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皇親站在旁邊都不敢吭聲,生怕丹的魂魄等會出來纏上誰,可那群和尚好像當真很厲害,幾篇佛法念下去,丹的慘聲越來越小,越來越微弱。
“嘭”地一聲,祭臺上的高僧袖子一揮,空氣里突然燒起了一團火。火勢極大,可片刻之后,就變了飛灰。
“那是什麼?”李懷麟皺眉問。
旁邊的齊翰拱手道:“許是燒了魂。”
高僧作未停,打開一小臂長的石條,取出其中符文,就著案臺上的蠟燭點了,往空中一扔,又是“嘭”地一團火起。
祭臺上躺著的人嚨里發出干涸的哀鳴,手不甘地往空中出,抖了兩下,終是無力地垂落。
與此同時,那頭的和尚就扯了個麻布袋出來,點燃最后一團火,然后用袋子一收——
麻布袋漲得鼓鼓的,里頭仿佛還有東西在。
眾人看得都倒吸一口涼氣,有膽子小的,扭頭就跑出去老遠。
李懷麟神復雜地看著那袋子,側頭問柳云烈:“東西呢?”
柳云烈遞來一個寶匣,他打開,里頭是一塊碎的玉佩。
“讓他們一并做法吧。”合攏匣子,李懷麟讓人送去祭臺。
高僧接著寶匣,只看了一眼,就扔去旁邊的火盆里燒了,并讓人傳話:“冤魂已收,需要再做兩日法事超度。”
一旁等著的白德重老淚縱橫,上來就朝李懷麟跪下了:“陛下,可否將珠璣還給老臣?”
李懷麟看著那祭臺上毫無生氣的人,略微一思忖,道:“你且把人帶去福祿宮歇息,等醒了,朕還有話要問。”
皇帝戒心重,沒那麼容易放人走。
白德重垂眸,僵地應了一聲“是”,便帶著幾個人上前,將不知是死是活的白珠璣給抬了下來。
“珠璣……”一探的鼻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白德重也不要什麼禮儀面了,直接哽咽出聲、老淚縱橫。
李懷麟看著,抿道:“白四小姐也真是遭了無端的災禍。”
“是啊。”柳云烈應和一聲,扭頭看著旁邊的靈秀道,“你跟著去看看,若是你家小姐回來了,讓人來稟告一聲。”
靈秀是分得清丹和白四小姐的,讓去看著,可以杜絕后患。
“是。”靈秀乖巧地應了,同白德重一起前往福祿宮。
護衛一路盯,完全沒有因為驅魂結束了就放松。但白史是真真切切的傷心,他們半點破綻也沒看出來,聽他的哀哭聲,他們甚至也被染得有點難過。
于是到了福祿宮,他們就守在殿外,留了兩分安靜給里頭的人。
白德重止不住地哭著,沒敢停,就算臉上沒眼淚,聲音也是真意切的。
李懷玉睜眼看著他,小聲贊嘆:“您也是厲害啊!”
本以為正經如他,是不會演戲的,誰知道這還是個老戲骨,聽這哀傷的哭聲,都差點以為自己沒命了。
瞪一眼,白德重一邊哭一邊沾水在桌上寫:出宮。
靈秀著門聽了聽外頭的靜,跑回來焦急地小聲道:“不行啊,外頭全是人,沒辦法出去。”
原以為在祭壇上瞞天過海,他們就能把給帶走了,誰曾想皇帝竟戒備至此,非得等人醒了再問話才肯放人。
眼前的白珠璣依舊是李懷玉,若是瞞不住皇帝怎麼辦?那白府和那滿祭壇的和尚,都一定會被牽連。
白德重和靈秀都有些著急,可坐在對面的李懷玉卻很是鎮定。
手托著下,很是好奇地問他們:“你們不想白四小姐回來?”
白珠璣才是白德重的親兒啊,他有什麼理由幫這個以前他最討厭的長公主?
靈秀蹲在邊,小聲道:“奴婢伺候了小姐十幾年,若是可以,奴婢也想讓小姐回來。”
但是。的小姐早在四月初四那日就死了。
五日前,寒山寺的高僧來了白府,高僧告訴他們,人只有死了,軀才會被別的魂魄占著,一旦把這魂魄趕走,原也就是一尸了。
也就是說,讓白四小姐還活著的是李懷玉,一旦出事,白四小姐也就該殮。
靈秀低低地將這些話解釋給李懷玉聽,神有些哀慟。
李懷玉沉默。
說實話,三魂七魄之類的事,就算是借尸還魂過了,也依舊不太清楚究竟是個什麼名堂。這些沒死過的高僧,到底是為什麼這麼篤定白四小姐的魂魄一定不在了的?
