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楚河的目又移到蘇意卿的上。這時已經上好了藥，裳整齊地坐在那里。

“你為什麼那樣擅作主張？我不是讓你在家安心等我嗎，你完全沒有聽進我的話。”

謝楚河的目一暗，聲音帶著微微的嚴厲。

蘇意卿的小心肝跳了一下，有點膽怯：“我不放心你，我心里很害怕，不知道該怎麼做……”

謝楚河的目越來越沉，的聲音越來越低，差點被他看得說不出話來。

蘇意卿忽然用帕子捂住了臉，哼哼唧唧地道：“你又兇我，我對你這麼好，你一回來就兇我？我就知道你心腸狠，你不是給我和離書了嗎，好，現在拿過來，我生氣了，我要回娘家去了。”

謝楚河馬上敗下陣來，他左右看了看，幸好方嬤嬤識趣，早就已經帶著侍們躲出去了。

他嘆了一口氣，放了聲音：“卿卿。”

“哼”。蘇意卿把帕子拿開一點點，地出了一雙杏仁似的大眼睛看著他。

“我不是責備你，我是在痛恨自己無能。”謝楚河著蘇意卿，他的神嚴肅，而他的目卻是溫的，“卿卿，我娶你，是想許你一世喜樂安寧，無論有多風雨，我會一力擔起，我希你能明白這一點。”

“好吧，我錯了，你別生氣。”蘇意卿小小聲地道，“那我也不生你的氣，我們兩個扯平了。”

謝楚河輕輕地了蘇意卿的頭發，蘇意卿有些害地了頭。

“卿卿，我要去滇南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蘇意卿睜大了眼睛：“那麼遠的地方，你去做什麼？”

謝楚河若無其事地道：“圣人的旨意，我在義安王之中終究行事不當，理當懲，將我貶為昭武副尉，到滇南府壯武將軍林備手下任職，后日就要，不得延誤。”

事實上，武隆侯在得到謝楚河在獄中傳遞出來的訊息后，立即飛鴿傳書給北境邊關的都護府衛軍主帥唐博遠。唐博遠是宿年老將，在衛軍中原為謝楚河副手，對這個年輕的統領向來敬重，他在謝楚河回調京都之后暫代衛軍主帥一職。

北部胡人向來猖獗，時常擾邊境，不過在謝楚河的威懾之下始終不能逾越雷池半步。唐博遠接到指示之后，故意出破綻，將守軍防線回撤到關。

謝楚河本擬以此向朝廷施，但沒想到圣人比他想象的更沉得住氣，將原鎮守滇南的上柱國將軍急調至北境，而將謝楚河貶至滇南，莫約就是為了提防謝楚河一手把持都護府衛軍。

那又如何，雖然要多費一番手腳，但他想要做的那件事，本來就非一朝一夕之功，無妨，他心意已定，這世上無人能阻。

但這些話，謝楚河自然不會對蘇意卿說。他的卿卿，自此后就在他的羽翼庇護之下，只愿一生無憂無慮，不必知道這些兇險的權謀伎倆。

蘇意卿聞言之后，更加吃驚：“他們怎麼能這樣對你？”

謝楚河的語氣十分平靜：“天威難測，圣人的旨意，我等做臣子的遵從就是。”

蘇意卿真的慌起來了：“可是，后日，太倉促了。”結結地道，“我還要收拾東西、還要回去和我爹我娘辭行、我、我……”

“卿卿，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謝楚河不知何時握住了蘇意卿的手。

他的手掌十分寬大，完全地把蘇意卿的手包裹在其中，掌心和手指上都帶著薄繭，糙而溫暖。

不知怎麼回事，蘇意卿竟然察覺到了謝楚河的張。他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著，等待著那個回答。

那麼遙遠的未知，令蘇意卿惶恐而糾結，但面對謝楚河那樣的目，還是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

謝楚河的手倏然握了。

蘇意卿其實有點疼，但沒有說。謝楚河的面上沒有太多的表，但他眼睛里的神采是那麼歡喜，歡喜到令心疼。

“我當然會和你一起去。”話已經說出了口，蘇意卿的心莫名地就踏實了下來，認真地道，“我既然嫁給了你，你去哪里，哪里就是我安之所。”

“我現在只是個六品小，你會不會嫌棄我？”謝楚河問。

“會，我太嫌棄你了。”蘇意卿回過神來，警惕地皺起了眉頭，“你這個人，問的話都不懷好意，你說，要是我嫌棄你，不和你去滇南，你要怎麼辦？”

謝楚河低低地笑著，托起蘇意卿如荑般的手，輕輕地吻了吻的指尖。

他的滾燙，一即離。

蘇意卿小小地驚呼了一聲，一下把手回來，藏在后，紅著臉瞪他。

“我已經打定主意了，你要是不肯和我去。那我就拿繩子把你綁起來，拖著你一起走。”謝楚河半真半假地道。

蘇意卿那微妙的直覺又在作祟，覺得他不是在嚇唬，他就是這麼打算的。

斜瞥了他一眼：“哦，我還以為你又要給我一張和離書，寫什麼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若你不在，又有何歡喜可言，幸好我還有你。”謝楚河停頓了一下，慢慢地道，“卿卿，我只有你了。”

