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莞霎時間低下了頭。

那樣閃爍的的眼神, 現在的心如麻，實在招架不住。

然而，即使不特意去瞧, 虞莞也能到男子的目如灼燙的燭火。

薛晏清本意并無迫，他不過注視了片刻，就見到妻子烏發之下出的雪白頸子，竟然漸漸染上了云霞的彩。

怎會如此？虞莞與他從前相時，從不會這般害。

薛晏清幾乎是剎那間就明白過來, 想必早上他……香竊玉一事, 被虞莞不知怎的察覺了。

發覺自己被揭破之后, 他雖有些擔心唐突了佳人，但卻并不后悔。

之所至, 難以自抑。他一向以君子自居，卻甘愿為折腰做一回小人。

若是同樣的境再經歷一遭，薛晏清自認還是會這麼做。

白芍自殿下甫一進屋, 就敏銳地察覺了他與虞莞之間的古怪氣氛。想必是一路上又發生了什麼看不見的暗涌。

眼見虞莞仿佛沒有什麼再問的意思, 白芍低著頭行了一禮, 告退而去。

臨走之時, 不忘把雕花木門牢牢關上。

一時之間, 只有清淡的呼吸聲與飄搖的燭火盈滿整個屋宇。

虞莞兀自別開頭了一會兒，依舊到男子繾綣的目遲遲不散，一直在自己半邊側臉徘徊。

不由想, 不知為何，薛晏清自上次的一吻之后仿佛格外大膽了起來, 連目都這麼……骨。

等下。

突然愣住了，方才……薛晏清仿佛了自己一聲“夫人”？

而沒有回答，而是裝死一樣晾著他許久。

難怪薛晏清這麼執著地看著！一時, 虞莞尷尬不已，原本就低著的頭更垂下了些，白皙澤的臉龐幾乎要被落的青徹底蓋住。

悶悶“嗯”了一聲。

這聲回應如同什麼許可，耳邊傳來一個極短促的輕笑聲，然后就見到薛晏清極其自然地走到跟前，坐在了黃梨木小桌的另一側。

從側面繞到正面，虞莞除非趴在地上，否則再也回避不了與薛晏清對視了。

自然不會在薛晏清面做那般失禮之舉。虞莞在心中安自己，做了虧心事的人又不是，只不過無心之間發現了真相，又何故在薛晏清面前抬不起頭？

在心中默念數遍，好像就無端攢起一些勇氣來。虞莞乍然一抬頭，就發現……薛晏清果然在看著，角出一若有若無的笑意。

再一次撞進了薛晏清的眼睛。只不過，這雙眼睛與以往所見皆有不同。它令虞莞想到了落在平靜海面上的雨，有一種安定而不喧嘩的包容。

分明才是本該理直氣壯的一方，虞莞卻覺得，自己所有的赧逃避，都在這雙流閃落的漆黑眸子中無所遁形。

一時忘了言語，默默與薛晏清對視。

薛晏清兀自了虞莞一會兒，就避開了目。他態度一如往常，為虞莞斟了一壺茶，狀似隨意地開口：“今年秋獵有變，恐皇父不會在西山久留。”

虞莞“嗯”了一聲，神不定。實際上，的心思并不完全在這上面。

——與薛晏清已經躲過圍殺，安然待在行宮里。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薛元清與柳舒圓不會喪心病狂地進行第二次刺殺。

若他們有這等通天本事，為何不直接兵變了熙和帝，而要舍近求遠招惹這個弟弟？

所以現在的問題不是要如何防范廣宮的暗手，而是薛晏清到時候清算的時候要怎麼遞刀。

至于秋狩的流程如何，虞莞并不十分在意。這個時候了不會真的有人在意皇帝手中那把弓。

薛晏清繼續說道：“若是這樣，當時我答應的賞秋游樂一事，恐怕就要失約于夫人了。”

虞莞本想說“非你之過，不必在意”，但是經過之前白芍無意間揭穿的一連串真相，本能地覺得薛晏清提這件事并不只是為了道歉。

果然。

薛晏清緩聲道：“為了將功補過，不如改日邀請夫人一齊去燕山賞紅葉如何？”

將功補過。虞莞忽然覺得這個理由仿佛似曾相識。

仔細一想，薛晏清陪第一次出宮，眉煙閣偶遇白芍那次，不就是用的這個理由麼？

莫非從那時就……虞莞有些不敢往下想下去。

好似自從發現薛晏清吻一事起，薛晏清在心中的君子端方的形象就乍然碎裂。好比此刻，他雖然一句曖昧的言談也無，但是虞莞總覺得這個邀請仿佛沾上了似有還無的旖旎之意。

但是，竟然鬼使神差地沒有拒絕。

“殿下安排就是。”

