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吱嘎……”鄭大鈞細心地把杯子壁上的茶漬淨，沏上茶水，轉瞬間，就已是茶香四溢，著琥珀般金黃的湯，他臉上出滿意的笑容，像是完了一件極為神聖的使命，輕舒了口氣，拉開椅子，面恭敬地坐了下去。

“這是典型的低水平重複建設，應馬上停，在項目審批上，市政府要嚴格控制，認真把關，不能一哄而上，搞惡競爭。”王思宇出一份文件，掃了幾眼，就提筆在上面署了意見，丟到旁邊，抬起頭，看了鄭大鈞一眼，皺眉道:“大鈞，剛才開會的時候，外面怎麼那樣吵?”

鄭大鈞欠了欠，小心翼翼地道:“沒什麼，兩個科長因為工作上的事，發生了些爭執，已經協調好了。”

“委辦要管好，和侯晨之間的關系，也要理好。”王思宇又低下頭，‘嘩嘩’地翻著手中的材料，他此刻的心，和窗外的天氣一樣，有些鬱而沉重。

就在上午的常委會上，市長盧金旺，市委副書記許伯鴻聯手掌握了局面，使得他在無奈之下，被接了幾項議題，令王思宇到極為不快，心裡堵得慌，這都過了半個多小時，仍沒有順過氣來。

那兩人極有默契，一唱一和，引來常委們的隨聲附和，很輕易地主導了會議的走向，他們控制了常委會，也就相當於卡住了王思宇的咽，讓他呼吸困難，也無法嗆聲，這種滋味，王思宇還是初次嘗到，若非極力控制，只怕當場就要大發雷霆了。

冷靜下來以後，對目前的形勢進行分析，他發覺，上午的會議，傳達了某種微妙的信號，似乎，這是一個下馬威，對方在用這種方式來提醒自己，無論在任何況下，都要照顧到大家的利益，否則，他們是會不買帳的。

而再強勢的書記，如果得不到絕大多數常委的支持，亦或是被眾常委聯合*，那也是無法立足的，通過近距離觀察，王思宇真切地到，參加會議的絕大多數常委，還是跟著盧金旺走的，這是個不容忽視的利益圈子，他們在濱海市所掌握的實際能量，要遠勝於自己。

其實，這個圈子的真正核心，並不在濱海，而是直達省城，直到現在，王思宇還沒有遇到那位傳聞中很是強勢的常務副省長杜山，兩人之間，沒有任何形勢的流。

不過，即便如此，他已經深刻地到了來自對方的力，杜山在濱海市經營近十年之久，影響力深到濱海市的許多部門，可謂盤錯節，深固，沒有足夠的時間，很難消去他打下的烙印。

停下筆，王思宇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腦海中閃過一張張臉孔，那些含蓄的笑容，意味深長的目，不經意間的一瞥，都在眼前晃，他冷笑了一下，把玩著茶杯，陷沉思當中。

現在想想，省委書記趙勝達實在是老謀深算，早就預料到了他要面對的局面，因此，提前搞了約法三章，束縛住他的手腳，讓他無法用簡單直接的方式，打破濱海目前的場格局。

而尋著這樣的思路想下去，趙書記的真實目的，也就呼之出了，無非是利用杜山在濱海的力量，限制自己的發展，同時，也用自己來牽製杜山，使得二人投鼠忌，乖乖地聽從趙書記的擺布。

這種平衡之，是場裡最常見的，卻也是屢試不爽的，被很多領導視為行之有效的下良策，了省委趙書記的意圖，王思宇對於當下的勢，看得也就更清楚了。

這也就意味著，要解決濱海的問題，不能自上而下地來，否則，必然遭遇到更加強大的阻力，這就要花些時間了，王思宇歎了口氣，把杯子放下，從煙盒裡出一顆中華煙，送到裡。

“啪！”鄭大鈞舉起打火機，捧著藍的火苗，為王思宇把煙點上，他平素是極吸煙的，但為了實現高質量的服務，特意準備了打火機。

王思宇吸了一口，裡吐出淡淡的煙霧，手了一份材料，丟給鄭大鈞，淡淡地道:“這是紀委報過來的材料，大鈞，你也看看，搞了一周的時間，就拿出這樣的東西來，真是不像話！”

