……”

梅茹腦袋。

旁邊梅蒨疑道：“還差多？要不……我來替三妹妹？”

“也行！”孟蘊蘭拍手笑，“我待會兒回去就同娘親說。”

梅蒨點頭。

們小姊妹三個說著悄悄話，周素卿那邊一大群人正在聊這一次的西域之。

有人擔憂：“也不知道這仗什麼時候打完……”

還有人道：“宮里皇后娘娘為了戰事吃齋念佛，還主降了自己的份例。”

這些話說來說去，不知怎麼就繞到傅錚上。

“周姐姐，燕王殿下可曾來信說戰事如何？”有人好奇打探。這話有些出格，但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這二人青梅竹馬，而且燕王殿下歸京只怕就要娶了，這會兒也沒人覺得太過唐突。

梅茹坐在角落里，偏頭向窗外。

今日還是有雪，好像沒完沒了了似的。這院子里有一株紅梅，枝頭著雪，枝干縱橫，紅梅點點，像離人淚。

就聽周素卿道：“可不許胡說！”聲音有些嗔意。知不好意思，眾人只恭維的笑。周素卿又道：“我聽外祖父說，似乎戰事稍有不順，也不知那邊究竟如何。”說著嘆了一聲，話里話外無不是擔心，又悄悄拂了梅茹一眼。

那人正單手支頭著窗外，那眉眼憨憨，全是懶洋洋的漫不經心，不經意間就會勾人，這副模樣竟比旁邊天仙似的蒨姐兒還惹眼！

周素卿垂眸，默默攥了攥帕子。

有人接道：“燕王殿下吉人天相，定能早日平安歸來。”

又有人順勢笑道：“等殿下得勝回來，咱們就要向周姐姐討水酒喝了……”

至于是什麼水酒，大家心知肚明。

周素卿的臉得越發紅，難得啐了一聲：“就知道胡說！”

“才沒有胡說呢……”那人恭維道，“燕王殿下是什麼樣的子？他只對周姐姐一個人好，我們還看不出麼？”

周素卿面紅耳赤，嗔怪道：“還胡說！”頓了頓，又道：“上回秋狩，殿下還救過茹姐兒呢。”

這人說自己也就罷了，干嘛扯進去？梅茹擰了擰眉，淡淡轉過臉來，眸不甚客氣。

只見眾人齊刷刷過來，當是個惡人。

梅茹心里冷笑，面上卻裝無辜，順著恭維道：“燕王殿下心里只有周姐姐一人，周姐姐這話若是被殿下知道了，殿下心里可該難死了。”

這話便將周素卿高高架起來。周素卿這人最擅長裝溫婉賢淑端莊大度，亦最不能落人話柄，現在被梅茹反將一軍，先前那話倒像是在拈酸吃醋。

人還沒嫁呢，就先吃上味，名聲不好啊。

周素卿一張臉漲的通紅，尷尬笑了笑，低低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管你什麼意思？梅茹不想再聽這人裝模作樣，冷冷一笑，別過臉。

這一別，恰好撞上二姐姐的眼。

發現蒨姐兒在看自己，梅茹怔了怔，還是笑。

梅蒨也笑，眉眼，梅茹看在眼里，有些不是滋味。原本一心一意撮合二姐姐和傅錚，但是現在……梅茹自己也本弄不明白，到底哪兒不對了。

也許傅錚娶了周素卿，這一世他們都能解。

……

一行人從賀府吃完席面出來時候尚早，梅茹想去董氏那兒瞧瞧。董氏和胡三彪的親事因為西域之被推遲了，胡三彪也沒有定下歸期，所以有點放心不下。梅蒨則跟著孟蘊蘭一道去孟府，打算問問小喬氏方志的事兒。

馬車里只剩梅茹一人，一時陷久久的安靜。

懶洋洋倚在那兒，不知在想什麼，眉眼仍是淡淡的，看不出毫喜怒哀樂。

這日晚些時候，梅蒨來梅茹院子尋，那會兒梅茹也才從董氏那兒回來。

“二姐姐怎麼來了？”梅茹好奇。

梅蒨傾城的臉稍稍一紅，微赧道：“今兒下午姨母嫌我字不好看，還是得勞煩三妹妹有時間過去。”

想到小喬氏說話時的苛刻，再見二姐姐窘迫的模樣，梅茹連忙好生寬道：“姨母說話一貫就是這個樣子，二姐姐千萬別往心上去。”又自嘲道：“我當時被姨母好一通奚落，各種嫌棄，簡直丟臉死了。”

“我知道。”話雖如此，梅蒨的臉還是尷尬的紅。

下午那會兒，不過才落下一筆，小喬氏就在旁邊搖頭，梅蒨見狀，就不好意思再寫了……

翌日，梅茹去了趟孟府。

先去給孟老太太請安，再去給小喬氏請安。

小喬氏那會兒正在練字呢，見到梅茹，打心底長舒一口氣：“還是循循合我心意。”

梅茹一窘，也不知昨日二姐姐來這兒到底發生什麼，姨母又如何不滿意。

小喬氏懶得多費舌，只指著旁邊道：“要弄的東西我已經都代安哥兒了，循循你問他就是。”

因為靠近年關，書院放了假，孟安正被小喬氏捉住寫東西呢。

梅茹看了孟安一眼，孟安抿了抿，耳子又是稍稍一紅。

二人是表兄妹，又因為小喬氏也在，沒太多顧忌，一時坐在相鄰兩個幾案前抄錄編纂。

孟安自己的快弄完了，梅茹卻才開始。那些裳首飾小食孟安一竅不通，只等著梅茹來收尾呢。

這會兒梅茹隨手拿起一冊，提筆蘸了蘸墨，偏頭問孟安：“安表哥，姨母說要修哪一？”

孟安聞言起，走到旁，指給梅茹看。

他的視線低低垂下來，正好落在姑娘的烏發間，那發的，綰不同的模樣，讓人心生。

孟安耳稍微燙，他連忙移開眼，斂起神思，盡心轉述小喬氏的要求。

末了，梅茹抬頭沖他笑：“謝謝表哥。”

一笑，便是桃紅片，云蒸霞蔚，讓人移不開眼。

孟安一滯，他目輕輕落下來，不言不語。

被他這樣盯著，梅茹亦是一滯。笑意慢慢散了，緩緩垂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