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兒這麼好，他們會喜歡你的。”

葉青水聽完翻了個，提醒他：“你爺爺今晚話很，可不像是喜歡我的樣子……”

謝庭玉頓時無言。

他的腦海不由地浮現起送出門的畫面。

溫暖的手握住他，臉上收斂起了笑容，“庭玉，你不會把你媳婦嚇跑的，用不著這麼護著。也沒有盤問啥吧？要是換別的老太太，哪里有這麼輕松……”

老人家后槽牙酸，拈酸吃醋地說：“人老了惹人嫌，我知道了。”

謝庭玉有些忍俊不，他輕聲說：“哪里的話，謝謝。”

“膽子小，我這邊已經是罄竹難書了，就盼著這邊好歹能給一點念想。要是嚇跑了，誰給你抱曾孫？”

聽到曾孫，淳滿肚子的話頃刻間消失，所有的期待都化為了實質。

用力地拍著孫子的肩，嚴肅地說：“媳婦念沒念過書，從哪里來的沒關系。”

“人都是會變化的，你會好好幫你教媳婦。你要加把勁，今年爭取抱個娃娃。你盼得頭發都白了。”

謝家的人丁實在是太稀疏了些。

謝庭玉耳泛紅，接不上話來。

黑暗中。

謝庭玉停下遐思，目一移，他笑，“要是咱們作快一些，恐怕孩子都能有了。喜歡你都來不及。你要不要……”

他的尾音微微上揚，發，帶著灼灼的熱。

葉青水沒有說話，閉上眼睡起了覺。

謝庭玉看著翻過去的背影，眉宇皺起。

深夜，清冷稀疏的月從窗外落下。

葉青水第一次醒來的時候是半夜三點，那是起來做早點拿去黑市賣的時間。醒來后打開臺燈，看了一眼墻上的壁鐘才知道原來這個時間點是三點。這是近半年來頭一次有如此清晰的時間觀念。

在大山里呆久了，再一次回歸城市的生活，還是有些強烈的。

起碼起夜也不用再找火柴點煤油燈了。

不知道謝庭玉當年是怎麼由奢儉，習慣了山里的生活的。他住在葉家的小破屋里，適應得非常好，苦活累活臟活，無一不能干，他比葉青水這個地地地道道的農民還要像農民。

葉青水倒頭睡下，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多了。

旁已經空了，上去一點涼涼的一點溫度也沒有，可見謝庭玉起得很早。五點整的時候，部隊的起床鈴響起，場斷斷續續傳來練的聲音，洪亮整齊有力，磨得葉青水難以眠。

葉青水洗漱完畢下樓的時候，徐茂芳母倆已經在吃早飯了。

徐茂芳說：“水丫呀，今天可起得有些晚了。”

和善的話音落下，看了眼謝軍。徐茂芳又說：“昨天你們剛回來，長途跋涉是累了些，但也歇了一整個下午。昨天我和冬梅都很期待和你聊聊呢，我們想知道庭玉下鄉的事。”

徐茂芳嘆息了一聲。

“年輕姑娘，這麼懶惰可不行。”

剛一說完，就給葉青水扣上了“懶惰媳婦”的帽子，還細致、讓人挑不出錯。

徐茂芳笑了笑，“水丫來吃早飯吧，我親手做的。明天我們可要嘗嘗水丫的手藝。”

昨夜葉青水做的那頓晚飯，非常很好吃，可謂是主賓皆歡，是有能力做飯，但卻懶得起來，讓徐茂芳這個名義上的婆婆給做早飯吃。徐茂芳點到即止，言笑晏晏，刀子下得利索。

公公謝軍的臉有些不明，冷峻的面龐抿起來約能看出一些謝庭玉的影子。不茍言笑的模樣，讓人看起來有些發怵。

但他一言不發，簡單地吃了些早飯便出門了。

新媳婦甫一回家，最要的是要給婆家留下勤快利索、尊敬長輩的話好印象。

要是葉青水想要做好謝家的兒媳婦，這會該得驚慌自責、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公公都去上班了，卻剛起床。

