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倩沒辦簽證,只能待在國。
這一陣一直都沒怎麼見到姚家人,直到大年初十,所有人被老爺子喊回姚家老屋吃飯,才又見到了神不太好的姚信康。
姚信康最近這段日子一直被他媽在家里,斷了對外聯絡的方式,也斷了經濟來源,本來就不算太高的個頭,如今打眼一看,顯得越發萎靡。
他見沈倩拿出手上的小盒子,眼神一亮,兩人有如地下黨接頭一般,彼此眼神錯一瞬,而后手指一番示意,略微點了點頭,接著各自轉離去,留下一個月朦朧下偉岸的背影。
大年十五,元宵節。
姚信和從國打來電話,他八十七歲的導師早上的時候走了。
名下財產全數捐獻給了各個大學的科研機構,只有弗州那片藏著飛機的森林,留給了姚信和,臨走前,還笑著讓他以后帶著孩子多去看看。
姚信和給老爺子辦完葬禮,遵循老爺子的囑,把骨灰帶回了國,和他早年去世的妻子葬在了蘋合縣的鄉下,落葉歸,了無憾。
再回到北城時,姚信和整個人看上去清瘦了許多。
沈倩對著自家人的臉別提有多心疼,吃飯的時候,特地還讓阿姨多做了兩個他平時喜歡吃的菜。
晚上也沒怎麼鬧他,只是在他睡著了之后,手了他眉間的紋路,側趴在他懷里,聽他口一上一下發出的呼吸聲。
白迎蕊在中國待了將近一個月,如今春節結束,也決定再次啟程。
年輕時是學生的,如今,在楚老頭的提議下,決定背上行囊,去外面的自然世界轉一轉。
姚信和第二天知道了這件事,點頭表示同意,讓陳大泉給訂好了機票,還親自把送去了機場。
姚信和之前因為去國照顧導師,積了不公司里的事,如今工作恢復正常,晚上加班便越發頻繁了起來,回到家里往往已經十一點多鐘,洗完了澡也不急著睡覺,靠在后院的墻邊上煙,夜濃重里,孤零零的一個人,仰著腦袋,只有吐納煙氣的聲音,約約的,飄在白茫茫的水霧里。
沈倩難得半夜醒來,披著服下了床,尋著靜往樓下走,看見姚信和了,也沒有開燈,只是輕輕地邁著步子過去。
姚信和回頭看見,低頭攆滅了手里的香煙,打開門進來,下上沾了煙味的外套,低聲問到:“把你吵醒了?”
沈倩搖了搖頭,走上去,把自己裹進他的懷里,試探著問他:“最近,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啊?”
姚信和沉默了一晌,著的頭發,語氣放得很平:“沒有,好的,怎麼突然這麼問。”
沈倩低著腦袋沒有回答,好一會兒了,才扯著角笑笑,腦袋左右拱了一拱,開口說話,不讓他聽見自己話里面的那點失落:“沒有啊,就是看你工作忙的嘛,擔心你力過大,想著我好歹是你的老婆,聽你訴訴苦什麼的,要是沒有事,那當然更好啦。”
沈倩因為沈寧寧的那番歇斯底里,也曾經考慮過姚信和對于自己原生家庭的看法。
在看來,相比于沈寧寧的經歷,姚信和坎坷灰暗的年,其實更值得被人同。
但姚信和卻是一個沒有多傾訴的人,他聽見沈倩此時的話,只是低下頭,吻了吻的頭發,然后閉著眼睛聞上的味道,保持沉默,冷靜疏離。
姚信和和大多數丈夫一樣,并不是一個善于通的人。
他生來有一些涼薄,對于親人的概念,也并不來源于自長的會,而是青春期的末端,廖醫生在康復中心里,給他構架出來的一個巨大框。
在那個容納了無數社會行為示例的巨大框,姚信和擁有了完整的、對于親屬關系的理解,也擁有了對于思想的絕對服從。
所以,當他回歸姚家的時候,他把自己視為一個功復制下來的實驗品。
他可以溫順的同老太太問好,恭敬的與老爺子說話,聆聽長輩的訓斥,接一個小輩的責任。
可沒有人給他構造一個婚姻的框。
所以姚信和在面對沈倩時,他多多是有一些迷茫的。
沈倩因為前一天晚上失敗的談,一晚上睡得都不怎麼好。
第二天起來,黑眼圈老大一個,打著電話給顧老師,語氣嘆,開口便問:“媽,我爸以前,是不是也臭屁的?”
