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水聽謝庭玉這麼說，愣了一下。這服……明明就是謝庭玉點著名要送給妹妹的，他怎麼好意思要回來？

葉青水了一句：“確實是你送給冬梅的。”

謝庭玉不厭其煩地重復，“這是我送給你的，你不能隨便送給別人。”

謝庭玉還記得葉青水第一次穿這套服時候的驚艷，黑亮的辮子落在潔白的裳上，貝齒微張，眼睛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當落落大方地站著臺上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在看。就是最好看的風景。

這一幕，跟種子似的落在他的心頭，生發芽。

他怎麼能允許別人穿著跟一模一樣的服，到炫耀？

話說到這里，已經不必再爭辯了。不管葉青水送給謝冬梅的，謝庭玉都堅持把它要回來。

謝冬梅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恨恨地剜了葉青水一眼，流著眼淚回到了房間，把子下，換上了自己的服。

謝冬梅哭著跑回了房間，認得的幾個朋友呆得有些尷尬。徐茂芳已經明白婆婆的意思，臉灰敗。

謝說：“我們要準備吃晚飯了……就不招待你們了。”

看完一場大戲，大家這才回過神來，他們紛紛告退。

何芳的臉“唰”地白了，匆匆地說：“我家里還有事，先走了。”

其他人也陸續說：“謝謝徐阿姨的招待。”

“多謝招待。”

“有空再敘舊。”

謝客氣地說：“這次招待不周，讓你們見笑了。”

這些人離開謝家后，走在路上腦海里還想著剛才謝家的事。謝家這個新媳婦是真沉得住氣。

從頭到尾只說了兩句話，說完后心平氣和地看著他們。不爭辯、也不和人鬧得紅臉。

然而另一邊謝冬梅已經哭得不樣了。

這樣的人，上才有謝家媳婦的風范。

“咱以后得離謝冬梅遠一點，今天這一出是把咱當筏子使呀。”

可不是？其他人點頭。

萬一謝家的媳婦真像傳言中的沒素質、沒見識，還設計謝庭玉的婚事，今天過后，怕是連年夜飯都吃不了早早就被趕回鄉下了。

謝家的老太太可不是個脾氣好的，年輕的時候子火極了，眼里一粒沙子都容不下。

謝家。

謝庭玉問：“水兒沒事吧？”

今天他去裁鋪取葉青水的新服，順道去買了糖葫蘆，這才錯過了這件事。但一回來看到家里這種局面，大家紛紛看向葉青水，繼母繃著臉，臉失。

謝庭玉哪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你誤會水丫了……其實很好的。”

謝臉上的失還沒褪去。

的心頭有些失，不過也只是淡淡的，畢竟謝冬梅不是謝家的孩子，更不是親自養大的。有段時間還因為大軍正經的兒子不養，養別人家的閨而生氣。

這時的失，只是失兒子的心白白浪費。

但謝這幅模樣讓謝庭玉誤會了，他以為在外頭聽到了什麼傳言，要發難葉青水。

謝庭玉的話說完，謝就瞪了他一眼，“我、我怎麼誤會水丫了？”

謝只差拿著撣子，打他兩了。

盡心盡力給兔崽子護著媳婦，他倒好，整個人狼心狗肺的，第一個就沖發難。媳婦剛來首都那天，也不許多叨叨幾句，生怕把媳婦生吞活剝了。像是這樣會為難人的人嗎？

“水丫，你和他說，為難你了？”

葉青水搖搖頭，“沒有，對我好的。”

剛才發生的事，葉青水并沒有摻和太多，只當看了一場鬧劇，轉頭去把置辦的年貨一一收好，整理妥當。

今天謝家發生的這點事，對于葉青水來說跟水過鴨背似的，很快就拋到腦后了。整理好年貨、糧之后，找來紙筆開始擬起年夜飯的單子。

大廳那邊依舊傳來熱熱鬧鬧的聲音：

謝嫌棄地說：“庭玉你今天上哪兒去了？大清早的人影都不見。這麼多的年貨，全都是你七十三歲高齡的祖母和瘦的媳婦背回來的……”

“也是結了婚的人了，對媳婦可不能這麼冷淡。你還指著你，讓我在有生之年能抱上曾孫呢！”

謝庭玉喝著水嗆了一下，他認真地說：“這件事可不能指著我。”

他抬起下，眼神掃向坐在另一頭的葉青水。

白熾燈明亮的落在的上，照得出來的半張側臉如玉，認真地拿著筆在紙上寫東西，那平靜的模樣，與謝庭玉此刻被催得煩不勝煩的模樣形鮮明對比。

難道是他不想要孩子嗎？

謝轉過頭來，和孫媳婦說：“水丫，你別心這些事了，明年給生個娃娃，給你帶孩子怎麼樣？”