蘇意卿的心被一種不知名的愫占據了，漲漲的、酸酸的，幾乎要滿溢出來。

出一小指頭，朝謝楚河勾了勾。

謝楚河緩緩地湊近過去。

蘇意卿捧住謝楚河的臉。他剛剛沐浴完，真的一點都不臭了，男渾厚的氣息，還帶著一點點清爽的水氣，縈繞在的鼻端。

把額頭抵住他的額頭，用的聲音對他說：“是的，你還有我，阿蠻，以后我會對你好，你忘了嗎，我們說定的，我不離，你不棄。”

那麼近的距離，說話時的呼吸拂過他的，仿佛是一個若即若離的親吻。謝楚河差點把持不住。

但蘇意卿又飛快地推開了他。

扭地轉過頭去，大聲道：“白茶，快來，給我收拾行裝，我們要出遠門了。啊，不對、不對，我要回家去辭別爹爹和娘，快快、扶我起來梳妝。”

謝楚河笑了笑，了的頭發：“別慌張，我一到家就已經吩咐下去了，如今下人們正在收拾東西了。來，卿卿，我陪你一起回蘇府拜見岳父岳母大人，我要和他們說，以后把你給我照顧，無論在哪里，我都會讓你過得很好，相信我。”

“嗯。”蘇意卿害地看了謝楚河一眼，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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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芳草煙，一行雁字掠過長空，初秋的風從遠方而來，清爽而曠遠。

古道外，十里相送已到了盡頭。

朱恒語氣惆悵：“滇南民風未化，乃蠻荒之地，此去山高水遠，我不再多說，你善自珍重，你我早日再相聚。”

世事難料，或許，他日再見面，已是敵非友了。謝楚河心中嘆息，對朱恒拱手一鞠。

朱恒離去后，赫連宜之牽馬過來。

“楚河，舅父也要回懷魯了。”雖在曠野中，赫連宜之還是低了聲音，“你代我的事，我自然會替你辦好，但是……”

他躊躇了一下，“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其實我更希你一生平安順遂，不要去爭那口氣，這條路有千難萬險，稍有不慎就是碎骨之禍。逝者已往矣，往事不可追，若你父母兄長還在，他們也未必希你這麼做。”

謝楚河向長天外，浮云在他眼中過往，他的聲音堅毅而平靜：“我是什麼樣子的人，舅父你應該知道。君先不君，臣何以為臣？負我者，我必將以償之。”

他將目收回，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倨傲而冷漠：“你若一只老虎屈居在豺狼之下，豈能長久，我早有此意，他們不過是給了我一個最好不過的理由，如此，我問心無愧，亦能坦然行事。”

赫連宜之亦不是兒長的人，見狀便不再多勸，拍了拍謝楚河的肩膀：“那你自己萬事多加小心，切莫心急冒進，有什麼消息，我會及時給你傳話，你保重。”

赫連宜之率著一干屬下離去。

送行的眾人都走了，謝楚河吩咐隨行的軍士啟程，無意中回頭看了一下，卻見很遠的道邊，秦子瞻青衫白馬，佇立相。

那邊，蘇意卿坐在車上，上的傷還沒大好，謝楚河一步都不許。

秦子瞻始終著那個方向，風吹他的青衫寬袖，他卻仿佛凝固了一般。

秦子瞻，文士蠹蟲，不足為道矣，暫且留他一命，來日再取。謝楚河帶著勝利者的心態，不屑地瞥了秦子瞻一眼，騰騎上了他那匹黑的戰馬。

謝楚河撥馬，走到車邊，敲了敲車窗。

蘇意卿挑起了簾子，的眼睛還是紅紅腫腫的。

昨天蘇意卿回娘家住了一宿，和溫氏一起抱頭痛哭，幾乎一宿沒睡好，蘇明岳和謝楚河一合計，今天蘇家父母就不出城相送了，免得到時候蘇意卿走不。

這會兒還哀怨不已，還沒出發已經開始思念父母了。

“卿卿，我們走了。”謝楚河低頭著，微微一笑，“別怕，我們很快會回來的，相信我。”

他的笑容淡淡的，卻是那麼明亮，驅散了蘇意卿心中的霧霾和離愁。

前方遠山巍峨，不到盡頭的長天，流云來去，如同那留不住的歲月。

往后余生，相持相守。有他在，心中再無畏懼。

“好，謝郎，我信你。”如是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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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都繁夢》終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 結束，謝將軍帶著老婆去度月了。

下面是第二卷 《南疆驚浪》，謝將軍婚后開始談，順便，空的時候忙一下事業，將來養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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