虞莞有些蓋彌彰地想，燕山秋日的紅葉，應當極其壯才是。

虞莞以為兩人議事完之后，就可以自此分道揚鑣。卻忘了這里是西山行宮，并不是長信宮。

行宮為皇帝西行秋狩而建，占地并不算廣。西側殿也不過是個二進半的小院。

是以，此并沒有配置皇子書房，更不用說書房中的寢房。

虞莞下意識走去了寢殿，對著一張巨大的拔步床默然無語。怎麼忘了，今晚是要和薛晏清睡一張床的。

其實，前夜二人剛到行宮之時就是同榻而眠，并未發生什麼。虞莞那日在馬車中顛簸半晌，累得骨頭酸痛，收拾好了之后堪稱倒頭就睡。

但是……今晚，怎能和從前一樣呢。

虞莞越發察覺，自從薛晏清做了“逾矩”之事，的心就了。

那件事連越矩都說不上。因為……自己是薛晏清的妻子。丈夫與妻子的親昵、乃至更深的接本就天經地義，像他們這樣婚數月還未圓房的，才是咄咄怪事。

其實，在意的不是薛晏清瞞著做了什麼，而是……心中的震驚與不可置信仍未褪去，不相信薛晏清真的喜歡。

兩輩子喜歡。

如果這個節骨眼要與薛晏清分床而睡也不是不可。

只是從寢殿搬出去太過節外生枝。行宮人多眼雜，可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卻不能不顧及一向沒有虧待、又有救命之恩的薛晏清的看法。

罷了，虞莞搖了搖頭，命宮為卸釵凈面。

薛晏清來到寢殿中的時候，燭火已經熄滅了大半。

整個室一片靜默昏黃，他卻敏銳地察覺了一種溫吞的曖昧。

虞莞靜靜躺在拔步床的里側，烏發懶懶地散開，末端還帶著些茉莉香氣的鮮潤水氣。整個人躲在錦被里，那薄被地著，勾勒出細腰窈窕的廓。

薛晏清放慢了腳步走向，行走的聲音輕緩得近乎于無。

他掀開紗簾，走到了虞莞面前，卻發現妻子的臉龐半被青遮住，半被錦被覆蓋。留給他的只有一個小巧的半邊下。

呼吸平穩，顯然是已進了夢鄉。

薛晏清啞然失笑。

他比虞莞晚來一步，自然是怕為難尷尬，給予單獨洗漱的時間。然而這時間，絕不是包括睡的。

他連寢前要與說些什麼的腹稿都打好了。

結果……竟然已經睡得這般沉。

也罷，連日的策馬奔波，昨夜在荒郊野嶺定然沒睡安穩。早點休息，也好。

薛晏清放下了簾鉤，紅霧般的薄紗將拔步床中的人影鎖住。

他掀開了另一張錦被，躺在床上，靜靜聽著虞莞清淺的呼吸聲。隨著那若有若無的氣息，他的眠意被沖淡得近乎于無。

……他發現，自己又回憶起清晨時分，到虞莞眼睫時的異樣。

尤其是睡的妻子就躺在邊，那妄念囂得就越發鮮明。

薛晏清忍不住微微側頭看了虞莞一眼，顯然睡得沉極了，對自己上床時的細碎靜也毫無反應。

他心中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催促著他靠近。

他確實這麼做了，卻在咫尺的距離忽然止住。虞莞的呼吸打在他臉上，如同小鉤子撓得人發。

看著那抿起的朱，薛晏清終是忍不住心中妄想。他微微傾，蜻蜓點水般了一下。

很難準確地形容那一片刻的，或許他已經忘記了。薛晏清只記得他腦中紛難抑，如同萬花筒被砸碎了又綻開，每一個鏡中都是千般紅紛飛，無由無絮。

不知為何，他想起了八歲那年在宮中看過的煙花。

虞莞一夜好眠，毫不知有人已經因為而心了。

薛晏清慣常地早起，虞莞看著邊空落的一塊兒，竟然也沒什麼不習慣？

然而面對侍奉的白芍帶來的消息，卻忍不住愕然不已。

“結束秋狩，午時回宮？”

“是啊，是今晨前派人傳來的口諭。”白芍點了點頭

虞莞皺眉，熙和帝這又是在發什麼瘋？認命地起，有了這麼一遭，須得在午時之前把什與人馬都收拾停妥，整裝出發。

這一道命令，同時也令行宮諸人驚慌不已。

二殿下與虞皇子妃被刺殺歸來的一幕們都看到了，恐怕陛下下這一道令多半與此事有關。

只是……有什麼關系呢？

返程的馬車上，作為當事人之一的虞莞也沒有什麼頭緒。而況，毫看不出熙和帝對于禍首薛元清與柳舒圓是個什麼態度。

眾人都在鑼鼓地注視著熙和帝的行蹤。

怎料——

熙和帝回宮第一件事，不是休整或者召皇子覲見。他招來了朝中數位位高權重的大臣。

所有人都從這一舉中，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

而那些大臣們，聽完熙和帝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之后，不約而同地出了愕然震驚的神。

陛下怎麼突然想到這麼個餿主意？

“陛下，請您三思啊！”幾人紛紛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