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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 分節閱讀_60

以虛言搪塞過去,對於數日閉門足不出戶的人,均有默契的不去相擾。

與眾人所料的截然相反,此刻並非只他一人,更無意氣消沉。

“城中大小客棧均無主上的蹤影。”

“酒樓畫舫也無。”

“也沒有類似的人買過騾馬。”

“無人見過主上出城。”

四翼回報著數日探察的結果,均是一無所獲。

屋裡一片靜窒,皆著窗邊凝滯不的人。逆在側臉勾出一抹深暗的棱影,沉默了許久才道。

已離了揚州。藍鴞去搜集消息,查出緋欽從何而來,追殺的人是哪一路。”

“銀鵠去南越打聽二十多年前有哪個小國被滅,用的是此種文字。”隨命令遞過的還有一方素帛,繪著迦夜劍上的銘文。“盡可能察得詳細些。”

“墨鷂去跟蹤玉隋,小心探明他的真實份,此人來曆莫測,要多留神。”

“碧隼留下隨時待命,還有什麼疑問。”

四人齊聲領命,各自退去了安排。

屋裡恢複了靜謐。

窗外的綠竹在下清亮,剔得仿如碎玉,聲聲蟬鳴耳,再尋不到往日的沉定,輒心浮氣燥。

,會在哪。

沖開道時已太晚。接走了那個孩子,從揚州城徹底消失。

尋到的機會微乎其微,他和四翼的追蹤皆緣自的傳授,慣用的手法不可能有毫作用。

不得不回家,借助家族的力量搜尋或許還有萬一的希,否則更如大海撈針般絕。迦夜既已離開,怒氣平複的父親並未嚴懲他的逾越失當之舉,或許是念及重歸家門不易,剛毅如鐵的父親意外的寬仁。

家人都松了一口氣,他不想去看那些慶幸或同的眼神,深心專注的只有一件事。

數月後,沸沸揚揚的流言漸漸平息,一切被人忘,就像從來不曾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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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獲得父親的倚重,一度被收繳的令牌信重歸於手。

除了協助長兄打點家族事務,便是耐心的等待四翼的消息回傳。

墨鷂回報,辭別謝家回北方的玉隋過黃河即失了蹤影,完全查不出半點端倪,按來時所稱的地址商號探過,除了無此人外均屬真實,迷一般深不可測,印證了當初的懷疑。

藍鴞回稟了追殺緋欽的人,確是中原世家——蜀中方家。方家聲名赫赫,為地方大族,暗裡卻如此無行,他囑咐留人長期控守,設法伏線監視,端看迦夜何時手。

走得最遠的銀鵠暫無音訊,他並不寄予過多期,時隔數十年,能否探到並無把握,何況迦夜出生於江南,毫無故土的記憶,未必會往那裡去。明知希渺茫,他仍不願放過任何一線可能。

縱然翻遍中原,重回西域,搜盡碧落黃泉……

【西京篇】

南越

銀鵠在這個崎嶇的地方轉一個多月,見多了各種令人起栗的爬蟲長蛇,青碧的樹葉鬱鬱蔥蔥,仿佛永遠在滴水,時不時就有一場急雨從天而落,悶熱的汗裹在上黏膩而不適,散發出醃得過久的菜葉氣息。

他一邊低咒一邊尋路,嘟囔著抱怨自己運氣欠佳,離開了風雨如詩的江南跑來這個蚊子多過沙的地方,不小心還會遇到有毒的瘴氣,若非躲得快,恐怕已倒在這抬頭幽林,低頭泥沼的窮山惡水。

要找的人竟是出自這片鬼地方,他實在不敢相信。

一路遇到的居民說的話也聽不懂,與其說是人話不如說是鳥語,當了幾十天聾子比手劃腳,終於學會了卷著舌頭說話,勉強能夠通。

懂了還是白搭,這裡小國林立村寨無數,連年戰,國與國之間混得一塌糊塗,經常是滅了重建,建了又毀,合並縱橫數不勝數。許多居民連當前主政的國主都搞不清,更別說數十年前不知名的小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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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心下了這般力氣仍是無功而返,回去必定會看見三張幸災樂禍的臉,好整以暇的等著嘲弄揶揄,他憑著最後一點意氣勉強又轉了十來天,眼見著實無,開始絕的盤算回去的路途。

