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消息如同一塊巨石,激起千層浪, 弟子們頓時嘩然。
連沈碧茶和西門馥都忘了繼續打架, 雙雙還劍鞘。
新弟子門到試煉, 本就只有短短三個月,歸藏的試煉出了名的殘酷,按照傳統, 每年至要淘汰一半人。
如今又提前一個月, 對大部分弟子來說都是驚天噩耗, 便有不人如喪考妣地哀嚎起來。
沈碧茶這樣實力強悍、學業優異的,什麼時候試煉都無所謂,倒是歸藏破例從新弟子中選拔數人參加十洲法會,實屬意外之喜。
十洲法會一甲子舉辦一次, 是修真界最重要的盛事, 錯過這一回便要再等六十年。
新弟子中已經筑基的有十六人,俱都暗暗拳掌——若無意外,能去參加法會的人選定然出自他們中間。
不過要問誰最高興,恐非西門馥莫屬——只要通過試煉,便可以自行選擇課程,他就可以永遠告別符法考試了。
弟子們或愁苦或欣喜,只有小頂一只爐子無于衷,雖然天天按時來上學堂, 也算兢兢業業、一不茍,但滿心都是煉丹和認字,對修道沒多大興趣, 也不知道法會是什麼。
云中子掃了一眼眾弟子,看見蕭頂一臉淡然,心中暗暗贊許,的學業不算拔尖,骨更是約等于無,但若論心,恐怕闔派上下都沒有幾個人能和相較。
正暗自慨,便聽蕭頂道:“碧茶,試煉是什麼?”
沈碧茶了額角:“就是把我們扔進一個境里,里面有很多怪啊,邪魔啊,能活著出來就算通過,死在里面就淘汰了。”
頓了頓道:“不是真死,不過覺和真死一回也差不多。”
提到這個,的臉不大好,家后院里有個家用境。十二歲那年,爹有回用完忘了鎖門,誤其中,那經歷可不太好,出來以后把爹罵了整整三年。
小頂點點頭:“淘汰了,會怎樣?”
沈碧茶:“……就回你村里種地去。”
小頂著急起來:“可我,不會種地。”況且只想煉丹。
云中子:“……”還是想多了。
他清了清嗓子:“諸位稍安勿躁,基礎好一些差一些都沒有關礙,境會據諸位的基修為調整試煉難度。”
歸藏與大衍、太璞這樣的“正統”名門大宗最大的不同,便是對骨、靈沒那麼看重。
“比起資質,更重要的是心和機變,”云中子解釋道,“每個境中皆有一線生機,無論修為如何,都可憑借道心與才智打開局面。”
說罷解釋規則,試煉境分八十八層,越往上越難,弟子進時,境便會據修為將他投匹配的一層。
如此一來,水平相當的弟子便會出現在同一層境中,
弟子可單打獨斗,也可通力合作。
通過試煉則有兩個條件:其一,活著走出境。其二,師長會評估弟子們在境中的表現。因此跟著強者過關卻不出力也是不行的。
另有一條,不得攜帶法,劍也由門派提供。
此言一出,西門馥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的修為是用天材地寶堆出來的,與沈碧茶不相上下,可要是渾上下的法,他的實力便差太遠了。
方才有竹的弟子們也不敢掉以輕心了,修為越高,遇到的境也越難,修為的差異便被抹殺了,甚至反而為妨礙。
小頂冥思苦想半晌,終于發問:“掌門,通不過試煉,還能跟著師父,學煉丹嗎?”
云中子有些為難,想了想道:“通過試煉方是我歸藏正式弟子,這是師祖定下的規矩,無人可以破例。師弟雖向你傳道,但通過試煉后,方能行拜師禮。若是通不過,便不能繼續留在歸藏了。”
言下之意,就算是蘇毓也不能例外。
不過他留了半句話沒說,若是通不過試煉離開歸藏,最倒霉的是蘇毓——靈氣來源一日不解決,他只能跟著跑。
小頂點點頭,臉凝重起來,轉頭問沈碧茶:“碧茶,怎麼才能,通過啊?”
