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
從此,他有了另一個名字。
“你要去報仇?”漆黑的眼眸抬起來,在他上打了個轉,看不出贊同抑或反對。
“我通過了試練,師父說功夫可以了。”
子支頤思量了一會,微微一笑。
“碧隼。”
“在。”
“告訴他地方。”
“他去了?”俊朗的面孔挨近雲鬢,取下了手中的書卷。
“你明知他一過試煉,定會開口。”子的倚進懷裡。
“他等了十年,早就不耐煩了。”男子低笑,“我可沒理由再拖。”
清眸斜睇了一眼。“反正總要了結,此時去了也好。”
“若真下手……”男子輕歎了聲。“背著弒父之名,到時候在武林中立可不容易。”
“我賭他不會手。”玉蔥般的指替男子正了正襟領。盡管授藝非,卻是看在眼中。
“這般肯定?”心底贊同,故意淺笑調侃。“不怕他年沖?”
“這孩子不同。”
一步步踏記憶中的城鎮。
越來越多的影像喚起了緒,心頭激的殺意越來越盛,險些按捺不住。
十年,無數次幻想過複仇的一刻,如今已手可及。
目舊宅的一刻,忽然愣住了。
高大森嚴的門牆殘破不堪,傾頹了半壁。殘損的朱門擋不往視線,展出院蔓然延的野草。
踏破敗的宅砥,齊膝高的荒草中躥出一只野兔,毫無顧忌的看人,抖了抖長耳蹦屋,他著魔般的跟了進去。
一間間屋宇空無一人,殘舊而零落的件散落,仿佛經曆過一場浩劫。某些地方還有陳年而褪的漬,他想殺的人,一個也沒有。
當年和母親被的院落同樣蛛網布,他站了許久,終於走出來,門外一張悉的臉對他微笑。
“墨叔叔。”一種被欺騙的恙怒迅速躥起。
墨鷂輕松的聳聳肩。“六年前主上下令毀了方家,替你娘報仇。”
“我要殺的人早就死了!”仿佛蓄力已久的一拳落到了空,說不出的難。
“放心,那個人主上替你留下了。” 墨鷂了他一眼,神一笑。“我告訴你地方,怎樣做隨你。”
他會怎麼辦,當然是毫不猶豫的了結多年夙仇。
可……那……真的是他要殺的人?
卑躬屈膝的諂笑,逢迎往來的每一位食客,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男子彎腰點頭,恭順的著桌子,一跛一拐的收拾碗碟,看不出半點武者的痕跡。記憶中高壯強悍的人……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主上滅了方家,殺了所有欺負過你們母子的妾室,又按天山上的規矩,給你的兄弟一人一把劍……”勝者才有資格活下去。
“他們……”
“自相殘殺了,主上也有點意外。”墨鷂的神說不上憾抑或諷刺。“聽說方老太爺是當場氣死的。”
自命不凡的正派大族,本以為能更有骨氣一點,竟然在危機臨頭的一刻為求活命,拔劍砍向同胞手足。
“主上吩咐若寧死不肯手,尚有可取之,放一條生路由之去,誰知道……”墨鷂搖了搖頭。“他們自己砍死了對方,本不用別人手。”
起先是怯懦恐懼,後來一劍劍拼下來紅了眼,哪管對方是什麼人,是否流著同樣的,皆了殺之而後快的對象。
“最後廢了他的武功,燒了家產,流落街頭行乞數年,被面攤的老板收留做了雜役,變此刻的樣子。”墨鷂拍了拍年的肩。“接下來就是你的事,不用急,好好想想。”
他盯著卑怯忙碌的人,站了許久。
想起年時母親淒苦的笑。
想起家人輕鄙的眼神。
想起自己被毆打吐,卻還要在母親面前佯裝無事。
想起這個人永遠視而不見的目。
想起臨終時憔悴怨恨的臉。
