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永嘉不心跳加快。

　姜尚宮點頭：“只等殿下…”

　殿前的門被從外頭‘吱呀’一聲推開,姜尚宮口中的話停頓住，與永嘉齊齊向殿門看去，便見沈邵從外闊步走進來。

　“你們主仆倆嘀咕什麼呢？”他一邊走一邊說：“連朕都敢鎖外面？”

　姜尚宮暗暗與永嘉對視一眼，待沈邵走近,低答道：“回陛下,是殿下想小睡一會，便遣了人。”

　沈邵似乎不甚在意是何原因,他坐在床榻旁,打量永嘉的臉，接著牽起細白的腕：“都這時辰了,別睡了，忍一忍,要不夜里你又要睡不著了。”

　他一畔說著，一畔將從床榻上橫抱起,抱到窗邊的小榻去，拿了枕讓靠著腰,榻邊的明窗敞了半扇，清涼的夏風吹著滿院花香，盈盈而。

　沈邵怕永嘉冷,又兀自去取了輕薄的小毯子,圍在的膝頭，一轉見姜尚宮還杵在一旁，不皺眉：“你下去瞧瞧,晚膳何時好。”

　姜尚宮見沈邵支開自己,了眼永嘉，接著沉默低退下。

　沈邵看著姜尚宮的影出了夕佳樓，心里頭頓時舒暢起來,他挨著永嘉在窗邊坐下，他什麼都不做，只是目有些傻氣的一直瞧永嘉，再瞧一瞧永嘉的肚子，就沒由得忽然間低笑起來。

　坐久了，他手又不老實起來，試探的去的肚子，仍是一派平坦，似乎多了幾分，又不甚明顯。

　永嘉被沈邵煩的心里頭發厭，拍開他的手，撇頭不想理他，他也只消停一刻，須臾間又湊上來，摟著永嘉不肯放手。

　“阿姐…朕很高興，”他擁著，低下頭，溫熱的含住的耳廓，嗓音分外滿足。

　永嘉撇頭躲閃，抬手捂住被他咬的生燙的耳朵，不理他。

　永嘉躲開，沈邵便習慣的湊上去，方寸大的小榻，他念著總有無可逃的時候。

　他沉溺在旁，好一會才想起正事來：“朕打算晉書人為昭儀，告知六宮已有孕月余，可好？”

　他話落，久不見言語，他只將抱得更，催促著：“好不好？”

　“臣若說不好，陛下會舍了這個孩子嗎？”

　他終哄得開口，卻一時自己說不出話來，他面上笑著，摟著的肩膀：“又說氣話…”他像是無奈至極：“莫說氣話。”

　寢殿的門響了，是蕓香走進來，說何院首到了，前來請脈。

　***

　永嘉近來分外貪睡，醒時已是晌午，趙九前來稟報，說惠王殿下向府上遞了消息，吏部有事耽擱，今日不能來用膳了。

　永嘉聽著開口：“本宮知道了，你去備車，本宮今日要出門一趟。”

　趙九聞言一時遲疑：“…稟殿下，陛下…陛下說讓您多多靜養。”

　姜尚宮正坐在妝臺前替永嘉上妝，聽見趙九的話眉頭暗蹙，正開口，忽聽永嘉道。

　“趙長侍這是在拿陛下本宮？”永嘉語氣雖無怒意，但語氣已并非和善。

　趙九聞言一愣，接慌忙跪地：“奴…奴才不敢…殿下莫怪，奴才只是…”

　“罷了，”永嘉打斷趙九：“本宮勞煩不趙長侍，不去也罷。”

　趙九聽此話，更是惶恐萬分，跪在地上幾番賠罪。

　姜尚宮一時未明白永嘉此舉，見永嘉閉上了眼，便轉頭呵斥趙九，命他退下。

　趙九幾番求饒見永嘉不答話，又聽姜尚宮催趕，只得磕頭退下。

　夜里，沈邵出宮到長公主府，見夕佳樓外站了一眾侍。

　“你們怎都在外頭，不進去伺候長公主？”

　侍們誠惶誠恐：“回…回陛下，是殿下不許……”

