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宇在醫院足足躺了半個月,期間周松林去看過他兩次,方如海夫婦得知消息後,也專程從省城趕過來探過他一次,他們可沒敢把王思宇傷的消息告訴方晶,怕這丫頭知道了會太過傷心。
可直到出院時,王思宇還是沒有弄清楚,到底是誰曾在他床邊哭過,因為當他醒來的時候才知道,鄭大鈞讓三科的人流照顧王思宇在醫院的生活起居,所以也就無從問起,總不能挨個打聽吧,當然,他總覺得那個人應該是張倩影,除了之外,王思宇還真想不到會有別人能為他傷心流淚。
王思宇遇襲傷的事嚴重刺激了鄧華安,他像個暴怒的獅子,親自帶隊盤查走訪,僅用了三十二小時就抓到了行兇的嫌犯,他們並不是龔老太爺的手下,而是小九哥的人,那個黃所說的話,除了想轉移警方的視線外,也有栽贓陷害的意思,最近他們兩幫人在明裡暗裡鬥得厲害,所以從不放過任何打擊對方的機會。
經過兩天兩夜不間斷的審問,三個打手終於扛不住,把雇傭他們傷人的柳大元給招了出來,柳大元上次在醫院吃了大虧之後,一直心懷怨恨,伺機報復,這次聽說王思宇因為委辦大樓裝修得事得罪不人,就覺得這時候下手最穩當,沒人能想到是自己乾的,可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鄧華安對醫院那件事非常了解,他就覺得對方下手這麼黑,十有八九是柳大元乾的,於是偵破方向牢牢鎖定在柳大元上,鄧華安是下定決心要把他往死裡整,不揪住這件事,更下令讓乾警們深挖掘,把他這些年乾的壞事全都給掀出來。
案件偵破工作極為順利,沒過多久,柳大元就因涉嫌雇兇傷人、強.婦、貪汙公款等多項罪名,很快就被檢察機關批捕,他的父親柳翔雲副書記聽到消息後,被這個敗類氣到吐,老頭子耿直一生,沒想到家裡竟養出了個白眼狼,心裡憤懣之余心灰意冷,自覺沒臉見人,向市委張書記請了半年的病假,到外地靜養去了,常委會上激烈的爭吵也隨著他的退出而硝煙散盡,孤立無援的程市長無心戰,隔三差五就跑趟省城,去走關系另謀出路。
鄧華安因為在一次酒醉後闖拘留所,大打出手,將持刀扎傷王思宇的那個小混混的手腕扭斷,又碎了他一手指,還打折了他三肋骨,惹出了大麻煩,被暫時停職在家,等候理,要不是因為局領導不敢得罪周松林,他非但保不住這警服,恐怕人都得被送進去,好在經過王思宇的一番運做,黃的家人同意不再追究,把事下來,而黃因為揭發以小九哥為首的黑惡勢力有功,得到了減刑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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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在經過一陣激烈的短信大戰後,新年的鍾聲終於敲響了,窗外響起了震耳聾的鞭炮聲,王思宇從屜裡找出一串小鑰匙,把那間塵封已久的臥室打開,在細心地打掃好房間後,他站在床邊,輕輕地唱起那首不知名的歌曲,此刻的窗外,已是煙火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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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年後,青州市委搬到了嶄新的辦公大樓,領導班子也發生了重大調整,程市長被調回省城任勞廳廳長,項中原被任命為市委常務副書記,代理市長,在一個月後的市人大會上,又被正式選舉為市長,而周松林則如願以償,為專職副書記,分管組織、人事、規劃與發展、老幹部等工作,常委會排名一躍升至第三位。
市委常委班子調整結束後,下面各市直機關的領導班子隨之也發生了一系列的變,市委書長由原市委辦公室副書長羅達接任,但羅書長暫時不擔任市委常委,信訪辦黃主任被調到青州市*任副局長,分管政工。而辦公室副主任鄭大鈞被調到青山縣任副書記,他原來的職務由二科科長王大偉接替……
三月上旬的一天上午,王思宇正坐在電腦旁提前準備三科今年一季度的工作總結,辦公室的電話突然響起,科員小李接了電話就喊:“科長,杜書找你。”
杜書名杜峰,原來在政府辦那邊坐冷板凳,是個很有才華的秀才,只是有些恃才傲,因此參加工作已經七八個年頭了,一直沒有乾起來,仕途失意之余,經常在省報紙上發表文章,針砭時弊,周松林注意這個人已經很久了,所以履新之初,就把他調到邊做專職書。
王思宇接過電話打了個哈哈道:“杜兄,有何指教?”