沈碧茶托著腮皺著眉,不管規則怎麼改,自己是不擔心的,但蕭頂就不一樣了。
滿面憂:“你的基礎太薄弱了,若是能與我分在一層,我還能帶你過,可只剩下半個月,你無論如何也來不及筑基。”
不知道小頂的底細,云中子卻是一清二楚的,沒有氣海,雖有浩瀚如海的靈氣,也只能外放,不能聚,無法化修為。
修為低,遇上的境也簡單,若是機靈點,也不難通過,偏偏這小姑娘又呆愣愣的……
沈碧茶半晌想不出什麼好法子,無意中瞥了一眼面有菜的西門馥,忽然靈機一:“連山君不是你師父嗎?他那兒有不好東西吧?你不如學學西門傻,找點快速提升修為的藥磕磕,沒準能和我分到一層。”死馬當活馬醫吧。
小頂雙眼倏然一亮:“碧茶,你太聰明了。”
如今有一百多萬靈石,聽阿亥說,這是一大筆錢,可以買許多靈藥。
連山君的靈藥庫里,自然不缺能提升修為的天材地寶。
當晚回到掩日峰,小頂便對蘇毓道:“師尊,我能去靈藥庫嗎?”
蘇毓不疑有他,練完劍閑著無事,便道:“可以,帶你去靈藥庫看看,順便把下次煉丹用的藥材取了。”
靈藥庫在掩日峰半山腰,由十多個巨大的窟連綴而,數千顆夜明珠將里頭照得宛如白晝。
每個窟都有單獨的制,越往里,藥材也越珍貴稀有。
蘇毓帶去的是第一個庫,高曠的圓形窟中
,中間是一張五尺見方的白玉臺,四壁則全是屜架子,一道懸空的螺旋階梯著藥柜盤旋而上。
每個屜里都貯放著不同藥材,單是第一個窟,便有千上萬種藥材。
小頂跟著蘇毓來到白玉臺前,只見臺上擱著切藥刀、藥瓶、藥盒和小金秤等。
此外還有一支竹青的筆。
蘇毓拈起筆管,一邊解釋一邊示范:“將要取的藥材寫在玉臺上便可。”
他說著,在玉臺上寫下“木渠芝一”,青的字跡閃了閃,臺中,片刻后,便聽墻壁中傳來機括的聲響,不多時,白玉臺慢慢從中分開,一只金鑄的手掌從裂中升起,掌中托著一頭木紋靈芝。
蘇毓拿起切藥刀,切下指甲蓋大小的一片,收進藥盒里,將剩下的木渠芝放回原,那金手掌慢慢下沉,白玉臺恢復了原狀。
“木渠芝有駐之效,下堂課煉制玉容丹需用此藥。”有了上次眼珠子的教訓,他特地挑了最安全保險的,這種吃了只能養容的東西,總鬧不出什麼幺蛾子了吧?
他如法炮制,將玉容丹要用的六七味藥材都取好,放進乾坤袋中——特地多備了一倍的量,讓可以吃個夠。
取完藥,蘇毓便帶徒弟出去,小頂看看懸梯:“可以上去嗎?”
蘇毓點點頭:“亦可去柜中自取。”
頓了頓:“想去看看?”
小頂點點頭,琉璃般的眼睛在夜明珠的華中熠熠生輝。
蘇毓本來最怕麻煩,對上期盼的眼神,鬼使神差地點了頭:“那便上去看看吧。”
小頂跟著師父拾級而上,好奇地看著層層的屜柜,每個屜上都刻著藥材的名字,的目落到哪個屜上,字便閃耀出灼灼金,似在邀請擷取。
蘇毓時不時打開一個屜,用竹夾或金匙取出許讓辨識狀。
見聽得認真,便鼓勵道:“你可以自己打開看看。”
小頂用手指點著下,上下掃視一番,不認識的字實在有點多,于是隨便挑了一個打開,卻是黑黢黢的長條,屜一開,便散發出一制烤的香氣,似是什麼脯:“師尊,這是什麼?”
咽了咽口水:“能吃嗎?”
蘇毓一瞥屜,卻見上面赫然刻著“鞭”,臉便是一黑:“不能。”
補上一句:“有劇毒。”
小頂憾地“哦”了一聲,又問:“這是什麼東西呀?”
徒弟既問了,做人師父的也只好解:“是魔域的一種異,這東西……是用它的吊死鬼炮制的。”
小頂吃了一驚:“你可別把梅運,炮制了。”
蘇毓:“……”
小頂又問:“這能煉什麼啊?”
蘇毓斷然關上屜:“什麼也不能煉。”
不是什麼正經東西,也沒什麼正經用途
,他將這東西收進藥庫,純粹是因為稀有——凡是稀有的東西,他都忍不住收進庫里。
經過這一遭,蘇毓不敢再讓隨便挑,選了幾種正經又常用的藥材教辨認。
兩人隨走隨認,小頂環顧四周:“師尊,這些藥,我能買嗎?”
“可以,”蘇毓點點頭,“只要你有靈石。”
小頂靠著清心明目辟谷丹發了一筆財,氣定神閑地點點頭:“靈石有的是。”
蘇毓不以為然地掀掀眼皮:“想買什麼?”