鄭大鈞忙接過材料，翻開起來，半晌，抬起頭來，皺眉道:“王書記，他們這是在敷衍了事啊，裡面盡是開之詞，要按照這個辦法查下去，肯定是筆糊塗帳。”

“嗯，他們這不是在查問題，而是在屁。”王思宇點點頭，臉上閃過一怒意，皺眉道:“不止是紀委，公安那邊的進展也很慢，我們想搞雙管齊下，擴大戰果，有些人就是不肯呢，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他們在消極對待，磨洋工！”

“是啊，種種跡象表明，現在的況，很不正常，已經偏離了預定的方向！”鄭大鈞也振振有詞地附和著，停頓了下，又探過子，察言觀地道:“王書記，南粵場向來排外，濱海這邊，據說杜省長的影響很大，他們抱起團來搞對抗，咱們勢單力薄，不太好辦啊，是不是……請示下周書記，請他幫忙運作一下?”

“不行！”王思宇皺眉吸了口煙，擺擺手，輕聲道:“不能靠老爺子，他要面對問題的更多，濱海的事，要靠咱們自己解決。”

“那就要麻煩些了。”鄭大鈞把材料放下，有些失地道:“王書記，打黑之所以能夠順利進行，很大的原因在於，守義不是杜山他們那邊的人，把他出公安口，盧市長等人並沒有什麼損失，而要深挖掘下去，就會遭到他們的*，底下很多人都在說，只要看新任的公安局長是誰，就能看出第一回合的輸贏了。”

王思宇笑了，把一段長長的煙灰撣落，輕聲道:“也有些道理，孫志軍那邊的力不小，應該打打氣，我已經聯系好了，再過些日子，央視有個欄目組要派人過來，做期采訪，容就是打黑局長，要在黃金時段播放，你要提前安排，把接待工作搞好。”

“好的，王書記，這個辦法好，很巧妙地造出聲勢，這會為他加上很多分數。”鄭大鈞臉上出興的表，不失時機地拍了下馬屁，又小聲道:“紀委那邊，也不全是一條心，有位畢副書記，能力好像不錯，但和紀委孫書記不和，現在境況一般，如果能把他用上，沒準兒能起到作用。”

“可以適當接下，但不要把寶押在這個上面。”王思宇把煙頭熄滅，丟在煙灰缸裡，淡淡地道:“大鈞，考考你，怎麼才能讓猴子吃辣椒?”

鄭大鈞愣了一下，就拿手比劃著，振振有詞地道:“王書記，這很簡單，讓人抓住猴子，把辣椒塞進猴子裡，它要是不肯吃，就用筷子捅進去。”

“不行，用強迫的辦法不好，再想想。”王思宇被他逗樂了，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心裡舒坦了許多，這個鄭大鈞，還真是個開心果，和他在一起時，還是很愉悅的。

鄭大鈞咧了下，拿手著下，又悻悻地道:“不能來，那也好辦，把猴子上幾天，再用片裹住辣椒，如果猴子急了，肯定是會吃的。”

“不能用欺騙的手段，要多搞謀，搞謀。”王思宇淡淡一笑，放下杯子，把謎底揭開:“在猴子的屁上，抹上辣椒，當它到火辣辣的時候，就會主回頭去.。”

鄭大鈞一拍腦門，有些誇張地笑了起來，連聲道:“高明，還是王書記高明，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停頓了一下，他又瞇起眼睛，小心翼翼地道:“王書記，現在咱們面臨的問題，可不是讓猴子吃辣椒，而是讓貓抓老鼠啊?”

