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三八六號房間，江賀之提審！”審訊室的房門被推開，江賀之剃著頭，穿著囚走進房間，他臉上氣很差，眼睛裡面布滿，眼泡也是浮腫的，下頜胡子拉碴，看上去，已經幾天沒有休息好了。

進屋後，江賀之停下腳步，面無表地掃了下老對手孫志軍，以及一個年輕警察，還有市局一位老資格預審員，見都是人，他點點頭，徑直走到椅子邊坐下，耷拉著腦袋，看著腕上鋥亮發的手銬，一言不發，這已經是他被關押以來，第七次提審了。

“小六，去把他的手銬打開吧。”孫志軍努努，又從兜裡出一包中華，撕開後，出一顆，點上後，愜意地吸了幾口，就走到江賀之邊，把香煙送到他的裡。

隨後，孫志軍拿手拍了拍他的後背，輕聲道:“老江啊，如果沒有記錯，這是你四進宮了，大家都是人，你對咱們這些流程，也都很清楚了，還是配合些好，早弄完早利索，對大家都好，對吧?”

“孫局，我一直都很配合，這次進來，態度最老實了。”江賀之住過濾，用力嘬了幾口，裡吐出濃濃的煙霧，似乎是吸得太急，嗆到了，又佝僂著腰，咳咳地咳嗽起來，眼角的皺紋越發細了些，雖然只是關進來幾天，他卻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憔悴了許多。

“慢著點！”孫志軍忙過手，又在他後背上拍了幾下，心裡也有些慨，他和這位‘濱海教父’鬥了很多年，也許是相互間太過悉了，有時候，對此人竟然生不出多恨意，反而有些同，和瘋子不同，他一直都認為，這個江賀之雖然罪大惡極，卻也有可憐之。

咳聲止住，江賀之瞇起渾濁的眼睛，歎了口氣，側過子，有些慨地道:“孫局，我老了，真的是老了，即便不槍斃，也活不了幾年了，死在監獄裡，也算死得其所了，這就是命，誰都改變不了。”

孫志軍微微皺眉，背著雙手，在屋子裡踱著步子，沉道:“老江啊，這些日子，你的態度還不錯，主代了些問題，經過調查，也都屬實，這點還是值得表揚的，只不過，對於一些關鍵問題，你卻模棱兩可，閃爍其詞，是想蒙混過關吧?這樣可不好！”

江賀之沒有吭聲，而是皺眉吸了幾口煙，揚起頭，吐出幾個飄渺的煙圈，著煙霧漸漸消散，心也變得平靜起來，他把煙頭丟下，拿腳踩了踩，淡淡地道:“孫局，直說了吧，你們的意思，我懂，不過，這次進來，就沒打算活著出去，你們想讓我咬人，那是在做白日夢。”

“說什麼呢?”預審員猛地一拍桌子，拿手指著他，怒不可遏地道:“江賀之，敢這麼和孫局講話，給你臉了是吧?”

“老弟，說話客氣點，我都這麼大歲數的人了，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可怕的?”江賀之冷冷一笑，把佝僂的腰桿拔起來，斜眼盯著預審員，眼裡滿是藐視之意，轉瞬之間，上又恢復了些黑道老大的懾人氣勢，倒把那人嚇了一跳，預審員有些打怵，就低下頭，翻著材料，不去理他。

孫志軍回到桌後，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不慢地道:“老江，我知道你是在求死，不過，你想過沒有，你這樣講義氣，人家未必領，他們現在求佛上香，就盼著能早點宣判，你吃了槍子兒，一命嗚呼，大家就都能睡好覺了，沒準兒，還要敲鑼打鼓地慶祝一番……你覺得，那些人真的值得你去保護嗎?”

“孫局，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不過，出賣朋友的事，江某是絕不會做的。”江賀之閉上眼睛冷笑，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他見慣了這種陣仗，對付警察的訊問，也很有經驗，心理防線極為堅固，很難被擊破。

“江賀之，你別在這裝蒜！”范麼六火了，倏地站起，指著他的鼻子喝道:“瘋子是怎麼死的，你心裡有數，既然那樣重朋友義氣，為什麼還要把他到跳樓，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江賀之笑了起來，拿手抹了下眼角，點頭道:“瘋子的事，我是做錯了，但不是因為死他，而是太講義氣，手晚了，要是早點下手，也就沒今天的事兒了，因為他一個，害了這麼多兄弟，我心裡很過意不去。”

