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 季恒秋聯系了修水管的師傅。
接到電話的時候江蓁正和周以在理發店,估計一時半會回不去,和季恒秋說:“要不我把房門碼發給你, 你先幫我看著。”
季恒秋回:“行。”
掛了電話, 季恒秋啟門鎖,輸870520, 按下確定后卻發出嘀嘀嘀的錯誤提示音。
他以為是自己按錯了一位, 正要重輸, 微信上收到了一條新消息。
江蓁說:碼是993976,麻煩你了!
“993976......”季恒秋默念了一遍,蹙起眉細細審視這串數字。
原來不是他的生日, 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那為什麼那天要問......
也是,江蓁的思維一向跳, 突然想起來, 隨口一問, 是他會錯了意,自己傻當人家也傻。
現實像一束強,照得季恒秋無地自容。
無數幀畫面在眼前飛快閃過, 最后定格在昨晚,笑著和別人喝酒聊天。
原來這段時間所有的心、猶豫、喜悅或抑,到頭來都是他一個人鬧的笑話。
他獨自腦補了一出戲, 從頭到尾, 像烈酒醺暈頭腦,錯了, 了,假的。
還不夠明白嗎?江蓁邊不缺男人,而無論和誰比, 他都沒有優勢,這季恒秋自己最清楚。
是最近過得□□穩了,陸夢的出現也許就是來提醒他的,好了傷疤別忘了疼,以前沒有的東西,以后也不會有。
季恒秋輕輕笑了聲,帶著譏諷和嘲弄。
多大的人了,犯這樣的傻,蠢不蠢啊。
他捂著臉了一把,呼出一口氣,在鎖上輸碼,帶著修理師傅進了屋。
這間屋子他很悉,從小住到大的,五六年前重新裝修翻了新,當民宿租出去。
來這住過的人很多,江蓁是第一個長租客。
原本的家和擺設都沒怎麼,還是和原來一樣,把家里收拾得很好,干凈而溫馨,茶幾上擺滿了零食,還有幾罐空了的啤酒瓶。
視線掠過窗臺上的花瓶時,季恒秋停下了腳步。
玫瑰已經蔫了,花瓣干枯。
他走過去,抬手了。
玫瑰從盛開到枯萎,像是預示著這場荒唐的心也該落下帷幕。
季恒秋收回視線,不再多瞧一眼。
心上豁了道口子,冷風灌進來,空缺的地方發出鈍痛。
難得喜歡一個人,想要回應又害怕回應。
花謝了,明天換一束新的就行。
那付出去的真心呢,能收回來嗎?
還會遇到下一個嗎?
又舍得結束嗎?
——
江蓁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七點多,先卸妝洗了澡,換上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沙發上。
拿起手機想刷會兒朋友圈才注意到屏幕上的裂,江蓁在茶幾屜里翻了翻,找到一片新的鋼化。
拿了個靠枕放在瓷磚上,一屁坐上去,擼起袖子,從手機邊上小心揭開舊。
這一掀讓鋼化徹底四分五裂,江蓁想拿幾張餐巾紙包起來再扔,一不當心虎口被割了一道口子。
刺痛讓了下手,沒一會兒傷口開始冒珠。
其實口子不長也不深,起走到衛生間,拿水沖洗跡。
著嘩嘩的水流,江蓁突然起了個念頭。
作為行派,立馬開門上樓,走到三樓按響門鈴。
很快大門就打開,季恒秋看見是,怔了怔,問:“怎麼了?”