了手腕上的佛珠,眼神微,心里泛上來一子難以言喻的覺。
“現在怎麼辦?”靈秀猶自在著急。
白德重止了哀哭之聲,眉頭皺,看起來也很為難。
懷玉很是輕松地叩了叩桌面:“找個火種來就好。”
今日就算他們不出手相助,自己也是準備了逃生之法的,眼下既已經到了福祿宮,一切都簡單了不。
起扶著桌子穩了穩子,懷玉抬步,慢悠悠地往門口走。
“您干什麼?”靈秀嚇得跟過來扶著,看了看映在殿門上的四個影子,連連搖頭,“有人,有人守著的!”
“我知道。”懷玉點頭,走到殿門邊,手就輕輕敲了兩下。
“怎麼回事?”門外守著的一個人疑地轉,問了一句。
回答他的是旁邊護衛的一記手刀。
“咚”地一聲響,那護衛連人帶刀一起倒在了地上,殿門接著就被推開。
靈秀驚得拉著李懷玉就往后退,抬眼看去,就見三個穿著護衛裳的人門進來,摘了銀紅穗的頭盔,抱在手里朝邊的人躬:“殿下!”
“沒時間耽誤了。”接過清弦遞來的火折子,懷玉回頭,看著白德重和靈秀道:“你們趕快離開這里,去同陛下稟告,說我已經醒了,請他來看。”
白德重打量那三個護衛一圈,皺眉:“你要逃?”
“我不逃,等著害死更多人嗎?”笑一聲,懷玉手抓住白德重的胳膊肘,半扶半推地就把他往外送。
這作很沒有儀態,很不符合禮教,白老頭子的眉頭又皺起來了,在殿外站定,他回頭看著道:“大魏律法第七十二條,故意縱火,燒毀邸或宮殿者,流放之刑!”
一聽這悉的強調,懷玉竟覺得有點高興,下揚了揚,努道:“我燒完就流放自己,您放心!”
白德重板著張臉,盯著沉默了片刻,低聲道:“路上小心。”
嚨一,懷玉愕然地看著他。
說完這話,白德重也沒打算留下來看縱火,帶上靈秀,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這老頭子還真是……
扶額搖頭,李懷玉忍不住咧笑了一會兒。
清弦遞來了暈過去那護衛的裝束,接過換上,打燃火折子點了福祿宮里的紗簾,等火勢起來了,才跟著清弦等人一起,很是鎮定地離開福祿宮。
謀逆一案關進大牢的人太多,陸景行撈不出死牢里的人,卻是能撈出幾個罪責輕的。清弦這幾個人混在被監管的造反軍之中,很容易就被陸景行救了出去,眼下只要他們能順利出了三重門,就徹底安全了。
子依舊很難,懷玉勉強撐著。學前頭他們的模樣,昂首神自如地著刀邁步子。
然而,白珠璣這個頭委實矮了些,要是一個人的時候還好,但跟清弦赤金他們站在一起,就整整低了一個頭。
“那邊的。”剛出福祿宮,外頭就有巡邏的郎將喊住了他們。
心里一,懷玉屏息低頭,站在最后。清弦等人很是自然地將擋住,拱手問:“大人有何吩咐?”
郎將疑地看了看他們后那個小不點:“那是誰?”
清弦微笑,赤金和白皚左右看了看,發現這四周無人,也都笑了笑。
“你們笑什麼?”郎將皺眉,心里正生疑呢,就覺后頸一痛,眼前一黑——
“快走!”懷玉低喝。
清弦很是麻利地將昏過去的郎將拖到旁邊的草叢里,赤金和白皚一人一邊,半扶著,飛快地抄小路近宮門。
“殿下。”看著宮門口的守衛,清弦著氣小聲道,“陸掌柜已經聯系過今日看守宮門的衛尉,但那人似乎油鹽不進,若是等會被拆穿,咱們可能要闖。”
“怎麼會這樣?”李懷玉嘀咕,“那衛尉不是好說話的嗎?”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您頭埋低些。”清弦說著,掏出了偽造好的手諭,大步上前去。
看見人來,宮門執著畫戟的守衛“鏘”然將長戟叉攔路。
清弦雙手捧著手諭走到旁邊的衛尉面前,低頭道:“奉陛下之命出宮。”
那衛尉眼神很是古怪。看了他兩眼,手接了手諭,沒立馬打開,倒是看向后頭那幾個人。
赤金很是張,高大的子擋過來,將李懷玉遮了個嚴實。
然而,這宮門兩邊立著的人甚多,他擋得住衛尉,也擋不住旁邊守衛的目。
“大人!”有個守衛看后頭那小個子鬼鬼祟祟的,忍不住出聲提醒。
呼吸微窒,李懷玉衡量著形勢,聽見這聲音,已經做好了要殺一場的準備。
但,那頭的衛尉著手諭慢悠悠地翻開看,好像沒聽見旁邊人的警示。看完在出宮記錄上記了兩筆,便擺手道:“放行。”
竟然放他們走?懷玉錯愕,清弦等人按在刀柄上的手也松了。
四個看起來就形跡可疑的人,竟在宮門六十多號守衛的眼皮子底下溜出了宮。
直到坐上了馬車,李懷玉都還有點不敢相信:“他瞎了?”
