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北戰事未定，這個新年在人心惶惶中來了。

說起來，梅府也遇到一樁事。

正月初一，杜老太太進宮拜見皇后，李皇后問起了梅府的一個姑娘——

梅茹！

聽到循循的名字，杜老太太委實驚訝，轉念一想，也在理之中。秋狩之后循循不知怎麼了延昌帝的眼，皇后娘娘現在問一句也是應該的。待聽到皇后要召循循進宮，杜老太太更是有點意外。

回府之后，杜老太太將梅寅和喬氏喚到春熙堂，說了此事。

喬氏一聽，笑道：“娘，這是好事啊！”天天都盼著循循有出息呢。

老太太卻皺眉：“就怕皇后娘娘有其他的意思。”

東宮原先有一位太子妃的，前幾年得病死了。算來算去，皇后也差不多該給太子再定下一位太子妃。本來這應該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這位太子于男之事上實在荒唐，如今又怒龍，被足在東宮，如今誰家都不太愿意攀這門高枝。

一時間三人安靜下來。

老太太沉聲吩咐道：“過了年循循也不小了，你們做父母的暗地里且留意一二。”

梅寅和喬氏應下此事，二人回了院子，便躲在里間說起悄悄話。

喬氏分析道：“立太子妃可不是什麼小事，得賢者居之，以后是要統領六宮的。咱們循循的脾氣你我是知道的，蠻蠻，小子還不，行事沒什麼分寸，怎麼得了皇后娘娘的眼？”

梅寅道：“循循如今拜平先生為師，又得了陛下贊許，還不夠皇后的眼麼？”說著，他低聲道：“如今東宮那邊定想要順著陛下的意思安分行事，所以肯定要立一個陛下喜歡的……”說到這兒，梅寅重重嘆了一聲。

“那該如何是好？老爺，咱們要給循循定一門親事麼？”喬氏柳眉輕蹙，攤手道，“可不知該找什麼樣的人來配循循啊……”說到這里，喬氏數道：“得要脾氣好的，能容下循循的小子，還得有能耐一些，不至于循循以后過苦日子，更得婆婆好相與，不磋磨媳婦的……”

聽了這些，梅寅的兩條眉也快擰結了。忽的，不知想到什麼，他一拍桌案，喜道：“夫人，孟府的安哥兒不錯呀！”梅寅喜滋滋道：“安哥兒一表人才，和循循是表兄妹，如今沒訂親呢。還有，他明年應舉，前途定差不了。要不……夫人你去孟府探探口風？若是好的，咱們就悄悄訂下來。”

一聽安哥兒，喬氏微微搖頭，道：“安哥兒是不錯，可我瞧老太太的意思，似乎想要配給蒨姐兒呢。”

“啊？”梅寅驚訝，“那不著急打聽，等初三這日再觀觀。”

初三這日定國公府要宴客，屆時能再瞧瞧杜老太太到底是什麼想法……似乎也只能如此了，喬氏顰著眉，略一停頓，悄聲道：“循循似乎和十一殿下走得近些。”

“十一殿下？”梅寅越發詫異。

喬氏默然點頭：“說是在圍場的時候就對循循不錯，連循循喜歡零這事兒也知道。循循秋狩背回來的那張弓，好像也是殿下送的。”

梅寅嘶了一聲，一張臉就皺起來。

十一殿下與循循年歲相仿，如今還沒個定，兩個人湊在一，定要拌吵鬧，怎麼可能過的好日子？更何況，梅寅本不想循循嫁給天子家的人。一旦嫁了，就是數不盡的約束，循循哪兒得了？

是這麼一想，梅寅就舍不得自己心尖尖上的兒，登時搖頭。

……

梅茹這會兒正在平先生府上拜年呢。說是拜年，還不如說是先生在出難題試。梅茹又是寫詩又是作對，才勉強得了先生一個點頭。

對面，平先生正在翻看譯的那些西域舊書。不過頃，先生拿筆一圈兒，又挑出許多錯來。

梅茹徹底鬧了個大紅臉，有些不好意思，可這會兒也顧不上赧，著臉求平先生給講講錯在何——明明是對著鴻臚寺里的資料一個字一個字寫的。

見梅茹子坦然，就算是錯了也不見忸怩之，平先生心里甚是滿意。

提點道：“錯不在你，你這丫頭到底沒親眼見過，等以后眼界寬了，見識廣了，自然就明白。”又道：“為師看過你給你姨母重修的那些方志，比這些有靈氣！所以說，讀萬卷書真不如行萬里路。”

得了教誨，梅茹怔了怔，當即點頭。

從平先生府里出來，梅茹就遇到了傅釗。

這位十一殿下坐在街邊的馬車里，還穿著皇子的吉服，想來是剛從宮里過來。

這條巷子僻靜，傅釗又帶著人，梅茹直接問道：“殿下，你怎麼來了？”