“道理都是相通的。”王思宇笑笑，輕聲道:“既然他們不肯搞，咱們也就別勉為其難了，可以考慮另起爐灶，由你們委辦牽頭，專門搞個黨風廉政建設督導小組，我親自任組長，書長任副組長，你和孫志軍都是組員，再從紀委監察室、公安局、檢察院、審計局等部門調些人，以後再有案子，大案子由省紀委來抓，小案子由你們和各區的紀委來辦，查完了直接走司法程序，就不走紀委的門檻了，把幾個案子辦實了以後，就可以打板子了，咱們倒要看看，是紀委不頂用，還是他紀委的幾個領導不作為！”

鄭大鈞有些傻眼了，瞠目結舌地道:“王書記，這個……這個好像不太合規矩吧?”

王思宇拿手指著他，皺眉道:“規矩是人定的，我們就要想方設法，制定對自己有利的遊戲規則，你這人真是迂腐，半點機靈勁都沒有，怪不得幹了這麼久，始終不上去！”

鄭大鈞拿手汗，悻悻地道:“王書記教訓的極是，我琢磨著，這個督導小組只要建立起來，紀委那些人準慌了神兒，要想不被掛起來，還不得主把案子查下去啊?”

“那樣最好！”王思宇又喝了口茶水，拿起近期的工作安排表，遞給鄭大鈞，輕聲道:“把下周的工作安排調整下，那些務虛的會議，我一概不參加，出時間，到下面幾個區去搞座談，他們想在常委會上搞封鎖，搞包圍，我就下去打遊擊，我就不信，所有的區長書記都和他們一條心?就算是鐵板一塊，也要撕開一條口子！”

頓了頓，王思宇又提高嗓門，敲著桌子喝道:“多了不用說，半年之，如果不能反孤立，反包圍，我就帶著你走人，咱們前腳離開，後腳我就把它砸個稀爛，他盧金旺和許伯鴻有什麼了不起?只要離開南粵，沒了顧忌，我小指頭，就能把他們統統打倒！”

鄭大鈞站了起來，極為欽佩地道:“王書記，這個辦法好，通過搞巡視，發力量，是最有效的鬥爭方法，太祖和太宗都用過，那些常委雖然有抱團唱反調的資本，底下的區長書記，哪個敢公開反對?只要當面施，把各區的聲勢造起來，市裡這些人也就不好在頂了，書記，高明，真是高明！”

王思宇笑了笑，輕聲道:“大鈞，你先別忙著拍馬屁，我問你，剛才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嗎?”

“都記……”話到邊，鄭大鈞眼珠骨碌一轉，趕忙巧妙地道:“書記，該記住的，都記住了;不該記住的，已經忘記了。”

王思宇啞然失笑，擺手道:“那可不，把這些該記住的，已經忘記的，都講給書長聽吧，現在就去。”

鄭大鈞愣了一下，怔怔地著王思宇，滿臉狐疑地道:“王書記，您這是?”

“這是先禮後兵，也是我說的謀！”王思宇面一沉，淡淡地道:“這些就是辣椒，要通過侯晨，抹到那些猴子的屁上，它們要是不肯回頭，咱們就按既定方案辦，假戲真做，他們要是肯聽話，那大家還有的談，可以坐下來商量，當然，態度要友好，不能抱團搞對抗！”

鄭大鈞聽了，終於醒悟，又阿諛奉承了一番，就告辭離開，去了書長侯晨的辦公室，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兩人關上房門，商量了許久，鄭大鈞才推門出來，背著雙手，邁著四方步，在委辦各科室轉悠起來。

到了晌午，吃午飯的時候，書長侯晨拿著餐盤走過來，坐在王思宇的邊，閑聊了幾句，就低聲音，神兮兮地道:“王書記，盧市長那邊表態了，他完全讚您的觀點，打黑和反腐必須結合起來，加大力度搞下去，不能半途而廢，許書記那邊可能還有些想法，他會去做工作，明天上午，紀委也會再開個會議，布置下一步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