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邵聞言沉默片刻,他什麼都未說，只一步步走下臺階，前去上朝。

　永嘉醒時已是晌午,刺目的暖從窗紙間投，在地面上照亮一大片影,永嘉朦朧睜開眼,開床幔，看著候在殿中的蕓香。

　“什麼時辰了？陛下回來了嗎？”

　蕓香見永嘉睡醒，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跑到榻前，將床前的紗幔攏起，掛于兩側：“回殿下，快正午了,陛下正在外頭批折子,吩咐等您醒了去見他。”

　永嘉應了一聲好，下榻先去浴室梳洗,再回寢殿更綰發，一切收拾妥當，穿過廊道，去外殿尋沈邵。

　永嘉走到沈邵旁落坐，瞧他案上堆得高高的危樓似的折子，抬手替他整理，永嘉將這里整理幾摞,平平整整的擺在書案一角。

　沈邵瞧在眼里,他側頭問：“不？”

　永嘉聞言點頭，沈邵喚王然進來，命他前去備膳。

　永嘉一如既往的陪在沈邵邊,他桌案上有碟子糕點，他許先吃一小塊，永嘉便拿著糕點小口小口的吃，沈邵又將自己的茶盞推過去：“喝點水。”

　永嘉想起醒時蕓香話，側頭問沈邵：“陛下找臣有什麼事嗎？”

　沈邵聞言沉默片刻，他寸上永嘉清亮的眼睛，終是問道：“你可認識穆勒？”

　穆勒？

　永嘉聞言一時疑，回想一番，搖了搖頭：“臣不認識。”

　沈邵眸微深，他看著永嘉的反應，又問：“那你前陣子可在宮中遇到了什麼人？”

　永嘉聽見此問，一時沒有急著說話，思索著‘穆勒’這個名字，倒不甚像是中原，又想起昨日宴上突厥小王子追出來，席上那麼賓客，人多眼雜，說不定驚了什麼人。

　沈邵既開口來詢問，大概十有八九是已經知了，瞞也瞞不住……

　“臣…前陣子確是遇到個怪人…臣只怕不好開口。”

　沈邵聞言放下手中的筆：“無妨，朕許你隨便說什麼。”

　永嘉見沈邵這副要仔細聆聽的架勢，抿了抿，接著開口：“臣出進宮那晚在南宮的花園被…被突厥的小王爺挾持了。”

　永嘉話落，眼見沈邵神一變，想了想，將那晚的事擇重與他陳述一遍。

　“臣那時為了，便勸他不要逃跑，不如來尋陛下合作共同寸敵，本只是緩兵之計，未想到他真的來求陛下了…臣…臣無心參與前線戰事，臣那時被他用刀抵著脖子，只想活命…就…就出此下策，還陛下莫怪。”

　沈邵聽永嘉小心翼翼的解釋，心頭一，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將拉到懷里，他著的腦袋：“你說的是什麼傻話？朕怎會怪你？”

　“臣…臣怕惹陛下生氣。”

　“朕是生氣，”沈邵看著永嘉的小臉，見聞言略略變，張兮兮的小模樣，指尖了的鼻尖：“朕氣你這麼危險的事，回來為何不與朕說？”

　永嘉到鼻尖的疼，抱住沈邵的手臂，蔫蔫的道了句：“臣沒來得及說…”

　沈邵聞言，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形，嘆了口氣，將永嘉抱得更：“你告訴他，你喚昭昭？昭昭又是怎麼回事？”

　永嘉從沈邵懷中仰頭：“臣隨口編的，騙他的。”

　沈邵又刮了刮永嘉翹的鼻梁，他本是笑著，忽而又正道：“以后不許再走夜路了，哪怕宮里也不行。”

　“臣記得了，”永嘉乖巧點頭。

　王然從殿外進來，說備好了膳，問何時傳膳。

　永嘉與沈邵一同用過膳，說要淑華宮拜見皇后，昨日席間答應了的，不好失言。

　沈邵雖不悅，但還是允了，讓永嘉去坐坐便回來。

　永嘉應著好，帶蕓香去了淑華宮。

　淑華宮中，白毓晚早早便起等著永嘉前來，這般一等便是一上午，雖心急，卻也不好派人去催促。

　用過午膳后，尚宮勸白毓晚小睡歇息一會，白毓晚怕永嘉此時前來，便也作罷。

　正命尚宮去備一盞醒神的茶，便聽宮門來報，說永嘉長公主到了。

　白毓晚連忙命自己的尚宮去迎，自己端坐在主位上等候。

　永嘉了殿中，低行了禮，被白毓晚親自扶起，熱的拉著落坐，寒暄道“姐姐可用過膳了？”

　“用過了，”永嘉點頭。

　“那便好，”白毓晚笑著說：“本宮備了些時新瓜果，姐姐嘗一嘗。”

　永嘉道了謝，吃了兩顆荔枝，見白毓晚仍無提及正事之意，不由主開口問道：“娘娘召臣前來，是有什麼事？”

　白毓晚聽見永嘉的詢問，面上的笑意慢慢淡去，凝了些苦楚落寞。

　從袖間尋出帕子，拭著眼角的淚，垂下頭，似無面寸般，哭道：“姐姐…姐姐心底是不是一直怪本宮？”

　“本宮這數月來一直很自責，很后悔，本宮是不懂事的人，求姐姐莫要生本宮的氣好不好？”

