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水也想去逛逛首都的百貨商店。

這是全國最繁華的城市之一，商場里擺著的商品琳瑯滿目，有些牌子還遠銷各地，遠不是落后貧窮的小縣城所能比及的。

謝庭玉看著眼里的期待，領著去了百貨商店。

他問葉青水想買什麼。

葉青水想買一塊表，但是不打算告訴他，只含糊地說：“買點蛤蜊油。冬天太干了，阿婆和阿娘的手都皸裂了。你的收音機也快沒電了，要買付電池。嗯……小嬸嬸好像懷上孩子了，買點營養品好有個準備。”

謝庭玉問：“都是別人的，你的呢？”

？

葉青水支支吾吾地說：“我沒有什麼好買的。”

要買的東西太貴，自行車兩百多一輛，手表大概也是兩百多塊，而且都是需要票的玩意，打算去黑市運氣，看看能不能收得到票。

這邊的黑市肯定比小縣城的要繁榮。

謝庭玉領著葉青水去買雪花霜，葉青水站在干凈的玻璃柜前，逐一看過去，風靡小縣城的蛤蜊油、雪花霜柜子里僅僅占據一隅，更多的是百年老字號的“孔春”、“謝馥春”，除此之外還有宮燈牌，迷奇、萬紫千紅、大寶……令人眼花繚。

謝庭玉挑了最貴的三盒打包，付錢。

他們又逛了營養品專柜，葉青水這回攔下了他，“買麥就可以了。”

麥可是貴的高級營養品，城里人也不常吃。但看謝庭玉的樣子，目繞過麥、徑直落在上邊，葉青水心思一。

買這種稀缺品，如果只是價格貴葉青水還可以承擔，但是它還得憑票限量認購。難不謝庭玉還能拿出票不？

謝庭玉頓了頓道：“麥不通，生孩子就不能喝了。”

“還有這種說法嗎？”葉青水說。

謝庭玉點頭，解釋道：“麥里有麥芽糖分，麥芽糖是從麥芽中提取的，麥芽有退、健胃消食的特，以前中醫就經常拿它來退。”

售貨員看著這對年輕的小夫妻認真地討論起來，不莞爾：

“同志懷孕了嗎？”的目落在葉青水的肚子上，“說到通，這位男同志說得對，喝麥確實不行。不然買點吧！”

商店里很能看得到這麼好看的年輕夫妻，售貨員的語氣也比尋常時候更溫和。

葉青水連忙搖頭，臉龐臊得慌，趕買了三罐麥才算了事。

“我買給自己喝、給阿婆阿娘喝，行了吧？”

葉青水頓了頓又道：“現在買這個也不會出錯，孕期補補營養這個夠了。等生了孩子，再喝下的鯽魚湯也不遲。還沒生就想著通的事，你想得可真遠。”

謝庭玉心想：這算什麼，他想得還能更遠。

比如兜里揣著的熱乎乎的票，這是他從那討來的，可以留給和的孩子補補營養。

不過葉青水并沒有注意謝庭玉臉上細微的表，已經抱著三罐沉甸甸的麥，仔細地打量起來。

雙喜大紅罐的麥，確實很符合過年喜氣洋洋的氣氛。瓶罐上還寫著“高級營養飲品”幾個大字。

麥確實也不辜負它的“高級營養飲品”的稱號，它是用、麥、葡萄糖制的，吃起來滿的香噴噴的味道，這是時下最好的營養品。

葉青水回到七十年代這麼久，都沒有嘗過麥。倒是謝庭玉養病的時候，買了些回來給他補營養，但自己卻是一點都沒沾的。

謝庭玉也想到了這個。

他默默地付了錢，三罐麥加起來一共十二塊六。

葉青水又買了五付中華牌大電池，像他們這種每天都要聽收音機的人，一付電池頂多能聽一兩個月。這種電池縣城里很有賣，因為買的人也，謝庭玉偶爾才托人從首都把電池寄過來。

謝庭玉買好了電池，邊走邊納罕地問：“嬸嬸既然懷了，怎麼沒告訴我們？”

“你怎麼知道懷孕了？”

葉青水心想謝庭玉別的地方倒是能稱得上細心，但是這些事沒有經驗也就跟愣頭青似的。

“在鄉下，有了子頭一個月是不能說的。別說我們，小叔怕是還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葉青水變得有些吞吞吐吐。

也懷過孩子，一看小荷嬸嬸這段時間小心翼翼的表就明白了。嬸嬸變得氣了，大冬天輕易不洗服，留給小叔洗。家里楹聯要爬上爬下的時候，也不往上湊。

想到這里，葉青水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就沒有嬸嬸這麼懂事，干農活的時候累得彎不下腰，還以為自己不爭氣。

“我這麼聰明，當然是觀察出來的。”

謝庭玉一點都通，他很快也想起了小嬸嬸本不敢爬上爬下的場景。

他忍不住羨慕：“小叔的作可真快。”

葉小叔比他晚了大半年結婚，一眨眼連娃娃都有了，他媳婦孕期怎麼補養還得他們討論，謝庭玉這一刻心有些莫名復雜了。

他看了眼柜臺，說：“我有票，給捎點回去吧。”

葉青水已經打消了買的打算。

但謝庭玉掏出了票，到柜臺買了一袋塑料包裝的，一袋三塊零五分。蒙古產的，沖出來味特別濃，香甜可口，上輩子葉青水進到城里工作后才有錢買喝。

它的那香濃的滋味可能后世的人不了，但卻讓葉青水記了很久。

“一包給水兒喝，一包留給嬸嬸。”謝庭玉仔細地看了眼包裝上的份表說。

葉青水不好推辭，只含糊地收下了，心里卻打定主意要買點別的東西，給他補回去。

不過買完東西，謝庭玉很自然地把手擱在葉青水的肩上，領著走出了百貨商店，很快來到一家裁鋪。

“給做兩件服。”謝庭玉把手里的東西都放下，坐在老藤椅上，好整以暇地打量著葉青水。

一個秋天過去，小丫頭瘦削的瓜子臉變了鵝蛋臉，量又高了一點點，破舊的棉穿在上已經不太合適了。熹微的晨落在的臉上，照得臉上的每一絨都纖毫畢現。

破舊的服，看上去也沒有多麼不雅。反而讓謝庭玉看出一種璞玉掉在灰塵里的質樸，通之。

他想拾起它，輕輕拭，吹掉它上遮掩的泥灰，讓更多的人看見它樸質的。

“帶我來這里做什麼？”

葉青水揪了揪謝庭玉的角，“我自己就會做服。”

“哦，師傅量錯認了，是我要做服。”

說著，謝庭玉大大方方地給裁師傅量了自己的三圍。

老裁扶了扶厚厚的老花眼鏡，笑道：“庭玉長高了，更結實了。”

葉青水被一頓，量完了量，渾的莫名其妙，不過謝庭玉很快就量完了三圍，和一塊離開了裁鋪。

謝庭玉走在老胡同的長巷子里，笑地說：“別瞧這家鋪子小，它的裁以前是瑞蚨祥老師傅，我們院子的人都來它這里做服。”

“水兒不用替我省錢。”

葉青水看了眼自己的穿著，確實和大院里的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只能說現在更能理解和謝庭玉之間的差距，也不會再為此而苦惱。

說：“你要是要新服，可以跟我說，我幫你做。”

“手藝雖然可能沒有那個老師傅好，但是我覺得還不錯的。”

謝庭玉這麼一聽，暗道失策。

“咳，水兒，其實我還缺套服，回去幫我量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