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氏的臉也變得難看之極，下意識地去看趙安禮。等看到趙安禮閃爍的目，哪有什麼不明白的？不舍得怪兒子，卻是恨毒了盧娘，勉強道：“此事許有誤會。”

誤會？連氏快言快語地道：“有沒有孕，找個大夫一驗不就知道了？”

俞氏惱恨地看向盧娘：“一個風塵子，便是真懷了孩兒，又怎麼能證明一定是安禮的骨？”

這種指責盧娘怎麼肯？立刻跪地嚶嚶低泣：“奴雖在風塵，跟隨人時依舊是完璧之，腹中骨千真萬確是人的，請安人明鑒。”話是對著俞氏說的，目卻楚楚可憐地看向趙安禮。

趙安禮也道：“娘，娘腹中確實是孩兒的骨。”

俞氏被他氣了個倒仰：“孽障，孽障。”向盧娘，眸中陡然出兇，“這個孩子不能留！”

趙安禮大驚：“娘！”

盧娘也凄然道：“安人！”

俞氏看也不看他倆，對范夫人賠禮道：“親家放心，這事我必會理好，絕不晴晴一點委屈。”

范夫人臉鐵青：“不必了，我們晴晴無福，高攀不起貴府郎君，婚事就此作罷。至于你們的家事，”厭惡地掃過趙、盧二人，“就不用拿來惡心人了。”

轉要走，俞氏驀地開口道：“且慢！”

范夫人冷淡地道：“俞娘子還有何話可說？”

俞氏收起先前賠小心的姿態，出傲慢之：“親家，婚事當初是你家老爺親口定下，如今要退親，親家只怕也做不了主？”

范夫人臉微變。

俞氏又道：“我兒固然有錯，然我已盡力彌補，夫人還是這般不依不饒，只怕傳出去未必好聽。晴晴這麼好的小娘子，若是因此累，我們于心何忍？”

范夫人氣得渾發抖，俞氏這話惡毒之極，這是要將退親的罪名往燕家頭上扣啊，兒家的名聲珍貴，這是在威脅，若是退親，要用流言毀了晴晴。

可不能不承認，俞氏說的雖是歪理，有一點卻沒錯，這件事無論怎麼做，的兒都會到傷害。

范夫人陷兩難之境。

瑟瑟在一旁心中暗嘆：大伯母當家理事雖然也算一把好手，但燕家家庭關系簡單，祖母周氏又是個直爽厚道的，待兒媳婦便如兒一般；大伯雖寄山水，無上進之心，卻也沒學別家搞什麼紅袖添香之事，大伯母的一輩子也算順風順水了。比起丈夫死后，一手護住家產，拉扯兒子長大的俞氏來說，臉皮之厚，行事之老辣到底還是差了許多。

想當初，阿姐在趙家實在過不下去，想要和離，俞氏也是百般阻撓，只肯休妻。他們不知花了多氣力，想了多法子，最后還是已經是太子的陳括親自過問，阿姐才能和趙安禮順利和離。

現在，俞氏千方百計不想退親，不外乎是退親的理由實在不面，不能因為這個毀了兒子的前程。可趙安禮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又憑什麼配踩著阿姐的淚，獲得錦繡前程？

退了親，阿姐就算遭遇再不好，也不會比嫁他們趙家更差。

可前世的事發生過的事別人不知道，萬一被俞氏威脅住就糟了。還有阿姐，畢竟是打小定下的親，中意了趙安禮這麼多年……瑟瑟擔心地看向燕晴晴，姐妹倆目匯，瑟瑟瞬間明白了的意思。

這門親事，阿姐無論如何都不想要了，寧可玉碎，不愿瓦全。

瑟瑟放下心來，開口道：“伯母，剛剛我在隔壁其實還聽到了幾句話，只是想著我們和趙家結親一場，總要留幾分面。可如今，卻不得不說了。”

范夫人一愣：“什麼話？”

俞氏卻道：“燕二娘子，我知道你護著你阿姐，但說話總要將證據。你怎麼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瑟瑟早料到這一招，不慌不忙地道：“我說的話俞娘子不信無可厚非。不過，幸好我還有一個證人。”

俞氏一愣：“證人？”

瑟瑟點頭，指向歸箭，“這位是蕭大人的隨從，剛剛恰好經過。”

范夫人不認得歸箭，燕晴晴卻是認得的，驚訝地看向瑟瑟。

瑟瑟給了一個讓放心的眼神。

俞氏的目落到歸箭襟上的飛鳶圖上，頓時變了臉。

歸箭拱了拱手道：“小的剛剛路過這里，聽到里面有子問，‘新婦厲害，奴進門會不會磋磨？’一開始并沒有留意，可沒想到接下來的話實在小的大吃一驚。”

