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王思宇沒有到飯店就餐,而是和眾人去了市委機關食堂,吃過午飯後,到賓館稍事休息,又去了市委組織部,和組織部的幹部們開了座談會,接著,又在市長張懷安等人的陪同下,去清安市高新技產業開發區,參觀了幾家地方龍頭企業。
行車路線,以及參觀全過程,自然是提前安排好的,整潔有序的城市面貌,氣勢恢宏的現代化廠房,繁忙的生產線,熱火朝天的工作場景隨可見,除此之外,那些和王思宇談的企業家和職工,都像背誦臺詞一樣,把清安市委市政府誇了個遍。
王思宇隨意問了幾個數據,就覺得與事實不符,但這種事向來是不能較真的,在當地記者的攝像機鏡頭下,他也隻好陪著做戲,和企業家們聊經營管理,與職工們談勞保障,和基層黨員舉行座談會,在揮筆題詞之後,又與眾人合影留念。
這就是領導下基層最常見的場面,幾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按照劇本演戲,主角配角和龍套演員們,各司其職,演繹著和諧進的主旋律,沒有誰能夠例外,而清安市委市政府已經將兩天的行程都安排好,王思宇既然不能拂袖而去,也只能客隨主便了。
奔波勞碌了一天,到了晚上,王思宇在市委領導們陪同下,來到酒店,與陪同的員們共進晚餐,豪華包間裡,擺了兩桌酒席,王思宇和市委領導一桌,市委辦的一些幹部,和組織部其他人坐在一桌。
眾人剛剛坐好,穿著旗袍的服務員便如同穿花蝴蝶一般進來,把充滿江南特的味佳肴擺上,又在每個桌子上,擺了上好的茅臺酒,不到十分鍾的功夫,就開席了。
桌邊的氣氛倒很是熱鬧,在市委書記陳建民的慫恿下,常委們都端起杯子,流敬酒,王思宇雖然心不佳,卻延續了以往的作風,也是來者不懼,不知不覺間,已經喝了許多酒。
熏熏然間,著邊一張張堆滿笑容的面孔,王思宇竟然心生惆悵,場之中,最大的規矩,不是那些寫在紙面上的規章制度,也不是法律法規,而是衍生出的潛規則,那些潛規則雖然看不到,不著,卻無不在,又深固,牢不可破,頗有些順之則昌,逆之則亡的意味。
王思宇雖然居高位,背後還有著強大的政治資源,對於場現在的某些潛規則,尚且要有所顧忌,難以按照本心行事,那些居底層的員,就更不必說了,除了妥協與適應外,還能有什麼辦法?
“王部長,我敬你一杯!”陳建民側過子,臉上閃過一不易察覺的笑意,舉起酒杯,殷勤敬酒,他見眾人這幾下來,王思宇已經喝了許多酒,就打算親自出馬,搞定這位年輕氣盛的組織部長。
王思宇見了,趕忙擺手,微笑道:“健民書記,咱們還是慢點來吧,今兒同志們熱,敬酒的人多,可是喝了不,要悠著點,不能在酒桌上出洋相。”
陳建民卻不肯罷休,笑著道:“王部長的酒量,大家都看在眼裡了,依我看,再來一瓶茅臺,都沒有任何問題,大家說是不是?”
“是,是,王部長酒量很高。”旁邊的員們聽了,都跟著起哄,其實,在座的都是重量級員,酒桌上的規矩,當然都懂的,上級領導過來,在喝酒上,向來是隨意,往往別人敬了幾杯,自己隻粘粘,意思下就可以了,這位王部長卻如此豪爽,實在是難得一見。
眾人在讚歎之余,各自心裡也都明鏡似的,陳書記這是想借機灌酒,讓王部長徹底‘喝好’了,於是就跟著煽風點火,鼓勁起哄,還有人想拍市委書記的馬屁,就趁著哄哄的功夫,又了幾瓶茅臺酒,擺在桌上。
張懷安有些看不下去了,就出來打圓場,笑呵呵地道:“健民書記,王部長只怕喝了一斤多酒了,確實不宜再喝,你們還是半杯好了。”
“那怎麼行呢,不合規矩,對不對?”陳建民面一沉,瞟了他一眼,目中流出些許不滿之,借題發揮道:“懷安,今晚的酒桌上,同志們表現得都不錯,充分現了清安人民的熱好客,就是你這位大市長遜了些。”
張懷安擺擺手,淡淡地道:“不行,我酒量有限,比不得書記。”
陳建民搖了搖頭,嘲諷地道:“懷安,這和酒量沒關系,是態度問題。”
張懷安臉微變,卻克制了緒,勉強笑道:“健民書記言重了,我也是希部長能夠盡興。”
王思宇微微一笑,提起杯子,轉頭道:“懷安市長,健民同志的酒量很高?”
張懷安點點頭,輕聲道:“部長,健民同志是一斤半的酒量,在場的同志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王思宇笑笑,又看著陳建民,輕聲道:“健民書記,這杯酒喝了,咱們再單獨喝兩瓶,怎麼樣?”
陳建民微微一怔,隨即笑道:“哈哈,王部長開始戰了,大夥說上不上?”
“上!”
“上,一定要上!”