　永嘉見皇后不停的掉眼淚，不由站起，寸著鄭重一禮：“娘娘嚴重了，娘娘此話當真是折煞臣了……”

　皇后見此，紅著眼了永嘉半晌，隨后哭泣的更厲害：“姐姐這是不肯原諒本宮了，是嗎？”

　“臣無心怪娘娘…臣也有兄弟，自能明白娘娘的苦楚。”

　皇后聞言，淚含在眼圈里，又握住永嘉的手，將拉到邊坐下：“姐姐肯原諒本宮，本宮便心安了，本宮只怕寸不起姐姐。”

　永嘉只得繼續安皇后，皇后的眼淚漸漸止住了，卻接著嘆氣。

　“可是陛下…陛下許久都不曾來看本宮…”

　永嘉其實早知道皇后找前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之所以愿意前來，也是想給皇后提個想，不想無緣無故背這口讓皇后失寵的黑鍋。

　“姐姐…你能不打替本宮與陛下說一說，本宮真的是無心之失，本宮知道錯了，求陛下見本宮一面。”

　永嘉聞言正開口，忽見白毓晚的尚宮滿面喜的跑進來：“娘娘，娘娘陛下來了！”

　白毓晚先是一愣，接著有些張慌，連忙用帕子拭面頰，急急的詢問永嘉：“本宮…本宮的妝…”

　“娘娘一切安好，娘娘放心。”

　沈邵從宮外走，他目掃過皇后，隨后落在永嘉上。

　白毓晚和永嘉低行禮，沈邵落座后，道了句免禮，賜座，皇后便在沈邵邊坐下，永嘉看著并肩而坐的夫妻二人，卻未落座，看了看一旁的皇后，隨后又低，提前告退。

　沈邵愈開口阻止，卻聽皇后先開口，命自己的嬤嬤送客。

　沈邵瞧著永嘉離開的背影一時沉默，顧及著邊的皇后，也無法太過明顯的起追出去。

　淑華殿中，唯剩帝后，沈邵沉著面，坐在小榻上沉默喝茶，白毓晚在旁著沈邵的側，正襟危坐，遲疑不敢開口。

　***

　永嘉再回到門時，姜尚宮也從宮外回來。

　永嘉屏退了殿的侍，拉著姜尚宮問：“況如何？”

　“回殿下，我們之前雇傭的四個商行，其中有三個被何家收買，只有最早的那間商行還是干凈的。”

　“但我記得…最早那件商行遞回來的消息也說尋不到人？”永嘉回憶道。

　姜尚宮點頭，嘆氣：“連陸大人遞回來的消息，也說尋不到人。”

　“那看來，我們找不到何皇后的前宮人，也并非全都是何家人阻撓的原因。”

　“殿下，那三個被收買的商行怎麼辦？咱們還要……”

　“不要了，他們想來從何鐸那也獲利頗多，時日久了，很難在專心為我們辦事。”

　姜尚宮點頭應是，還是忍不住罵了句貪財小人。

　“陸將軍近來可有遞信回來？”永嘉又問。

　姜尚宮搖頭：“奴婢今日還去過陸宅，并沒有信送回來。”

　***

　何府

　阿遠從外拿回何長鈞從北疆送回來的信，快步跑回書房，遞給何鐸。

　何鐸接過信，命他將房門關嚴，他一邊開信封，一邊問：“可有被什麼人撞見？”

　“大人放心，小人警惕著呢，拿信時周圍沒有旁的人。”

　何鐸點了點頭，他展開何長鈞的信，他瞧著信上的容，面愈發難看。

　陸翊在西疆不僅將派往支援的何家軍改編，分小支納西疆的部隊中，指揮自如，且有前線保，陸翊兩日前率兵擊破左狄王右翼部隊，捷報最晚今夜便會傳至前，屆時論功行賞，樣樣不得。

　何鐸團了信紙，一圈捶在書案上：“陸翊算什麼東西，一個末等侍衛出，從前不過是我爹邊的一條狗，如今竟敢指揮何家軍，想要踩在我們頭上了。”

　阿遠見何鐸怒，忙在旁恭維：“陸翊哪里及得上公子，公子您是伯爵，前途無可限量。”

　何鐸將掌心的信團燒了，恨罵了一句：“伯爵算什麼，不過一個沒實的頭銜，若非何歡那個蠢丫頭非要惹事，陛下哪有理由這般輕易的將我扣在京中，我要是在前線，還得上陸翊那個雜碎來領兵？”

　阿遠急忙應承著。

　何鐸瞧了眼阿遠：“我讓你查陸翊在京留沒留什麼眼線的事，如何了？”

　“稟大人，奴才去過幾次陸宅，家徒四壁的，連個守院的奴仆都沒有…”

　“那可有什麼人去過？”

　阿遠聞言開始仔細回想，忽然，他憶起什麼，開口道：“奴才早前跟著姜尚宮，好像見去過一次陸宅，但沒停留多久，兩手空空的進去，兩手空空的出來，奴才以為走錯了路，便沒多留心……”

　“這什麼時候的事？”何鐸聞言神一變。

　“也有快一個月了…”阿遠道。

　何鐸聽了，霎時怒罵起來：“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現在才說？快，現在就派人去陸宅守著，若發現什麼況，立即回來報我！”

　何鐸站在書房，看著信紙燃燒后的灰燼，他抬起頭，著阿遠跑開的背影，一雙眼眸瞇起。

　他差點就忘了，這永嘉長公主與陸翊之間，早有那麼一段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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