杜峰嘿嘿笑道:“豈敢,豈敢,王兄,書記大人有請。”
王思宇坐電梯來到周松林的辦公室,見外間已經坐了三位各局的領導,杜峰手裡正拿著一張報紙,蓋住了大半張臉,見他進來就向裡面努努,王思宇忙敲門進去。
這時外面這三位就不幹了,把臉拉得老長,輕聲抱怨道:“杜大,怎麼也得有個先來後到吧?我們都等了快一個鍾頭了。”
杜峰把報紙翻到第四版,一邊看著國際新聞,一邊向上推了推眼鏡,懶洋洋地回道:“這人我攔不住,第一次來的時候我不認識他,讓他在外面等了半個小時,結果事後周書記大發雷霆,訓了我三天,咱是吃虧長記,對不起了各位領導,大夥再等等。”
三位局領導這才不再說話,依舊捧著大肚子微笑著坐在那裡,如同寺廟裡供奉的三尊彌勒佛。
王思宇推門進去後,見周松林正挽著袖子在一張宣紙上潑墨揮毫,他走到辦公桌前,周松林恰好寫完最後一個字,“中正平和”
王思宇見他這四個字筆法圓潤和、鋒芒不顯,正合了題意,就讚了聲“好字!”
“送你的。”周松林在下面提了落款後,把筆放下,抬頭道:“以後就掛在書房裡,把你那躁的脾氣給我盡快改了。”
王思宇微微一笑,就自己過去倒了茶,端著茶杯坐在沙發上等周松林繼續說。
周松林把子坐好,手裡握著一管簽字筆,在桌子上吧嗒吧嗒敲了半天,才語氣凝重地道:“打算讓你去下面摔打兩年,怎麼樣?”
“去哪?”王思宇把茶杯放下,表也嚴肅起來,王思宇這段時間對繁瑣的機關生活也有些厭倦,心裡也打算著找個機會跟周松林談談,打算去下面做點實際工作,但沒想到竟被周松林搶了先。
“掛職去青羊縣當副縣長,怎麼樣?”周松林臉上依舊是一副風輕雲淡的表,但目卻一直盯著王思宇的面孔,細心觀察著他的表現。
“好地方。”王思宇的語氣中沒有任何高興還是失落的意思,只是隨意點點頭:“幾時走?”
“過幾天由組織部李副部長陪你去。”周松林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砸吧砸吧,又把茶杯輕輕放下,抱著膀子道:“機會給你了,是老鷹還是麻雀,還得看你自己能飛多高,不過不要有力,反正你的人事關系還留在委辦,乾不好就回來坐機關,也不錯。”
王思宇知道周松林這話半真半假,一方面是實在乾不好的話,的確有退路,畢竟是掛職幹部,乾不好也不用擔太大責任。
掛職是幹部流的一種方式,分上掛和下掛,一般都是下掛居多,就是上面為了培養幹部,把幹部放到基層鍛煉,掛職期間可以擔任高於自己本行政級別的職務,掛職期滿後,回到原單位大都提拔使用。
現在政策上對掛職幹部管理的不嚴,很多人甚至趁著掛職做些兼職,更甚者就乾脆躲在家裡吃空餉,因為不佔下面的名額,所以底下的人多半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有真較真的。
王思宇知道這老狐貍打得是什麼算盤,點將不如激將,他這是在激勵自己,希自己在下面能夠做出點績來,要真是乾得一塌糊塗,灰溜溜地逃回來,那還真就沒法抬起頭來,不過王思宇心裡也沒多大把握,畢竟青羊縣在全省都是掛了名的,九大經濟指標裡有五項位列全省倒數第二,華西民間有句民謠:“不吃思源的飯,不嫁青羊的漢。”
如果說青州市是華西省這個學校裡的落後班級,那青羊縣就是這個落後班級裡的差等生,和青州市不同的是,青州換得最快的是二把手,而青羊縣換得最勤的卻是一把手,上面為了早日振興青羊經濟,五年先後派過去三位書記,結果一個都沒留下,最後隻好從當地提拔。
前兩年坊間還流傳著一個笑話,說別的地方為了爭個縣委書記都能打破頭,就屬青羊的領導班子團結,互相謙讓,誰都不願意當這個天天挨罵的頭,常委會上,老哥幾個在底下一合計,就決定抓鬮解決,專職副書記劉長喜抓到了寫著縣委書記的紙條,氣得回家跳著腳罵老婆,說:“馬勒戈壁的,昨晚上你那個腚子是不是沒洗乾淨,怎麼老子今天手氣這麼臭?”