范夫人忍不住追問道：“什麼話？”

俞氏心中涌起不好的預。

歸箭道：“他說，‘就算進了門，管家的也是娘，還有我護著你，能拿你怎麼樣？你若敢對你不好，看我怎麼收拾。’”

字字誅心！

范夫人氣極恨極，手指著趙安禮，發抖：“趙安禮，你的良心何在？”這樣黑了心腸的丈夫，晴晴若是嫁過去，還有什麼好日子可過？

俞氏勉強道：“親家……”

范夫人大怒：“住口！誰是你的親家？”

俞氏何曾被人這樣當面喝問過，臉頓時變得不好。

趙安禮見母親吃虧，也不跪了，一下子跳了起來：“娘，你又何必對燕家賠小心？大丈夫何患無妻，兒有功名在，定能找到比燕家更好的岳家。”他鄙夷地看向燕晴晴，“怎麼也比這個蠻婦好一百倍。”

范氏氣得大一聲，驀地向后倒去。眾人大驚，娘的娘，伯母的伯母，都圍了上去。燕晴晴作最快，一把扶住范夫人，心急如焚地喚著。

范夫人心痛如絞，眼前陣陣發黑：趙安禮，好個趙安禮！的晴晴，捧在手心養大的兒，怎麼容得人如此辱？

鬧到這個地步，俞氏也知婚事再無可挽回，懊惱之極：安禮真是被那個狐貍迷住了，這種糊涂話藏在心里也就罷了，居然敢說出口！范氏到底是他的長輩，把人氣這樣，傳出去的話，他還要不要名聲？

惡狠狠地掃過盧娘，心中恨極：都是這個掃把星讓兒子昏了頭。

趙安禮過來拉：“娘，我們快走。”他也沒料到竟會把范夫人氣得倒下，有些慌了神。眼前燕家人一片混，等過會兒反應過來，只怕不會輕易饒了他。

結果剛走兩步，便被攔住。

燕晴晴將范夫人給兩位嫂嫂，眉眼俱赤，一步步走近趙安禮。趙安禮嚇得直往后：“你要做什麼？”

燕晴晴一聲不吭，猛地一拳擊出。趙安禮大一聲，只覺一巨大的力道撞上小腹，整個人都痛得佝僂起來。

燕晴晴一字一句地道：“這一拳，是為我娘打的。你將氣這樣，這是你該的。”

俞氏剛剛都嚇得呆了，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想要前一步，卻被抱月攔住。瑟瑟在一邊似笑非笑地說：“俞娘子，令郎挨一拳，總比被告忤逆長輩要合算得多？”

俞氏臉驟變。

燕晴晴的第二拳又揮了出去，這下子，趙安禮踉蹌一步，直接跌坐在地，疼得都不出來了。

燕晴晴面無表地道：“第二拳，是為我自己打的。從此之后，恩斷義絕，再無干系。”

又舉起拳。

盧娘一聲尖，驀地撲到趙安禮上：“別打了，要打就打我好了。”

燕晴晴看著盧娘，一聲嗤笑：“打你？你配嗎？”趙安禮秉如此，沒有盧娘，疑也會有張娘，王娘……倒覺得自己該激盧娘，若不是，自己還不知道趙安禮是個什麼東西。

居高臨下地著這對狼狽不堪的野鴛鴦，冷笑道：“但愿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與此同時，隔壁隔間中，剛剛被藏弓請來的尚書省左司郎中馮舉頭痛裂地道：“蕭大人，你特意把下請過來，就為了聽這些婦人間的瑣事？”

蕭思睿酒意上頭，暈暈沉沉地一手支著頭。聽到馮舉抱怨，淡淡道：“那位姓趙的是個貢生。”

馮舉一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本朝選士，素重德才兼備，像趙安禮這種為了風塵子謀算正妻的，可以說是品行低劣，不堪為士。尚書省左司管著禮部，取士之事正是職責所司，趙安禮此舉既然被他撞個正著，自然不能放過。

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貢生，居然要勞這位特意請了他來？要知道，這位可是出了名的不管閑事，獨來獨往，這次肯參加同僚的聚會都已讓他們寵若驚。

馮舉暗暗稱奇，決定要好好打聽一下，這個小小的燕家和這位究竟有什麼關系？至于這個趙安禮，馮舉捋須，不以為意地道：“既然此子品行不佳，功名革了便是。”

瑟瑟回到隔間時馮舉已經離開。藏弓守在門口。蕭思睿趴在桌上一不，似已睡著。

瑟瑟著他出了會兒神，拿起掛在椅背上的披風，輕手輕腳地幫他披上。

下一刻，眼前一花，他驀地直起，纖細的腕已落他手中，被死死扣住。披風從他上落，蓋在了的腳面上，腕上疼痛裂，卻顧不得。

他死死盯著，眸幽黑，神可怕。

心頭驚駭，好不容易克制住心的恐懼，聲而道：“睿舅舅，我只是幫你披披風。”