范麼六拿起桌上的材料，又掃了幾眼，就把音量抬高了八度，連珠炮地發問道:“江賀之，你必須老實代，瘋子臨死前，留下的那份郵包弄哪裡去了?郵包裡到底裝著什麼東西?是不是你行賄的證據?快說！”

“郵包嘛，讓我想想……噢，想起來了，丟到海裡去了，我親自丟的，這大海茫茫的，可不太好找了。”江賀之停頓了下，又抬頭著范麼六，面無表，像是在敘述著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其實，裡面並沒有什麼重要東西，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我都懶得打開看，直接丟了，那個瘋子，他就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家夥，要不然，也不會靠打打殺殺過日子了，他能接到啥東西?”

“那誰能接到，老二嗎?”范麼六靈機一，敏銳地捕捉到他說話中的，追問了一句。

江賀之不說話了，把眼睛閉上，像是在努力地回憶著什麼，眉頭個不停，半晌，才又歎了口氣，悠然道:“諸位，別再浪費口水了，沒意義，我是濱海市黑社會的頭目，所有的壞事，我都有份兒，槍斃三次都不冤枉，我認罪伏法，就這樣吧！”

范麼六剛想說話，卻被孫志軍用眼神製止，孫志軍拿著一管簽字筆，輕輕敲打著桌面，語氣平靜地道:“老江啊，你年紀大，也不太好，我們不會審你太長時間，對你也很照顧了，沒有用手段，但你該考慮下，進了這個門，再想出去，恐怕是沒那麼容易了，那些人自難保，也不可能手來救你，為什麼還保著他們呢?你現在的表現，讓我很失，也很好奇，知道嗎?”

江賀之冷笑了一下，盯著孫志軍看了半晌，才搖頭道:“不是在保著誰，而是本就沒有所謂的保護傘，如果有，能這麼輕松被你們擺平嗎?只要提前得到一點風聲，我都會提前跑路的，而不是束手就擒，對吧?”

孫志軍把手一擺，皺眉道:“老江，這是借口，你沒有跑路，是因為心存幻想，妄想讓省裡下來的幾位神仙，作法施救，只是沒得逞罷了，這個就不要拿出來做理由了！”

江賀之卻笑了，瞇著眼睛道:“孫局，不要講話，我和員接，都是以商人的份，談的也都是經商的事，你們不信，盡可以去調查嘛，來集團公司視察的領導，那可太多了，從前任市委書記到市長，再到下面的員，多得我都不上名字，但大家都是正常往，沒有涉及到錢的事兒，真的沒有。”

孫志軍見沒有進展，悶頭喝了幾口茶水，放下杯子，轉頭道:“小六，你們先審著，有什麼突破，及時通知我，要看好了，別讓他耍花樣，咱們這位江董事長，可明得很啊！”

“是，孫局請放心。”范麼六點點頭，又拿起材料，皺眉看了起來。

孫志軍走到門邊，回頭了一眼，冷冷地道:“江賀之，別以為你，我們就沒辦法查了，咱們打個賭，不出一個月，你一定會張開，吐個底掉！”

“已經底掉了，沒東西可吐了，走好，孫局！”江賀之拿手了把臉，就又閉上眼睛，無論面前的兩人如何發問，都不做聲，急了就是一句話:“要審我江賀之，你們兩個沒資格！”

孫志軍在樓道裡站了一會兒，了煙，就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心很是糟糕，打黑的行，雖然很功，但想借著目前掌握的線索，順藤瓜，卻困難重重，接連幾天，都沒有大的進展。

更為嚴峻的考驗是，在前期準備過程中，有來自京城的同行暗中相助，使得行可以順利展開，但把這些人緝拿歸案後，再讓那些人參與，顯然是不適應的，早在兩天前，那些兵強將就奉命撤回了。

可濱海市的公安系統，很是複雜，在守義和郝清平等人的牽製下，他想恢復昔日的威，已非易事，更逞論擴大戰果了，可無論多麼困難，孫志軍都想把工作乾好，不能辜負市委王書記的信任，他非常清楚，如果不能借此機會，深挖黑幕，就浪費了一次絕佳的機會。

孫志軍回到辦公室，就關上房門，坐在辦公桌後，拿起厚厚的卷宗，翻看起來，不時做著筆記，冥思苦想，尋找突破江賀之的辦法，這個老狐貍不配合，要想把火燒起來，就不現實。

而就在此時，刑警隊長吳明譜出現在樓梯上，他邁著大步，騰騰地上了樓，敲開了隔壁一間辦公室，一屁坐在沙發上，蹺起二郎，鐵青著臉道:“郝局，真是太不像話了，有人在背後整我的黑材料！”