清弦搖頭:“目如炬,幾乎是一眼就發現手諭上的玉璽是假的,看我的眼神都讓我覺得慎得慌。”
懷玉震驚了:“那他還放我們走?”
清弦也想不明白,思忖了好一會兒,最后道:“許是陸掌柜的油鹽進了吧。”
除了這個,也不可能有別的解釋了。
懷玉緩緩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腕上的佛珠,朝外頭駕車的赤金吩咐:“往江府的方向走。”
江府?赤金搖頭:“殿下,現在宮里應該已經發覺不對勁了,京都不久就會戒嚴,咱們直接出城。許是還有一線生機……”
“來不及的。”懷玉低聲道,“馬車從這里往西城門走,最快也要一個半時辰才能到城門口,皇帝封城的消息應該比咱們先到。”
“可,去江府有什麼用?”赤金不解,“聽消息說,江府的人今日一早就都出城了。”
江府的登高遠,全府上下的確是都要去的,但……
微微勾,懷玉道:“有個好姑娘在等我。”
徐初釀跟約好,只要天還沒黑,就會在江府門口等著。
江府的馬車出京是不需要檢查的,就算城門戒嚴,也出得去。
赤金不再多問,調轉馬頭。飛快地往江府趕。
“殿下,您臉很難看。”清弦手拭了拭額上的汗水,“在牢里苦了?”
“沒事。”手捂住小腹,懷玉道,“等安頓下來,先給我找個大夫吧。”
白皚看著這副搖搖墜的模樣,忍不住手,將攬過來,讓靠在自己肩上歇息。
清弦剛手呢,就被他搶先了,秀氣的眉不悅地皺起來:“你又跟我爭?”
“爭什麼?”白皚道,“你沒看見殿下不舒服?”
“我看見了,但殿下離我更近,你扯什麼?”
“你!”
悉的斗聲,以前飛云宮里每天都能聽見。眼下再聽。懷玉倒是笑了:“讓你們裝面首,你們倒是真裝得像,連爭風吃醋的橋段都有。”
這哪里是裝?白皚和清弦一直看對方不太順眼,白皚覺得清弦娘,清弦覺得白皚呆,要不是中間有個李懷玉,他們老早就得打起來了。
不過兩人都很識趣,沒人會對殿下說什麼骨的話,要較勁,也是彼此心知肚明地暗著來。
眼下還是逃亡關頭,他們也沒吵多久,一到江府門口,個個都噤了聲。
“弟妹?”馬車外響起徐初釀試探的聲音。
懷玉將車簾掀開一個角,笑著朝道:“二嫂果然守信。”
左右看了看,徐初釀遞給一件斗篷。看穿上將腦袋都罩住,才扶換車。
“你救了家父,這點小忙,我怎麼也是要幫的。”低聲道,“只是作得快些,君上他……”
懷玉上了馬車,在里頭坐定,幫忙掀著簾子,好奇地問:“君上怎麼了?”
話剛落音,江府閉的大門就打開了,江玄瑾帶著乘虛從里頭出來,兩人低聲說著話,尚未抬眼往外瞧。
李懷玉嚇得渾汗倒豎,清弦等人也是駭得不輕,飛快地躥進車廂,將車簾死死按住。
“咦,這是誰家的馬車?”乘虛抬頭看了看,好奇地問,“二夫人?”
徐初釀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手里死死地掐著帕子,上強自鎮定地道:“不知道呢,我方才出來就見停在這里。”
“奇怪了。”乘虛走過去翻了翻車廂,疑地撓著頭。
江玄瑾面無表地看了徐初釀兩眼,開口道:“二嫂可方便載本君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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