他似是怔了怔，目落到地上的披風上，可怕的神一點點消散。

瑟瑟依舊不敢放松，委屈道：“你把我攥疼啦。”

他又是一怔，只覺掌心中一片膩，低頭看去，但見皓腕如玉，纖細可，落他掌中，竟仿佛輕輕一用力便能將之折斷。

覺到扣住腕的力道放松了幾分，瑟瑟略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轉了轉腕子，試圖掙他的掌握。

一掙，沒能掙。瑟瑟心里打鼓，又開口道：“您先放開我好不好？”

心頭仿佛被羽輕輕撓了一下，一意電流般迅速躥遍全。他的手反地了，又克制住自己，沉默地松開，卻見雪白的腕子上多了一圈紅痕，看著可憐極了。

注意到他的神，忙將袖子放下，笑盈盈地道：“沒事，過一會兒就消掉了。”

他沒有說話，心中卻知道在寬他的心。一冰雪，惹人憐，卻得很，一旦掐出紅痕，極難消褪。又怕疼。為此，即便是床笫之間，他除非失控，否則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過于肆意。

心中想著，他又有些燥熱起來。他暗暗嘆了口氣：今日的酒實在多了些。

瑟瑟將自己的來意說出：“我是來向您辭行的。今日真是謝謝您了。”

他著客氣有禮的模樣，心頭莫名地到了不悅，想也不想便開口道：“不必謝。我送你回去。”

瑟瑟道：“家里了車……”

他了眉心，打斷：“我送你。”隨即站了起來，順從自己的心意手了的秀發，“聽話。”

瑟瑟：“……”得，看來這位的酒還沒解。但凡他清醒著，絕不可能對做出這樣親昵的作。

他卻似乎上癮了，又了的頭頂。

瑟瑟忍不住了，一把拍開他的手，氣道：“頭發會的。”

他著氣鼓鼓的模樣，慢吞吞地“哦”了聲：“我們走。”

瑟瑟提醒他：“你不是來參加聚會的嗎？”先走不大好？

他皺眉道：“無趣得很。反正我已經到過了，不必再去。”

瑟瑟沒法子了，和喝多了的家伙也說不清，只得讓步道，“我讓抱月去和們說一聲。”

他隨意點點頭，向前走去。走了幾步，見沒跟上，回頭不悅道，“你還愣著做什麼？”

瑟瑟無奈，只得好好地跟上他。

等到上馬車時，問題來了。抱月去報信還沒過來，膝蓋疼痛，本爬不上車。

瑟瑟訕笑：“要不等抱月來。”

蕭思睿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卻忽然出手，握住的腰肢。

灼熱的大手上腰眼敏，瑟瑟整個人都僵住了。心中大窘，拒絕道：“不行。這樣子不……啊！”蕭思睿發力一提，瑟瑟反對的話還沒說全，已經騰空而起，落在了車上。

他跟在后上了車，似乎毫未察覺他先前作的不妥，不不慢地道：“進去再說。”

瑟瑟氣絕，暗暗發誓，以后再要遇到他喝多了，一定離得遠遠的。

好在他在車廂中沒再出什麼幺蛾子，只是坐在對面，撐著額頭著發呆。偏偏目中沒有毫邪念，只是安靜地看著。

他到底要做什麼？瑟瑟頭大如斗，干脆閉上眼，眼不見心不煩。

馬車很快就到了燕家。抱月扶著下了車。瑟瑟想起一事，住歸箭道：“且慢離開。”又吩咐抱月，“去我床頭的匣子拿兩貫錢來。”打發太平樓的店小二時問歸箭借了二兩銀子，自然不好欠著。

歸箭心虛地看了眼車廂，忙道：“不用還了。”

瑟瑟道：“這怎麼？”

蕭思睿在車廂中聽得皺起眉來。

正在這時，一道驚喜的聲音忽然響起：“燕二妹妹？”

瑟瑟循聲看去，就見一個十六七歲，容貌清秀的年郎和幾個太學生一起，徒步往這邊而來。他旁的其他幾個太學生都好奇地向看了過來。

不就是昨日為燕驥還錢時，追了車幾步的那個燕驥的同窗嗎？

瑟瑟茫然：這是誰啊，得這麼親熱？然而分明到車有一道銳利的視線投了過來。心中微訝：這人，蕭思睿認得？

作者有話要說： 睿舅舅：怎麼不認得？又來一個不長眼的，惦記我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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