當然那只是劉長喜得罪了人,別人在底下編排他,王思宇知道,現在青羊的班子向來都是口角不斷,市裡曾經三番五次地做調解,不過傳言如此誇張,倒也能從側面反映出在青羊工作有多困難,但王思宇考慮到自己二十六歲就能過過副縣長的癮,砸吧砸吧,就覺得不吃虧,再說那地方原本基礎就不好,白紙一張任意塗抹,萬一乾好了出績也快。
周松林見王思宇沒有毫畏懼的神,就覺得很欣,這個小夥子雖然並沒有自己最開始認定的那麼沉穩,但總算勝在勇氣可嘉,能夠不畏艱難,並且周松林約地認定他是自己的一員福將,很多看起來很複雜的事,經過他的手,總能被歪打正著般地輕松化解。
更加重要的是,王思宇還是一個重要的籌碼,他和省城方家關系非比尋常,方如鏡這次可是做了省城玉州的市委書記,省委常委之一,在經過多年蟄伏之後,這位曾經名噪一時的華西政治明星終於得以東山再起,以他的年領優勢和超強的實力,假以時日,問鼎華西也不是沒有可能,到那個時候,有王思宇居中周旋,自己的仕途之路將更加平坦。
想到這裡,周松林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在‘滴溜滴流’地喝了幾口茶後,就以諄諄長者的口吻意味深長地道:“有時間多給媛媛打幾個電話,現在調到省教委基礎教育去了。”頓了頓,就出一煙,點著之後吸上一口,輕聲說:“上次你昏迷的時候,到醫院看過你,還在屋裡哭了鼻子。”
王思宇心頭就是一震,沒想到在病床邊哭的人竟是周媛,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轉念一想,周媛哭的不是自己,而是廖長青,但是怎麼知道自己傷的呢?
王思宇就滿臉狐疑地向周松林,周松林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微微點頭說:“是我給打的電話,畢竟你是介紹來的,你出了事,我總要跟講一下。”
王思宇知道周松林可能有些誤會,不過他並有去解釋,而是轉著手中的茶杯輕聲問道:“有個疑問一直想問您,當初您為什麼要反對和男朋友往?”
周松林的臉在瞬間漲得通紅,額頭的青筋不停地跳,過了好一會,才語氣平靜地道:“沒什麼。”
其實當初周松林仕途不暢,就想到和副書記柳翔雲聯姻,打算把周媛介紹給柳大元,沒想間接害死了廖長青,這是他一生當中犯下的最大錯誤,這種私,自然不能輕易對別人講出來,哪怕是最親近的人,包括他的兒周媛。
王思宇見周松林神異常,就知道自己不該提那個問題,趕忙從沙發上站起,輕輕走過去拿了宣紙,見墨跡已乾,就緩緩卷起,握在手裡,打開房門離開,背後傳來了周松林一聲長長的歎息。
回到家後,王思宇躺在床上給周媛發了封手機短信,“謝謝你能來看我。”
雖然明知道心裡想的那個人是廖長青,但必要的禮節還是要講的,畢竟人家大老遠從省城來青州探過自己,不道聲謝說不過去。
沒想到周媛回復的短信竟是:“好好對待那個漂亮孩,照顧了你兩天兩夜。”
看完短信後,王思宇飛快地從床上躍起,匆匆穿好服,把門鎖好,‘騰騰’地跑下樓,在小區門口打輛出租車,開門坐好後,輕聲對司機道:“去濱河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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