但葉青水不是呀。

不不慢地從樓梯上下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自然地說：“部隊里的號聲太洪亮了，昨晚睡得不太安穩，就起晚了些。”

看了眼徐茂芳做的早飯，油條、牛，蛋，笑了笑。

油條應該是從街上買回來的，蛋勉強算是徐茂芳自己煮的，牛是統一訂購的。

不過讓徐茂芳這種五指不沾春水的家庭主婦做頓早飯，已經算是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葉青水說：“吃這些應該還不能飽，玉哥飯量大，我的飯量也大的。”

現在做包子已經來不及了，葉青水了面，的筋面被反復捶打、而后徐徐拉長九九八十一次，的面變得有韌勁，用了昨夜剩下的高湯做湯頭，切了些臘臘腸土豆兒，滴上香噴噴的油，加大火滾水急煮。

徐茂芳被這個鄉下來的媳婦一頓不按套路出牌，打了。

仔細地看了眼葉青水，倒是小瞧了，這個葉水丫半點都沒有鄉下姑娘那種怯懦、自卑。

骨子里還大膽的。

不過事實上不容多想，很快廚房里飄來了一陣噗噗噗、帶著熱騰騰水汽的香味。

讓人牽腸掛肚了一夜的臘香，又來折磨前后左右的鄰居了。他們忍不住探出頭來，四張，最后生氣地把門窗都死死地關。

徐茂芳昨夜礙著面子，沒有多吃幾塊。

畢竟先前在繼子的面前表示過對這種大老遠捎來的鄉下土味年貨不屑一顧。

謝冬梅也有幾分骨氣，按捺住沒一點臘味，這回熱騰騰的臘味面條擺在人的面前，飄著香氣，這樣鮮活又熱乎的食，赤地勾著人的胃，已經是避無可避了。

何況這個新嫂子還給每人裝了小半碗，不吃吧……盛難卻？

徐茂芳買的油條、牛，干的蛋，此刻已經完全失去了吸引。

謝庭玉剛吞下兩顆蛋，蛋黃劃過嚨，噎下去有種焦極了，他也不顧上面湯太熱，吹了吹淺淺地喝了一口。

妙的滋味漾在里，熱燙的湯水濃郁味，臘腸甜的滋味混著臘咸鮮的松香味，融湯里。

面條韌脆爽，湯清亮而鮮，冬日里喝上這麼一碗湯面，渾暖融融。

謝庭玉含笑地飲著鮮湯，不疾不徐，作文雅。

“可惜爸爸出門太急，吃不上這麼好的面了。水丫，等會咱送一些去。”

徐茂芳磨了磨牙，繼子和丈夫的關系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還特意送面去給他吃？

謝冬梅沒有說話，取而代之的是吸溜吸溜的吃面聲。吃得又急又快，沁了滿頭的汗，兄長說了什麼已經聽不到了。

葉青水吃完了一碗熱湯面，不自覺地想起剛才謝庭玉說要送面給公公吃，好像沒來得及拒絕。

有些窘迫，這點東西怎麼好意思拿得出手，謝首長什麼好吃的東西沒有吃過？

人家沒吃飽，怕是也有飯堂可口味的餐食，墊肚子。

不過謝庭玉很快吃完面湯，從善如流地用飯盒裝好一大碗湯面，他問：“腳還疼嗎？”

葉青水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昨天謝庭玉給藥推拿，經過一夜的休養，腳已經不怎麼疼了。

藥還管用的。

于是謝庭玉笑了笑，叮囑：“去穿件厚些的棉吧。”