這一天吃完打來的野味,轉到河邊洗手,難得林木稍稍稀疏,日從枝葉間斜映下來,照得河水猶如明的水晶,清晰可見爬滿青苔的河床。

的石質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段灰白的石板,靜靜的沉在河底,尚未被泥沙螺魚完全掩藏,白明滅,斷斷續續的延至遠方,竟像是一方古道。

左右無聊,他一時興起,沿著河道一路前行,石板逐漸延至岸上,消失在林深。他順道而行,累累的青藤蔓遍布,樹木越來越壯,幽深得幾乎看不見日影,除了石道,又發現了一座曲流石渠,破碎的石板原來是長渠底道。長渠盡頭是一壁殘牆,翻過斷垣,眼前出現了一棟宮殿般的建築,建築的白石多已倒塌,殘餘的部分也已被植了一片綠毯,仍依然能覺出當年的致。

東頭有彎月形石池,西頭有石板平橋和層層花階,曲廊傾頹,碧池幹涸,殘留著厚厚的落葉,完全沒有人跡。

行過廢棄的宮苑,漸漸步上最高的主殿,樣式各異的砌飾頗為獨特,其中還有不蓮花的浮雕,大多已破碎殘缺,時而有豔麗的毒蛇被步履驚,悉悉的吐著蛇信蜿延爬過,在石徑上留下一道發亮的粘跡。

穿過了最後一道苑門,終於踏上了殿臺,所見的景致令他愕然的張,在這草蛇叢生的南疆林深,竟有一天境般的所在。

殿堂下方是層層石階,聯一個麗寬廣的湖泊,湖水晶瑩碧,有如一塊碩大的翡翠在日下閃閃生輝,湖邊青綠的草地茵茵如毯,開著大朵大朵的白花,層層樹影隨風起伏,如有生命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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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一掃纏綿數月的熱窒悶,吹得人遍清涼,超出預料的景吸引了心神,他毫不猶豫的撲下湖水鳧泳,數月未有的愜意。順手撈了幾條不知名的魚,渾長滿了雪白的細鱗,腮上還有長長的須,樣式古怪,烤了滋味卻十分鮮,香味飄得老遠。

他心滿意足的啃著魚,前方的樹林忽然有輕響,竹竿撥草的聲音越來越近,探出了一個佝僂的影。

衫式樣一看即是普通村民,後還背著采藥的竹簍,赤足,黝黑而蒼老的臉上滿是皺紋,見鬼一般瞪著他。

轉了數日都沒見幾個人,正覺極度無聊,他努力表現友好,用剛學來的鳥語嗑嗑的表達並無惡意,甚至用上了手勢比劃,邀請對方和他共篝火晚餐。

對方遲疑了好一陣才走過來,放下背上的筐,盤著在火邊坐下,拒絕了他遞過去的烤魚。

“真沒想到這裡有人,我還以為撞了鬼。”老人的舌頭很生,但說的分明是漢話,他聽得幾乎跳起來。

“你是漢人?”多日被迫說著半懂不懂的南越話,憋得幾乎吐。此時遇到一個能說話的人,驚喜非旁人所能想像。

老人沙啞的笑了,滄桑的眼睛渾濁而世故,自然猜得出他為什麼反應過激。

“我在這裡五十年了,第一次到說漢話的人,都快忘了。”

在這種鬼地方呆五十年,他佩服得五投地。“你怎麼會來這裡。”

老人仰著頭思索,每一道皺紋都寫滿了回憶。“百年不遇的旱災,一村人死了大半,剩下的了流民,隨著流浪到這裡,後來安了家,習慣了,也就不走了。”

“你能適應……?”他只覺不可思議,順手拍死了一只大得嚇人的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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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呵呵的輕笑,從竹簍裡翻出一株草丟火堆,嫋嫋的輕煙飄散,徘徊在耳畔的嗡嗡聲迅速消失了。“天氣熱,容易生蚊蟻,外地人都不了。本地人有一些偏門的辦法,這種草味蛇蟲都會避開。”

他歎為觀止的搖頭,不管怎麼說,今晚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今天的運氣令他十分滿意,繼續啃著魚填飽肚子。

老人了他一眼,也從懷裡出幹糧裹腹。

瞟了瞟對方糙的米餅,他大方的再次送去脂香四溢的烤魚,老人卻不停的擺手,往後退讓。

“謝謝,這魚我們這裡的人是不吃的。”

“為啥?”他不解的眨了眨眼,如此味卻不為人食,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有毒?”