小頂有些眼花繚,道:“好吃的,都來點。”
蘇毓:“……”這是下館子點菜呢?
他了眉心:“要什麼功效?”
小頂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要提升修為的。”顧著好吃不好吃,倒把正經事忘了。
蘇毓略略蹙眉:“提升修為的藥材在頂上,越往上越貴。”
他帶著繼續往上走,打開一個接近窟頂的屜,取出一顆閃著星輝的小珠子:“鮫人淚,可提升三修為,需二十萬靈石。”
小頂瞅了一眼:“最好的,就這個?”
蘇毓一噎:“二十萬靈石不是小錢。”
小頂從懷里掏出一把玉簡:“我有錢。”
蘇毓略一看,這些玉簡的數額加起來,居然有小兩百萬,西門家的敗家子腦袋里的可能不是坑,是深淵。
小頂皺了皺眉:“就沒有,更貴的?”碧茶說了,一分價錢一分貨,買貴的準沒錯。
蘇毓氣結,向來只有他人五人六,哪有別人對著他挑三揀四的,頓時不想伺候了,冷冷道:“自是有的,別說百萬,價值千萬以上的也不在數。”
頓了頓:“為師有正事忙,沒空陪你慢慢挑。”
小頂紆尊降貴地看了一眼鮫人淚,努努:“那就這個,來三顆吧。”
兩人沿著懸梯往下走,小頂一路上挑看著好吃的藥材買了些,把百寶囊塞得滿滿當當,一算價錢,總共才花了不到一百萬。
有些失:“師尊,你的藥,都太便宜了。”
蘇毓:“……”
買完藥,兩人騎紙鶴回峰頂,一路上蘇毓再沒有搭理小徒弟。
小頂一無所覺,騎著的大嘰嘰,一邊從百寶囊里掏藥吃,一邊給兒子背《千字文》,背錯一個字,就用萬壑松在他屁上輕輕一下,要是背得好,就往他里塞個紙團子以資鼓勵。
大嘰嘰祖祖輩輩都不是讀書的料,攤上個阿娘也是不學無,奈何自己不認得幾個字,卻一心子龍。一路上大紅沒吃到幾個紙團子,屁上倒是挨了好幾下。
回到掩日峰,蘇毓一言不發便去后園沐浴,小頂蹲在院子里訓了大嘰嘰一頓,然后回到房中繼續啃藥。
百寶囊裝不了多東西,不到一個時辰,便把今日買的藥都啃完了,中
又多了許多氣,那三顆鮫人淚的氣格外明亮耀眼,便將之引小鼎中,又把各種藥材氣,挑味道的好的扔了些進去。
找不到掌門說的氣海,充盈氣海無從談起,只能有什麼都往的原小鼎里扔。
做完這些,便將這事拋到腦后,照常沐浴睡覺。
睡到半夜,忽然醒來,到腹中灼熱,像是燒了起來。
忙坐起,腹中的灼熱蔓延到全,讓整個人變得滾燙。忙潛靈府一看,只見小鼎中凝出一顆流金溢彩的丹丸,那灼燙的覺便是自那里散發開去的。
小頂雙眼一亮,這丹丸金閃閃,一看就是了不得的寶貝。
便即打開風門,開始運氣,想把那丹丸引出來。
煉了好幾顆辟谷丸,這是做了的,然而這顆金的小丹卻不怎麼聽使喚。
它仿佛有自己的想法一般,從的下丹田,緩緩移到尾閭,經過夾脊、玉枕,直達泥丸,然后“卟啰”落進黃庭,呆在那里不了。
不管怎麼運氣,它都不肯彈,里那火燒火燎的灼燙覺,慢慢平息下來。
小頂無法,只得把湊到墻上:“師尊——”
蘇毓照例在打坐運功,聞聲出定:“何事?”
小頂癟癟:“我煉的丹,卡住了。”
蘇毓知道的丹一向是從哪里出來的,不以為意:“卡在嚨里了?”
小頂苦著臉道:“不是,卡在別了。”
蘇毓無奈地了額角:“去門外,我替你看看。”
兩人出了門,走到回廊上。
蘇毓沒好氣地看了一眼這不省心的徒弟:“手。”
小頂練地出手腕,蘇毓兩指輕輕搭在皓腕上,便即將一縷靈力打查探。
片刻后,他一臉愕然地移開手指,難以置信地盯著徒弟懵懂的小臉。
小頂偏了偏頭:“師尊,卡住的丹藥,能弄出來嗎?”
“這不是卡住的丹藥,”蘇毓心力瘁,了額角,“這是你的丹。你結丹了。”
這沒有氣海、不能煉氣、不能筑基的小爐鼎,直接跳過這些步驟,了個金丹期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