　沈邵心疑的了樓中，其靜悄悄的，他撥開的簾子走，見永嘉正倚在窗邊看書，燭火明亮，映著玉雪的，鍍上一層，邊只有姜尚宮一人候著。

　沈邵走上前，在永嘉旁坐下，久久不見抬眸瞧自己，他又朝邊靠了靠，試探的開口：“怎麼了…不高興？”

　他話落，卻聽冷笑：“臣不敢。”

　沈邵聽了，心上立覺不對勁，他面上笑著，又朝永嘉靠去：“是誰惹你生氣了？”

　沈邵方靠上前，被永嘉一把推開，用的力氣極大，將毫無防備的他推得子一仰，險些閃了腰，沈邵尚未反應，永嘉手中的書已經丟過來，砸在懷里，不甚疼，卻嚇了他一跳。

　他拿起丟來的書，正愣著，又見揮手，將幾案上的茶盞揮到地上，水浸了地毯，杯盞摔的七零八碎。

　沈邵看著地上的狼藉，著實懵怔住了，他盯著地上的茶盞看了半晌，最后愣愣抬頭去看永嘉，見氣的臉發白，不又湊上前去，他懷疑開口：“朕…朕可是哪里惹你不快了？”他一邊問著，一邊抬手替順氣：“莫生氣莫生氣…別氣壞了子。”

　“陛下是關心臣的子，還是關心臣肚子里的孩子？”

　沈邵被永嘉問得發懵：“朕自然是最關心你的子…當然了，孩子還小，也不住你生氣，到頭來你兩個都要罪。”

　他話音方落，又聽冷笑。

　“陛下開口與臣說的，永遠是這般好聽，可做起來，臣不知是陛下張哄臣騙臣，還是有人借著陛下的勢，要踩在臣頭上來。”

　沈邵耳聽話音不對，立刻問姜尚宮：“這是怎麼回事？”

　姜尚宮聞言看了看永嘉，接著低，恭敬向沈邵回稟：“白日里殿下本是想出府去京郊看看太妃，著趙長侍備車，趙長侍卻說陛下讓殿下養胎不宜走，不肯給殿下備車…”

　“臣不知道，原來陛下說的，再不像看著犯人一樣看著我，只是哄騙臣的托詞。”

　沈邵對上永嘉投來的埋怨的目，頓時搖頭：“朕…朕沒有，朕不是這個意思……朕明日就命人派車，送你去京郊，好不好？”

　“陛下還真是說什麼就是什麼，您不讓臣去，臣就去不得，您讓臣去，臣是不是就一定要去？”

　沈邵話落見永嘉更怒了，連忙搖頭，著補道：“自然不是…好好好…朕再不管了，你想何時去就何時去，就是現在想去，朕也給你備車好不好？”

　永嘉目從沈邵面上移開，側不再理睬他。

　沈邵長吁了一口氣，方才額上險些急出了汗，他站起，看向一旁候著的王然：“去，提了那個狗仗人勢的東西，打五十板子，讓他來給長公主磕頭賠罪。”

　王然聞言稍作一愣，讓長公主在府上好生靜養休息的話，的確是沈邵今早上吩咐給趙九的，只是這長公主發了脾氣，眼見著陛下不敢認下來，只得倒霉了他們這幫做奴才的。

　王然愣了片刻，接著低頭稱是，正退下，忽聽永嘉開口：“來本宮這磕頭賠罪就不必了，該是讓他給陛下磕頭，他仗著陛下的勢跋扈，陛下宅心仁厚，留他的命，不與他計較。”

　沈邵聽了，面上訕訕笑著，他揮手命王然和姜尚宮都退下，又湊到永嘉邊：“好了好了，莫生氣，”他手上不老實的去的肚子：“莫要氣壞朕的兒子。”

　他又壞笑著與說：“朕今日倒是頭次見阿姐與朕耍脾氣…朕今日才知，原來阿姐耍起小子也這般可…朕高興，你哪日再吃醋給朕瞧瞧好不好？”

　***

　天子昨夜重罰趙九的消息，未至清早，已經傳遍了整個長公主府。

　姜尚宮這幾日眼見在府的調度方便了許多，與永嘉慨：“經了這遭，終于沒了那起子小人問東問西。”

　“他們都是陛下的人，自以為看住我，能得了陛下的好，如今趙九挨罰，諒他們也能學聰明些…”永嘉在窗臺前整理好妝發，拿著帷帽起：“車備好了嗎？”