見慣了各種奇怪的生,不看來正常的卻有劇毒,難道這個也……他驀然綠了臉。

恐懼太過明顯,老人忍著笑安

“沒有毒,只是湖裡死過人,我們覺得不祥。”

他頓時松了一口氣,又覺著不以為然。

哪個湖裡沒死過人,就為這點理由放棄唾手可得的食,大概也只有化外夷民才會如此愚昧。

看出他的不屑,沒有和異鄉的年輕人計較,老人平和而慈靄。

“你不覺得奇怪,這麼好的地方,我們寧肯在山底下淋雨熱都不肯搬上來。”

這確實是個疑問,他立刻請教。

“這地方,有鬼。”

恰巧一陣風刮過,森森如浸冰水,火苗跳影中,老人臉上的影極深,襯著鄭重其事的幾個字,險些讓他汗倒豎。

“老人家說笑了,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鬼。”他哈哈幹笑,平抑著自己的不安。

“你聽。”

他靜下來細聽,風刮過了冷月下泛著白的殘垣,發出的聲音竟似哭聲,幽幽咽咽的淒怨,在林中分外恐懼,想起沿途聽說的巫力神,使蠱下咒的詭傳言,霎時起了一層顆粒。

“這只是石頭的聲音,哪有那麼怕人。”他心裡不安,還是很

“這裡死過好多人……”老人著月夜下沉靜的湖面,慨萬千。“數不清有多,一國的人都死在了這,湖上飄的全是……我一輩子都怕,要不是為了采藥,我才不會到這。”

聽著沙啞而蒼涼的話,他頭皮有點麻,又不願相信。

“是不是誇張了一點,我走了這些天,近一帶本沒幾戶人家。”

老人出了旱煙,在腳邊磕了磕,就著篝火點燃,煙氣緩緩升騰,滿布皺紋的臉也似了迷霧。

“這裡原來是蒼梧國的王宮,現在的人早不記得了,除了我這樣上了年紀的還有點印象……是個好地方啊……”

“有山有水,一國就是一個幾萬人的大族,人丁興旺,挖礦煉銀的手藝又是曆代相傳,生活富庶,當時不知多小國羨慕……這一族的人非常漂亮,皮白又能歌善舞,和南越其他地方的人都不一樣,可惜從不對外通婚。特別是蒼梧國的公主,據說的歌能引來鬼神應和,飛鳥遊魚出聽,得不像凡人,見過沒有不被迷住的。異地行腳的客商數不勝數,一多半都是為了運氣見一面,回去能像傻子一樣說上幾十天……”

或許是上了年紀,老人的話有點絮叨,聽著銀鵠雲裡霧裡。

“那不是很好,怎麼現在變了……”他比劃了一下死寂的周圍。

“就是太好,所以才惹來了禍端。”叭嗒叭嗒的吸著煙,老人傷而無奈。“鄰近的小國眼紅,既想要他們的財富,又想要他們的人,夥同起來重金賄賂了駐守南越的將軍,誣稱蒼梧國謀反,帶著幾倍的人殺過來占這塊地方……”

“那後來?”

“這一族的人驕傲得,明知敵不過也不肯投降,男人在國主的帶領下拼死力戰,全數死在了戰場上,人……”

“被捉了?不對,剛才說們都死了……”說到重點上,他漸漸覺不妙。

環顧著波鱗鱗的湖面,老人帶著幾份敬畏。“我只是聽說,黑的軍隊圍住了這坐山,躲在宮殿裡的人們出來投降,男人們死了,一族也完了……人們恨了毀家滅國的惡魔,又不甘心做奴隸,在王後的帶領下全數投了湖,一個也不肯屈服,整個小國就這麼完了。”

“全死了?”寥寥數語的描述勾出慘烈至極的畫面,想到湖上飄滿了,銀鵠一陣惡寒,剛吃下去的魚幾乎立刻吐出來。

“……後來夜夜有人哭,哭得占領的敵軍都不了,也開始腐爛,疫病流行,巫醫們都說是蒼梧國的詛咒。為了拔除邪魔,在神巫的命令下往湖裡倒了桐油,燒了三天三夜,幾十裡外都能看見火……”老人沉沉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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