手指幾度在劍柄上握了又,了又松。
突然想起曾經聽過的話。
“真恨一個人,殺並非唯一法門,有時反了輕松便宜的解。”某次閑談,淡淡的笑,“讓對方承時間的折磨,失去所有又怯於一死,才是真正可怕的懲罰。”
“人最悲哀的,莫過於痛苦而無的茍活。”
黑冷的清眸微閃,忽而了他一眼,其間微妙的意味他現在才領悟過來。
靜立了許久,久到周圍的人紛紛投來目。
被注視的人蒙然在旁人提醒下抬頭過來,蒼老而昏然的目混濁衰弱,掃過形如劍的黑年。
那個年得筆直,像繃的弓弦,有種銳利的森然,一即知過嚴苛的訓練。無表的面容似曾相識,氣息冷得嚇人。
或許又是個曾經聽說過方家舊事的人。
他疲倦的低頭拭著桌子,只手按著陣陣酸痛的腰。每逢天,過傷的腰背疼得幾乎斷掉,為了生存必須勉力做各種活,早已對多年來紛雜的指點議論麻木,昔年強盛的過往如煙花寂滅,乞食數年,他所求的僅是一碗冰冷的食,一方容的木板,再不會為久遠無謂的記憶漾起毫波瀾。
那樣的目終究太過奇異,他忍不住又了一眼。正瞥見年收回視線轉走開,握劍柄的手垂落,虎口上的一顆紅痣喚起了某些沉睡的影象。
睛朗的午後,溫暖的天井,一個秀致明麗的子為剛滿月的嬰兒洗浴,亮晃晃的芒隨著水花四濺,孩子咿呀的稚音與子眼中的微愁相映,他不覺駐足。
嬰兒胖胖小手劃過子的發際,的拇指邊一顆惹眼的紅痣,與他一模一樣。
他的第一個兒子……起初,他是很期待的。
不知什麼時候起,父輩的斥罵,叔伯的責備,旁系兄弟們輕鄙的目扭曲了這一期,他一天比一天疲憊,悔意在心底滋長,蔓延至鋪天蓋地。而那個子,也漸漸失去了笑容。
他想,大概自己做錯,帶回了一個麻煩。或許沒有武功更好,親人們指責的聲音會小一點,對著一個毫無威脅弱,那些猜疑恐懼遲早會消失無蹤。
……他又錯了,當失去了力量,嗜的聲浪日盛一日,原本畏暗諷的人盡皆跳出來,幾乎將生吞活剝。
他不敢站在邊,那樣洶湧敵視的目,足以令勇氣消失怠盡。
一聲清脆的碎響,繼而是嬰兒響亮的啼哭,他回過神,母親怒氣沖沖的摔破了孩子洗浴用的瓷碗,看不出分毫添了長孫的喜悅。
他轉過,快步離去,逃開了一切。
抱著漉漉的孩子,仿佛不曾聽見婆婆的惡罵,目送著他的背影,淡漠的毫無溫度。
再後來……他永遠是逃離。
孩子一天天長大,子沒有了緒起伏,誰都可以當面指責譏罵,久了他也就麻木,進而生出厭惡。為什麼不哭不鬧,為什麼不像其他妾室一樣曲意討好,乞憐,那樣他或許還能保留一疼惜。更可憎的,那個孩子竟然開始有了同樣的目,大而黑的眸子漠然無波,令人煩,隨時照見他的怯懦。
男人恍惚了一下,模糊失的往事泛上來,唯有自己辨得出廓。著年的背影,他突然明白為什麼會有奇異的悉。
那張臉,像極了青年時的自己。
弄不清是怎樣的沖驅使,他追上去,瞪著那張年輕的臉,錯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是不是……我……我……”他想說的名字,曾經深的名字湮滅在時間裡,破碎得不堪拾起。“……緋……緋……”
年冷冷的著激得近乎昏的駝背男子,一語不發。
以鞘,推開了蒼老皴裂的手。
春日,芳草鬱鬱,庭中繽紛鮮麗的奇花招搖盛放,招來了無數彩蝶。
一杯溫度正好的湯藥放在矮幾上,子翻著書卷,無意識的拿起嗅了嗅,抬手潑向一旁的花叢,半途被一只手穩穩的托住。
“藍叔叔看著呢。”扶正玉盞,年低聲提示。
子瞥了一眼,現出一抹淡笑。
“回來了?”