葉青水只好著頭皮上樓換了一件棉，只帶了兩件棉來，一件是留著過年穿的，紅花花的喜氣洋洋，另外一件是昨天穿著摔了一跤的深藍外套。

想也不過是送早飯，應該不算什麼大事，于是取了藍外套穿了上去。

葉青水利落地把頭發扎兩辮子，又洗了一把臉。

出門的時候，謝庭玉眉頭又皺了皺。

年輕男人的臉上有微妙的郁悶，不過他沒有說什麼，了肩旁的辮子，低頭俯在耳邊嘆了一聲。

“水兒可真是不怎麼打扮自己。”

葉青水心不在焉地說：“你別手腳，等會你送上去就好，我在樓下等你。”

謝庭玉握住了的手，進自己的大口袋里。

葉青水抖了抖，回了自己的手，但沒有掙得開。

暖和的口袋里，從男人的指尖傳來脈脈的溫熱，暖暖的，的。

一路上謝庭玉到了很多人，連帶著葉青水也被帶著一塊打招呼。

謝庭玉作為院子里的關注點著實有些煩惱，逢人見面就問他：

“這就是你的新媳婦嗎？”眼神中傳來不住地打探。

“聽說不是咱本地人，你咋在外地討了媳婦喲？”

“這回可得好好讓你教教新媳婦，”

“原來這就是你媳婦呀，好像還沒有向左姐姐好。”

……

最后來到公公的辦公樓下，葉青水語氣寡淡、帶著一不耐煩，“你上去吧。”

謝庭玉哭笑不得，他手放在小姑娘的肩膀上，推著往上走。

“特意帶著你來的，上去吧，了你怎麼？”

他彎腰覆在的耳邊說：“我不記得什麼向左、向右。”

“水兒別喝醋，好嗎？”

葉青水很不能適應這種親昵的接，尤其是謝庭玉這種突如其來的近乎不要臉的親昵。

以前只有追著他跑的時候，從來沒有這種被他上趕著哄的時候，這種差別待遇讓葉青水不太喜歡。

很快謝庭玉帶著葉青水上了二樓，敲開了謝軍的辦公室。

門被打開后，謝軍正襟危坐的嚴肅的面孔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謝庭玉揚了揚媳婦手里的飯盒，和他父親說：“您早上沒怎麼吃飯，水丫給您送湯面了。”

此時，他的生活助理正噔噔噔地上樓，手里也拎著一大碗熱乎乎的粥。

謝庭玉從容地依舊把面端了出來，熱氣騰騰的面泛著人的香氣。

正在和謝軍回報工作的中年男人忽然笑了，“我說這兩天飯點的時候總那麼香，原來是你家媳婦來了。”

謝庭玉并不多說什麼話，目投向謝軍。

謝軍嚴肅的面容才和緩了一些，對兒媳說：“有勞了。”

謝庭玉這才滿意，領著媳婦離開辦公室。

謝軍淡漠地看著熱騰騰的面，挪開目，“你吃。”

沈周政連忙擺手，“你兒子好不容易給你送一回飯，我敢吃？吃了回頭找我算賬怎麼辦？”

“真讓我吃？我要吃了。”沈周正拿起筷子，作勢要吃，結果還沒筷尖還沒沾到面，碗就挪到謝軍的面前了。

謝軍吃完了面，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

“這個不的小子，給他定的路子他不走，給他訂的媳婦他不要，他要反了天了。”

沈周政正是沈衛民的父親，他幽幽地說：“他不聽你的話多正常。”

“你看那小子多張他媳婦，你這碗面還是托了兒媳的福，懂了嗎？”

謝庭玉領著媳婦從容地從辦公樓下來，穿梭過濟濟的人流，數十道目落在他們的上，不出十分鐘，幾乎所有的長輩都見過謝庭玉這個新媳婦了。

葉青水看著自己上穿著的破舊又寒酸的外套，有些面熱。

忍不住說：“我就說不上來了，你非要拉我上來。”

“這回可不關我的事。”

謝庭玉悶悶地發笑，他了葉青水的腦袋，“沒關系，他們能理解。我娶的不是資產階級的小姐，我的妻子是正面紅的貧下中農，這樣好的。”

“我帶你去添一些年貨怎麼樣，這是昨晚吩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