郝清平悚然一驚，忙站了起來，輕聲道:“明譜，先別激，有什麼事，慢慢說。”

“郝局，你說的倒是輕巧，我能不激嘛！”吳明譜霍地站起，把頭上的警帽摘下，狠狠地砸在牆上，轉頭喊道:“*的！這個白眼狼，以為有了市委書記當後臺，就可以為所為了?狗屁吧！”

郝清平笑了，拿起杯子，繞過辦公桌，走到飲水機旁，沏了杯茶水，放到茶幾上，拍了拍吳明譜的肩膀，笑著道:“明譜，這大中午的，你哪來這麼多火氣?有話好好說，別指桑罵槐的，讓人聽了笑話。”

吳明譜把手一擺，怒聲道:“我不怕，從警這麼多年，我怕過啥?他逞英雄，出風頭都可以，別惹到老子頭上，當初我又沒得罪過他，冤有頭債有主，該找誰找誰去……哪個想拿我老吳不識數，當柿子，那是瞎了他的狗眼，我呸！”

“明譜，消消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郝清平坐在他旁邊，遞上一顆煙，笑瞇瞇地道:“咱們共事多年，彼此都很了解，有什麼話，盡管和我說。”

“郝局，剛剛得到消息，那邊的人搞供，想讓刀疤臉他們把我咬出去。”吳明譜喝了口茶水，聲音恢復了平穩，臉上的表卻沉得可怕，像是隨時都會發。

郝清平看了他一眼，沉不語，半晌，才輕聲道:“明譜，腳正不怕鞋歪，咱們既然做事明磊落，就不怕他們去查，我對你還是有信心的。”

“是不怕查，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吳明譜豎起眉頭，惡聲惡氣地道:“在警隊幹了這麼多年，我吳明譜沒有功勞還有苦勞，他們這麼搞我，我不服！”

郝清平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臉上閃過一不易察覺的冷笑，煽風點火道:“明譜，不服又能怎麼樣?形勢比人強啊，人家現在可威風了，是市委書記眼裡的大紅人，市民眼中的掃黑局長，短短幾天的功夫，就紅得發紫，你看這錦旗送的，都快堆滿倉庫了。”

“那是大家夥的功勞，哪能都讓他一個人得了！”吳明譜抬起右手，砰地一拍桌子，又轉頭著郝清平，有些惱火地道:“郝局，他要是覺得我礙眼，盡管提出來，我拍拍屁走人就是了，在下面搞小作，想幹什麼?把我送進去?*的，惹了，大家同歸於盡！”說罷，他把手往腰裡一，將槍套摘了下來， 重重地拍在茶幾上。

“明譜，冷靜點，不許胡說！”郝清平面一寒，瞪了他一眼，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起道:“以前在餐館，聽說過一個故事，廚師在做猴腦時，會到籠子裡挑猴子，籠子裡的猴子們了驚嚇，會抱作一團，盯著廚師的眼睛，當廚師把目停在哪隻猴子上時，群猴就會把它推出去，以求自保……”

“他孫志軍可不是廚師，我也不是猴子！”吳明譜瞇起眼睛，一字一句地道，眼神裡，已經帶出了殺機。

郝清平轉過子，目銳利地盯著他，輕聲道:“他不是廚師，王書記可是，王書記想把他立起來，抓住刀把子，那他就有了挑選猴子的資格，找出來殺一儆百，樹立權威，這也是很正常的，明譜，要當心啊，別撞到人家的槍口上，我勸你，服個算了！”

吳明譜冷笑半晌，把手一擺，淡淡地道:“郝局，你放心，我敢斷言，他當不上這個廚師，不信，咱們走著瞧！”

“那是最好了。”郝清平微微一笑，重新回到沙發邊坐下，拍了拍吳明譜的肩膀，笑著道:“明譜，你隻管專心做事，不必擔心，我幫你頂住，不會讓他們來的。”

“謝謝郝局！”吳明譜面無表地站了起來，抓起茶幾上的手槍，推開房門，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很快下了樓，鑽進小車，疾馳而去。

郝清平站在窗邊，啞然失笑，半晌，才輕籲了口氣，歎息道:“關在同一個籠子裡，大家都是猴子，你又怎麼會例外呢?”

有人問，為什麼總是人妻，歎氣，人妻者，人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