顧蘭青這會兒才下了課,聽見的話,不挑了挑眉,笑著問:“怎麼了?是你和小姚出什麼事了嗎。”
沈倩沉默一瞬,氣鼓鼓地回答:“也不是,就是,前一陣,他關系很親的一個導師走了,前天,白阿姨也去了非洲,我見他在下面煙,力大的樣子,就想過去和他說說話,但他對我的表現格外敷衍。”
說完,又有些沮喪起來,“哎,要是你和白阿姨能晚點走就好了。”
顧蘭青這會兒又輕聲笑了出來,坐下來喝了一口茶,打趣道:“我們做長輩的,總是住在你那兒算怎麼回事啊。小姚是你的丈夫,這以后的日子,陪他度過余生的人,也是你,他能控制自己的緒這還不好啊,我看你是在福中不知福。”
沈倩鼓了鼓,小聲說到:“可我也心疼他呀。我每次有什麼想和他通的話,都會第一時間告訴他的,他那麼掖著掖著,說不定就要掖出事兒來了。”
顧蘭青這下都忍不住被自己這個閨給逗樂了,咬了一口手里的甜品,輕聲嘆氣:“圓圓啊,男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他們有時坐在一個地方思考,有時候獨,并不是因為孤獨,也并不代表著他們心就有多空虛,就需要你去安。他們可能,只是單純想要一煙,想要靜一靜而已。你不能要求每一個人都和你一樣善于通,也樂于通。你得給他一點兒時間,讓他習慣邊有一個你,也得讓他知道,你擔心他,卻不干涉他,這就夠了。男人這種東西啊,沒什麼好心的,媽媽到了這個年紀都還不了解他們,做枕邊人容易,做知心人難,有時候,他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偏偏要去做那個吃螃蟹的人啊。”
沈倩向來將顧老師的話奉為至理名言,如今聽了顧老師的話,頓覺豁然開朗,掛上電話,連吃了兩大塊榴蓮,直到又塞下兩杯酸,才滿足地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再看向自家男人英俊貌的臉,又覺生活燦爛了起來。
第二天起床,沈倩神抖擻地回到單位上班,剛坐下報了個到,沒想外面就有警察找上了門。
警察是為了一個在郊區發現的男死者過來的,那個死者據說前一陣子經常在歌舞團的傳達室外頭逗留、想要找沈倩說過話。
沈倩有一陣沒有聽傳達室的老趙提起過這個男人,如今突然得知了他的死訊,不有些茫然無措,打著電話給了姚信和,見他也沒有跟死者有過任何接,只是搖頭表示不知。
送走警察后,沈倩還是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一路琢磨著事回到家,剛打開門,就見到了大包小包的沈行檢,挑眉一想,原來自己這個弟弟,過幾天就要開學了。
沈行檢最近一段時間經常跟著姚小糖去那個武班上湊熱鬧,前兩天,聽說姚小糖邊那個蕉蕉的小姑娘父母離了婚,他還不要臉地嚷嚷著要收養人家。
沈倩覺得小孩兒大了,實在不容易管教,于是看著他有些愁苦的臉龐,難免心生疑慮,坐在他的邊,便輕聲問到:“你這是怎麼了?”
沈行檢唉聲嘆氣,看了一眼,低聲回答:“姐,我覺得我可能有問題。”
沈倩驚訝得一下就睜大了眼睛,著他的子,大喊:“你有什麼問題?”
沈行檢撓了撓頭發,很是憂郁道:“我邊的好幾個哥們兒都了朋友,他們給我介紹,但我一點也不想跟那些生在一起,我覺得很沒有意思。我哥們兒說我這樣不正常,為了這個,我還特地找了不他們朋友推薦的偶像電視劇和小說看,但是看完之后,我更加不想找朋友了。”
沈倩聽他這麼說,終于松一口氣,拍拍自己的口,大大咧咧地安起來:“原來這就是你這陣子看那些惡俗電視劇的原因啊?嗐,你才多大,十五歲啊,不想朋友這算什麼病,你姐夫二十七歲遇到我之前,還天琢磨著要出家呢。要不是你姐我人心善有社會責任心,收了他這妖孽,如今,你姐夫說不定都已經仙了。”
沈行檢聽見沈倩的話,角直:“姐,你可要點臉吧。”
沈倩哼哼兩聲,覺得自己的魅力到了質疑,往沙發上一靠,連忙開口道:“沒騙你啊,他之前是真的要出家,要是你姐我沒跟他結婚,你姐夫到老了以后,說不定就是法制報上的典型,死了之后,照片上面幾顆紅大字——空巢老人,無兒無,寒夜暴尸街頭,這到底是人類孤獨的延續,還是婚姻的警示錄。
沈行檢連忙捂住的,看向后面走過來的姚信和,一臉討好地說道:“姐夫,我姐平時就是無遮攔,你偶爾管一管就行,孩子本來就不聰明,別教育太狠了啊。”
姚信和倒是沒生氣,他那張臉常年就是這樣,或許是聽沈倩這張胡說八道慣了,在沈倩邊坐下來,只是面無表地拿出了一封沾滿了香水的信封。
沈倩掙沈行檢的手,著那張示意義濃厚的信封,立馬大喊起來:“好啊,這是哪個小妖給你寫的書!聞這味道,也不怕被熏個過敏鼻炎!”
沈行檢好奇地拿過來看了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幸災樂禍地說到:“姐,這不是人家給我姐夫的,是給你寫的表白信,哦不對,是求婚信。”
沈倩臉上兇狠的表一下子頓住,拿過來瞧了一眼,只見上面果然寫著三行紅大字——
“親的沈倩,
嫁給我吧,
我會對你永遠不離不棄。
”
信是被暴力拆封的,姚信和顯然也不準備遮掩自己這點魯的行為,往沈倩臉上看了一眼,下顎的拉得很。
沈倩咧一樂,神淡定極了,如今有了名氣,自然無數歪脖樹下的追求者也就接踵而至,可平時對此一向不放在心上,哼上一聲,拿了桌上的鋼筆,大手一揮,立馬就回復了人家一句,“你腦子真是有病。”
于是,那封紅的求婚信,就此變了——
“親的沈倩,你腦子真是有病。
嫁給我吧。
我會對你永遠不離不棄。”
沈行檢坐在沙發上,雙手捂住自己的,低頭看向地面,忍不住很是嘆地想,得虧他姐夫娶了他這個姐姐,不然就沈倩這麼一神經病,放出去,也不知得禍害多無辜的幸福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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