“給循循你拜年啊。”傅釗坦然回道，說著他略欠作了個揖。

兩人難得不斗，梅茹一笑，也盈盈福回了個禮。

傅釗邊的小廝遞年禮過來，是杏仁佛手和合意。梅茹見狀，赧然道：“殿下，我可沒備下禮，下次再給你。”

傅釗順接道：“你的東西能得了本皇子的眼？”

這位說不了兩句，果然還得斗起來。

梅茹顰眉嗆道：“是是是，不了殿下的眼，那殿下趕回宮唄，省的見到我這種鄙之人也污糟了眼！”

被一噎，傅釗尷尬頓住了。

只見梅茹轉登了梅府的馬車，也不看他一眼。傅釗想喊的，偏偏又拉不下臉來……

撓了撓頭，傅釗心下微惱。

這日梅茹回到府，便聽見自己明日被召宮的消息，只覺格外詫異。

梅茹驚呼：“為什麼？”雖然太子在足，不用擔心遇到那人，但是梅茹一丁點都不想進宮見李皇后啊。

喬氏道：“別人一聽這份恩典都是歡歡喜喜，怎麼到你這兒，就這副推模樣？”生怕梅茹在宮里不守規矩，喬氏和杜老太太在梅茹面前叮囑良久，磨得梅茹耳朵上都出繭子了，不得不再三保證再三起誓，這二位才不多叮嚀。

正月初二，梅茹被皇后召進宮。

有這殊榮的，還有周素卿。

周素卿是魏朝頭一號的公子，幾乎年年都要進宮拜謁，梅茹卻是第一次。

如今，二人在坤寧宮外候著。

甫一見面，周素卿便沖梅茹笑了笑，似乎已經不記得芳辰那天的事了。

梅茹面淡淡的，不由暗忖，這人真能沉得住子，配傅錚也好。

那邊廂，聽聞梅茹被皇后娘娘傳召進宮，傅釗就遣了個跟前見過梅茹的小黃門過來瞧瞧。待聽說確確實實是梅府三姑娘時，傅釗蹙起眉，面微滯。他想去見梅茹的，可在宮里本不方便，何況——他二人還在吵架呢！

傅釗憤憤垂眸。

他桌上是要寫給七哥的信。這幾日戰事在玉門關附近膠著。聽聞玉門關艱苦異常，黃沙漫漫，天寒地凍，到了冬日連糧草都極，也不知七哥在那兒究竟如何了。

傅釗提起筆，忍不住又嘆了一聲，若是七哥在就好了，至能給自己支支招。一時他又慶幸，幸虧太子被父皇足了，不然還不得眼尋機會去見循循？

且說梅茹從坤寧宮里出來，也是格外不自在。先前那李皇后打量的視線似乎太熱忱了些，讓人不舒服呢。

梅茹抿了抿，瞥了眼旁邊的周素卿。

這人跟傅錚的親事似乎是鐵板釘釘了，今日皇后對周素卿明顯要冷淡一點——不妙啊！

梅茹蹙眉，這真是個死結，萬一皇后心里真有那種打算，該如何拒絕才是？

腦袋里胡轉了轉，不知怎的，就突然思量到了安表哥。不過一瞬，梅茹又兀自搖頭，暗想自己未免太齷齪了些，竟打這種主意……

梅茹擰著眉，回了府。

正月初三，定國公府宴客。

這一日定國公府極其熱鬧，人來人往，車馬絡繹不絕。

后面春熙堂，各府的老太太和夫人們正坐著說話。喬氏招呼著客人，心里有事，一雙眼悄悄往老太太那兒瞟去。那邊，杜老太太正拉著孟老太太聊天呢，似乎還相約初十這日一道去蓮香寺進香。

喬氏暗中嘆氣，只覺得這事兒是真麻煩。

老太太明顯看中了孟安，那循循可不能再想這個了，不然在老太太那兒也不好聽，看來得另外尋個法子。

這日夜里，如此跟梅寅說了。

梅寅寬：“循循的婚事萬萬急不得，咱們再好好相看相看。”又慶幸道：“幸好循循才十四，還能再拿年紀說事，這一年萬一太子看中了別人，也就好了。”

喬氏附和著點頭，又想，再去相看誰呢？

循循雖然有了些名聲，可到底脾不好，驕縱又會耍小子——還不是被寵出來的？

一想到這兒，喬氏又睡不著了，越想越覺得孟安好。一時悄悄思量著，等到初十這日再觀觀，萬一安哥兒沒看上蒨姐兒，萬一看上循循呢？

……

玉門關。

傅錚接到傅釗的信，好容易才出時間略略一掃。這一掃，不眸微沉，那雙好看的眼愈發凌厲。

這兩個小東西在京城都不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