“嗯。”年放下一盒細點。“那一帶的核桃不錯,正好就參湯。”
子蹙了蹙眉,拈起一塊點心慢慢品嘗。沒多久,苑踏一個修長的影,著漸漸走近的人,認命的端起湯盞喝了下去。
“回來了,一切還順利?”眼因苦味而擰起的眉,男子漾起笑意。
“很好。”
不曾多說,男子也沒有多問,徑自抱起了的軀。
“我想明日去拜祭娘。”年的聲音很低。
偎在男子懷中,手探了一下,疏淡的字句出些微關切。
“隨你,先下去休息。”
“藏鋒。”男子似不經意的想起。“下月初八點蒼派掌門之子親,你替我去一趟,送些賀禮。”
寂然片刻,年躬應是。待兩人離去,他拾起掉落椅上的毯極慢的折起,似乎還能覺到細無力的指按在額角。
微涼。
但,很溫。
“你料中了。”臥房,男子點了點翹的鼻。
“墨鷂說的?”
“我見他有心買核桃,必定是積怨已平。”
稍稍點了下頭,提起一好奇。
“為什麼讓他去點蒼?”以往這等事務丟給下屬即可。
“這個麼……”男子眼神一閃。“點蒼派掌門的兒剛過及笄之齡,據說活潑貌,我想藏鋒也到年紀了。”
另有他一點小小的私心,自然不會說得太細,無從察覺,輕輕打了個呵欠,被他去鞋順勢歪在床上。
被輕輕覆上,邊又多了一個人,熱意得習慣的偎近。
“今天不忙?”
“嗯。”
拉過纖臂纏上自己的腰,他滿意的低語。
“睡吧,我陪你。”
陣陣蟬鳴耳,花香浮,日影照人。
初夏的和風拂過層層黑瓦,再無昨日風雨的餘跡。
番外-醉
腥氣撲鼻的紅,仿佛又多了些不同。
誰的手臂?強健而有力,扣得那樣,始終不肯放開。
是誰?
在侍的扶持下坐起來,殘留的睡意不肯退去,頭腦滯重而模糊。
窗欞進了,已許久不曾理會時日,擁著被發了好一陣呆。
纖指按了按額角,盡力讓自己清醒,已記不太清是怎樣破碎的夢。長時間的昏怠讓人無端錯……
“翩躚。”溫熱的手拿下了細指,微微一驚,發現自己坐在中庭,前方的臺上歌樂猶盛,舞姬的雲水長袖飛散回弧,聲聲步步人。
邊的男子溫雅的一笑。“困了?”
低應了一句,黑白分明的眸子神思煥散,始終集不起焦點,好似有什麼一閃而過。
“想睡也無妨。”君隨玉而溫和。“或者我讓他們散了。”
偌大的戲臺下僅有兩個人觀看,確實空了些。
略一搖頭,支著頤又開始出神。
聽著悠揚婉轉的歌樂,忽然問。“我來這裡多久?”
君隨玉著,輕輕說了答案,有些微的恍惚,不知不覺竟過了這麼長的時日?無意識的取過盤中的瓜子一粒粒的剝,朦朧憶起一雙深湛有神的眼……
“……揚州的謝三公子,近日遇到了些麻煩。”不疾不徐的話語拉回了注意,君隨玉猶如閑話家常。“不知怎的出了他與魔教的關聯,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
停了半晌,拾起剝好的瓜子喂進裡,卻辨不出是何種滋味。
“近幾年他一意擴張勢力,得罪了不人,眼紅嫉恨的不計其數,此事一出,倒是給了旁人一個極好的由頭,風口浪尖上怕是不太好過。”
“他……”
“他什麼也沒做。”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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