　“都已備妥當了。”姜尚宮上前扶永嘉：“按照您的吩咐，已經讓陸大人的朋友帶著那侍在京郊等著了。”

　永嘉帶著姜尚宮乘車去了京郊。

　淑太妃的陵墓外圈了園子，前后十里之遠，永嘉在園子里見了文思皇后前侍。

　這侍永嘉是眼的，問答幾句，果然曾是在中宮伺候過的。

　侍其實是被一路挾來的，本不想再歸京參與這些陳年舊事，奈何胳膊擰不過大，被這幫江湖人，嚴加看守了一路，終還是被帶到京城來。

　“你別怕，只要你將你知道的都告訴本宮，本宮不會傷你命，事后再封一筆銀子給你，讓他們再安全護送你歸鄉。”

　侍跪在地上，語氣微：“奴…奴婢就是負責在殿外灑掃的…進不得殿，更不知道皇后娘娘…”

　“文思皇后病逝那日，除了去過淑貴妃宮里，可還去了別，或是有旁的人去中宮見皇后？”

　侍聞言一時沉默：“奴…奴婢有些記不得了。”

　“那你好好想想，”永嘉喝了口茶：“本宮說了，只要你將你所知的都說出來，本宮不會傷你，也不會讓旁人傷你，你被他們帶來京中的事，只有本宮知道，天子不知道，何家人也不知道，你大可不必其他的顧慮…”

　永嘉話落，見那侍神似有搖，接著道：“你最該顧慮的還是眼下，本宮這里，你能不能過得去。”

　侍聞言，連忙頓首在地：“殿下饒命…時日太遠，奴婢真的記不太清了，只…只是知道，皇后娘娘崩逝前日夜里，先帝曾…曾來過，似乎還與娘娘大吵過，奴婢是在外頭伺候的，里面的事不清楚，只知道陛下發了很大的火，砸了不東西，娘娘似乎哭了一夜，第二日從貴妃娘娘宮里回來，就…就仙逝了。”

　永嘉聞言，端著茶盞的指尖微：“既是爭吵，你在外面應該也是聽得見的。”

　“殿下明鑒，奴婢們當時都被關在屋子里…只聽見哭聲，碎東西的聲音，陛下與娘娘說什麼，奴婢們是真聽不見，都堵著耳朵，也…也不敢聽……”

　“那當時可有旁人聽見了？你可知道，曾經與你一起在皇后宮中伺候的宮都有誰還活著，住在何，可還有聯系了？”

　“當時能聽見的，只有皇后娘娘的一等侍…奴婢出宮前聽說，…們好像都…都被死了，”侍話落，雙肩抖不止：“求殿下可憐奴婢，奴婢是有幸死里逃生，奴婢…”

　“你莫怕，本宮說過會護你周全，你且仔細想想，只要是在皇后宮里伺候的，無論幾等侍，你若能聯系，或知住，告訴本宮，本宮定會重謝你。”

　侍聞言閉雙眼，似在回想，許久許久，猛地睜開眼：“奴婢想起了，皇后娘娘邊的籍尚宮還活著…奴婢早前在家鄉遇到了與兒子，籍尚宮是皇后娘娘的陪嫁，最得娘娘的信任，奴婢原以為娘娘病逝，籍尚宮是跟著殉主了，沒想到還活著……”

　永嘉和姜尚宮聞言，都不心頭一震，記得當年籍尚宮在何家人面前為何皇后殉主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竟還活著？

　“你確定你沒看錯嗎？”姜尚宮追問。

　侍哭起來：“奴婢真的沒看錯…籍尚宮的兒子，還想強搶奴婢做妾，奴婢是被家里人護著，要告衙門，才免了這樁災禍，籍尚宮沒能見到奴婢的面，只以為奴婢是當地的農婦，們在奴婢家鄉沒停留幾日，像是來辦事，匆匆便離開了。”

　“那你可知們去哪了？”

　“這事已有半年之久，奴婢都快忘了，自不知道們的行蹤，奴婢只知道籍尚宮曾經說過，的兒子是何大將軍的長隨小廝，與我們吹噓，們一家都極何大將軍重用…若是如此，奴…奴婢斗膽猜測，們許是隨著何大將軍在軍營里辦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