“健民書記,不能給清安人民丟面子!”
桌邊的常委裡面,有兩位也已經到量了,本來坐在椅子上,萎靡不振,忽然見酒桌上要起高.,在酒的刺激下,就有些興地聒噪起來,旁邊的人也紛紛附和,都把目對準兩人,做好了看戲的準備。
陳建民先前沒怎麼喝,故意留著量,此時底氣很足,點頭笑道:“好,王部長,那就先乾為敬!”
見他喝了下去,王思宇淡淡一笑,也把杯中酒喝下,拿手一指,低聲喝道:“都打開,今兒晚上,大夥都敞開量,來個不醉不歸!”
包間裡頓時熱鬧起來,大家都清楚,主角只有兩個,於是杯子雖然倒了酒,卻都不肯喝,而是把目對準市委書記,和省委組織部長,期待著兩人在酒桌上的鋒。
旁邊的桌上,書歐吉安見況不妙,趕忙放下筷子,想過來勸解,卻被市委辦的人纏住,杯觥錯間,也喝進不酒,隻覺得頭暈眼花,倒顧不上主桌上的喧嘩了。
過了一會兒,歐吉安覺招架不住,加上包間裡有些氣悶,不上氣,就借著去洗手間的機會,來到大堂,坐在沙發上,點了一顆煙,掏出手機,給清安的幾位記者朋友打電話。
這些朋友在接了電話後,都是連聲道賀,左一句歐大,又一句領導,倒讓歐吉安心裡滋滋的,也覺得面上彩,就雲山霧罩地調侃起來,二十分鍾後,到頭腦稍微清醒了些,就又起返回包房。
剛剛進了房間,他就察覺氣氛不對,定睛一,卻傻了眼,卻見主桌那邊,眾人雀無聲,王部長面前擺了六個空杯子,而清安市委書記陳建民面前,也有五個空酒杯,陳建民臉已經紅得發紫,變了豬肝,正提著酒杯運氣,看樣子,這杯酒是很難喝下去了。
歐吉安嚇了一跳,忙走到旁邊的桌邊,拿手捅了下辦公室主任老馮,小聲道:“馮主任,那桌怎麼回事?”
馮主任站了起來,悄聲道:“拚酒了,剛才王部長發威,一口氣連喝六杯,現在到健民書記了。”
歐吉安暗自吃驚,皺眉道:“怎麼會搞這樣?”
“鬥氣唄!”馮主任說完,到有些不妥,忙調整了立場,忿忿然道:“健民書記很過分,搞起了車戰,擺明了要把部長灌醉,不過,部長酒量可不小,搞不好,他得先倒下。”
“不行,這樣喝下去哪行,容易出事!”歐吉安有些害怕了,他見陳建民揚起脖子,把杯中酒喝下,忙走到王思宇邊,低下頭,小聲道:“部長,是不是早點回去休息。”
王思宇擺了擺手,又指了指面前的的杯子,輕聲道:“滿上!”
旁邊的人都沒敢,市長張懷安探出右腳,輕輕了王思宇邊一下,王思宇笑笑,用腳尖捅了回去,示意自己還可以。
張懷安心中有數,就站了起來,拿起一瓶茅臺酒,嘩嘩地把杯子滿了,微笑道:“部長和健民書記都是海量,我看一時也分不出勝負,這樣吧,大家一起來。”
眾人喊了聲好,也都提起杯子,共同喝了一杯,這杯酒下肚,陳建民就頂不住了, 起笑道:“王部長,你們先喝著,我去去就……”
話音未落,就轉過頭去,筆直地噴出一白浪,他酒量雖大,可從沒遇到過這種喝法,因此,腦子裡雖然還算清醒,可肚子裡卻翻江倒海一般地難,雖然勉勵支撐,卻終究沒有抑製住,還是當場吐了出來,這一下沒忍住,就像打開了閘門,他也顧不了許多,就蹲在牆邊,雙手放在膝蓋上,猛烈噴發,倒是一浪高過一浪,聲勢赫然。
見市委書記喝多了,不待人吩咐,旁邊桌上市委辦的人趕忙奔過來,扶著他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外面的服務員也趕忙過來,手忙腳地收拾了一番,這才退了出去。
陳建民被架走後,酒桌就由張懷安主導,大家邊喝邊聊,重新把氣氛調節起來,為了避免難堪,眾人都不提剛才喝酒的事,只是王部長的海量,卻讓大家長了見識,再不敢有人挑釁敬酒了。
半個小時後,酒席終於散了,王思宇也是臉通紅,閉著,不敢說話,到頭輕腳重,就在馮主任和歐吉安的攙扶下,坐進了小車,瞇著眼睛道:“陳建民……被我……放倒了!”
馮主任趕忙大拍馬屁,奉承道:“部長厲害,已經喝了那麼多,還能把陳書記放倒,他可是出了名的能喝。”
“戰,這是戰!”王思宇腦袋裡面一片空白,卻依舊咬牙關,搖著手指道:“以快打慢,迅速擊倒敵人!”
歐吉安笑笑,點頭道:“對,對,部長英明!”
王思宇雙手把著椅背,又低聲吼道:“他陳建民算個球,儲君膽敢過來,一樣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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