江蓁把手舉到他面前:“不小心割了下,想問你有沒有創可。”
都快止住了,故意氣。
季恒秋本就沒細看傷口,一聽傷了趕回屋拿醫藥箱。
季恒秋翻找的時候,江蓁蹲下朝土豆招了招手。
“別,小心染。”季恒秋回叮囑。
江蓁把傷的手舉高,說:“知道了。”
季恒秋只找到以前給程夏用的創可,映著卡通花紋,他挑了個的。
剛在門口,線暗,他才發現江蓁換了個發,紅調的,一頭長卷發有點像迪士尼的小人魚,又沒那麼亮,偏深一些,襯得皮更白皙。
江蓁拿到了創可,看到了人就滿足了。和季恒秋道完謝,剛要轉走,就見土豆繞到面前擋住前行。
抬起頭,看著季恒秋點點腳邊正瘋狂蹭子的金。
江蓁的睡茸茸的,狗子最喜歡這種質地,蹭上去就上癮了。
季恒秋無奈地刮了刮下,心里暗罵這丟人玩意不知道隨誰,又猛然醍醐灌頂。
還能隨誰。
莫名有些惱怒,季恒秋抱著手臂語氣嚴肅道:“這麼喜歡就跟著走吧,我留不住你。”
金通人,被兇了立馬就松開了,回到自己的窩乖乖趴下。
江蓁看著土豆的可憐樣,朝它揮了揮手,小聲說:“你爸今天心不好,乖啊。”
抬眸看向季恒秋,說:“那我走了,晚安。”
季恒秋嗯了一聲。
江蓁走出去兩步,又回頭看他一眼,說不上來,和平時好像沒什麼區別,但總覺得他的態度很冷淡。
沒再多想,江蓁攥著一片創可下了樓。
原以為季恒秋只是心不好,但接下來的一周江蓁越發到了異常。
這個人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沒變過,但相下來就會發現他不經意的溫。
溫,江蓁也沒想到有一天會用這個詞形容季恒秋。
他看上去不好接近,其實耳子很。
別人找他幫忙,他第一反應總是拒絕,但稍微求兩聲他就會說好。
這麼兇一個人,店里的員工卻都特別喜歡他,就是知道這個人外冷心熱。
可是最近坐在吧臺的時候,季恒秋不會出現在旁邊了。說想吃蛋包飯,他只說今天不供應。桌上的花瓶里還是著神玫瑰,但不會再有多出來的那一束。
曾經江蓁覺得自己是特殊的,但現在又和店里的其他客人一樣了。餐盤里沒有多出來的一碗草莓,咖喱飯上沒有額外的荷包蛋,有的別人都有,季恒秋沒有再給開過小灶。
突然出現的落差讓江蓁到慌,忽冷忽熱算不上,只是從不冷又回到了冷。剛覺得和季恒秋悉了一點,他又筑起了一道屏障,讓無從下手。
是自己太敏了嗎?江蓁忍不住懷疑。
陸忱偶爾空來關心的進度,江蓁自己正煩著,聽一八卦心里更,差點就腦殘到在百度上搜索“曖昧對象突然冷淡是為什麼?”。
這麼渾渾噩噩地過去了一周,周日江蓁回家的時候路過酒館,見里頭有亮,上臺階推門進屋。
與往日不同,今天的酒館似乎不對外開放,被用作了員工聚餐。
兩張四人桌被拼到了一起,所有員都落座其中,滿桌子的菜,中間擺著一口羊火鍋,空氣中彌漫濃郁的飯菜香味。
看到江蓁,裴瀟瀟站起來打招呼,儲昊宇喊:“姐,吃了沒啊!”
江蓁揮揮手:“沒想到你們在團建,那我不打擾了,走了啊。”
儲昊宇和陳卓趕起攔住,兩個小伙子一人一邊把架到桌子邊。
“走什麼呀,沒吃一起唄。”
“對對對,瀟瀟,去再拿副碗筷!”
季恒秋旁邊還有張空位,江蓁被推著坐下,瞟了他一眼。
他始終沒說什麼,好像對多一個人一個人并不關心。
陳卓給江蓁倒了杯糯米酒,說是新出壇的,讓嘗嘗。
糯米酒口偏甜,一口下去齒間滿是清醇糯香。
江蓁咪了一口,咂咂覺得味道不錯,又喝了一小口。
秦柏端著最后一道菜上桌的時候,程澤凱抱著兒子來了。
陳卓說他來晚了,趕自罰三杯。
程澤凱給程夏摘了圍巾,看見江蓁也在,喲呵了一聲。
江蓁朝他笑笑,程澤凱意味深長地說:“好,這下真大團圓了。”
他說完這話其他人立馬開始起哄,曖昧地看向和季恒秋。
江蓁只當聽不懂,喝著酒不說話。
和酒館里的人都的,陳卓是調酒師,他旁邊那個穿淺的周明磊,管店里的財務,兩人是重組家庭異父異母的兄弟。裴瀟瀟是店里的前臺,活潑一小姑娘,熱追星。楊帆、儲昊宇是店里的服務生,秦柏是新來的主廚。
飯桌上氣氛熱鬧,這群人每天在一起工作,關系都很好。
大多都是幾個年輕人在聊,程澤凱得照顧兒子吃飯,江蓁和季恒秋都不怎麼說話,安靜地看他們嬉笑鬧騰。
江蓁偶爾能聽到季恒秋在笑,輕輕幾聲,嗓音得低,他笑的時候就看他一眼。
陳卓給江蓁夾了一快羊,說:“姐,你嘗嘗這個,這是秋哥做的燴羊,可好吃了!”
“是嗎。”江蓁笑了笑,卻沒立即筷子。
不吃羊,今天桌上好幾道都是羊,都沒夾著吃,從小到大就吃不慣,總覺得有膻味。
一是都夾到碗里了,不好拒絕也不想掃興,二是這是季恒秋做的,也想嘗嘗看是什麼味道。
江蓁深呼吸一口氣,做好心理建設,用筷子夾起咬了一小口。
舌尖味蕾敏地察覺到羊膻味,江蓁眉頭皺了皺,強忍著不適吞咽了進去。
嚨口泛起反胃,江蓁趕灌了一大口糯米酒住,喝得太猛捂著嗆了幾聲。
面前的碗被人拿走,季恒秋把剩下的半塊羊夾走吃了。
江蓁看著他,睫。
“不吃羊?”季恒秋的說話聲只夠兩個人聽見。
江蓁紅著臉點點頭。
桌子大,大家伙怕江蓁有些菜夠不到,一個一個都熱地給夾菜,沒一會兒江蓁碗里都堆小山了。
江蓁把不吃的夾到季恒秋碗里,他照單全收。
幾次下來,季恒秋發現江蓁還挑食的。
羊不吃,芹菜不吃,胡蘿卜不吃,青椒也不吃,比程夏還難伺候。
和程澤凱說了兩句話,季恒秋剛舉起筷子,就看見碗里多了兩只剝好的白灼蝦。
他往旁邊看,江蓁今天穿了白襯衫和一件背心,現在襯衫袖子被卷起,一雙纖纖玉手正在嫻地剝蝦。
有一只剝的不完整,江蓁自己吃了,其他的全放進了季恒秋碗里。
季恒秋看了一會,目逐漸沉了下去,沒多說什麼,把蝦吃了,而后抿了一口白酒。
話題不知何時到了季恒秋和江蓁的上,這也無可避免,他倆今天坐在一起就是全桌的焦點。
陳卓和儲昊宇不正經,喝了酒,緒激地要下賭。
賭的是季恒秋和江蓁什麼時候看對眼的,賭注是五百塊錢。
陳卓猜是辣醬那會兒,儲昊宇說是季恒秋送回家那次。
兩個人吵吵鬧鬧的,彼此不退讓,很快其他人也加了進來。
他們吵能吵出什麼勝負,陳卓轉頭問季恒秋:“哥,你說,什麼時候的事?”
江蓁咬著角,垂眸不作聲,也想知道他會怎麼回答。
所有的目都聚了過來,季恒秋擱下手里的杯子,臉上沒有一點笑意,沉著聲音說:“沒有的事,別胡說。”
他加重了語氣,斷言道:“江蓁看不上我,別讓人家尷尬。”
江蓁松開了牙齒,下被咬得微微發麻。
他說的是“江蓁看不上我”,但聽出來了,他的意思是“我不喜歡”。
一個讓雙方都保留面的說辭,卻像鋒利的剪刀把未完的畫布割裂,鮮淋漓地撕碎所有的期待。
剛剛那一小口羊帶來的不適又返了上來,江蓁捂住發悶的口,心臟下墜狠狠砸在地上,快沒辦法呼吸。
借口洗手逃去了后廚,沒法面對這樣的場景,比當面拒絕還讓人難堪。
屋里的氣氛瞬間就冷了,誰都沒出聲,程夏張著一雙大眼睛,躲進程澤凱懷里。
程澤凱言又止,最后長長地嘆了聲氣。
季恒秋喝完杯子里的酒,幸辣燒灼肺腑,染紅了眼尾。
他從椅子上起,邁著大步跟去了后廚。
楊帆擔心地問:“他倆會打起來嗎?”
程澤凱哼笑了一聲,說:“打起來好,最好江蓁能甩他兩掌把他打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