葉青水不知道應該怎麼回應。

他要孩子？

還想離婚呢！謝庭玉這輩子倒是對好，但上輩子他可不是這樣的。

看著殷切的目，最后葉青水低頭裝作害的模樣才糊弄過去。

……

除夕那天，葉青水早早地爬了起來洗漱收拾，準備年夜飯。

穿上了自己親手做的新的棉襖，水紅的碎花綢面，兩辮子扎起來模樣非常清爽，手腳麻利地來到廚房。

謝庭玉把養了幾天的活都殺了，拔了滿滿一水盆。

路過謝家的人，無不驚奇，有生之年能看得見春白雪似的謝家大公子在殺，可真算是大飽眼福了。

謝庭玉一手捉，一手放，一滴不落地全都流到碗里，鄰居看著他宛如行云流水般殺的作，有條不紊，一點也不像沒有經驗的人。估計是在鄉下吃苦累了，連這些活都學得地。

鄰居不免嘲笑：“你家沒人了嗎，咋讓你來做這些活？”

謝庭玉頭也不回地說：“我媳婦在廚房炒菜，準備年夜飯。我在打掃衛生。”

往年這個時候，這些活都是謝家的保姆來干的。今年沒有保姆了，就……

他們還瞅見了徐太太蹲在煤爐子邊，力地扇著風，煤球添得滿滿實實的、不一會兒熏得濃煙四起。

“你這樣生火不行喲，得要去借個點著的煤球，放空些慢慢來。”

大院里的人看笑話似的傳起來，也不知道今年謝家犯啥軸，早早地把保姆辭退了。

那一家子都是沒干過啥活的，能捯飭一頓年夜飯？可別等親朋好友都來了，大家一塊啃蘿卜蘸大蔥醬才好。

只有跟謝家住得近的鄰居才淡定，老神在在地看笑話，你們怕是高興得太早——

謝家的太太和謝冬梅、包括謝老太太雖然都不頂用，但是人家討的新媳婦能干啊。這做飯的香氣，天天折磨得人喲……

謝庭玉淡定地把臘一串串地收回來，等到中午，漸漸地、一縷縷的飯香味從謝家的廚房溢了出來。

葉青水擬的年夜飯單子上，食還是往年吃的食，但是做法和名兒都不一樣了。

比如往年會做炒冬瓜炒豬片兒，葉青水沒做，而是把豬剁碎了擰四喜丸子，冬瓜挖空做冬瓜盅熬湯。

簡單的蛋炒韭菜，蛋做蛋餃，包著碎蝦蘑菇三鮮，金黃的餃子狀，名財源廣進。

炒魚做打邊爐涮魚，紅紅火火熱熱辣辣，邊吃邊烤火不怕吃到最后菜涼了，喚“年年有余”。

北方菜簡單的小燉蘑菇，配上板栗可以烤一個栗子，名“吉祥如意”。

……

中午的時候，謝饞，企圖去廚房吃點東西。

葉青水每樣各取了一點出來，囫圇地吃一個午飯。這頓午飯實在是太味了，謝和謝爺爺吃得津津有味，呼呼地埋頭吃飯，沒心思說話。

一頓墊肚子的午飯，把人吃得肚子圓滾滾。

謝哼了一聲，“要便宜那幫兵蛋子了。”

這麼多的好吃的菜要都凍起來存著，每天吃一點能吃到月尾。孫子和孫媳過完年很快就要回鄉下了，到時候上哪里找這些好吃的……

“水丫，以后能調回城里了，一定要來這邊住。”

葉青水吃著飯，含糊地嗯嗯嗯作答。

謝忽然想起一件事，說：“今晚要多加一雙筷子，庭玉的媽媽也來。怕是來看咱水丫的。”

葉青水嗯了一聲，并不在意。

吃完飯后葉青水愜意地準備著年夜飯的點心，用面、糯米、牛水果各材料，烤出來的點心香噴噴的，傳得鄰居家的小孩兒都掉著口水湊來謝家了。

謝庭玉經不住纏，拿了兩個剛出爐的蜂窩蛋糕分給他們。

鄰居家有個六歲的小姑娘長得特別水靈，眼珠黑溜溜，穿著新年的小子打扮得像年畫上的仙似的，臉蛋紅紛紛招人喜歡。

葉青水被纏得熱乎了，忍不住抱了抱，親了一口。

了葉青水的肚子，笑嘻嘻地說：“，快給謝叔叔生個寶寶。”

葉青水了小朋友的酒窩，覆在耳邊說：“你叔叔這麼壞，不給他生。”

說完，葉青水把放了下來去擺桌椅碗筷了。

五點，來謝家過年的客人陸陸續續到了。

謝庭玉的叔叔謝政也從千里迢迢的南方趕了回來，他剛進門看見一桌子盛的菜，幾乎以為自己走錯地方了。

其他幾個不回家的軍人也準時來到謝家，之前他們聽說謝家會做飯的保姆被辭退了，這頓飯是謝家自己做的，糙漢們尤其擔憂年夜飯的水平。

有幾個還趁著食堂沒關門前，準備了面包拿來墊肚子。

但是走進謝家、在飯桌邊上坐下來之后，他們才如夢初醒，這段年夜飯是出乎人意料的盛、致。

謝庭玉拿出白酒準備滿上，瓷白的酒杯到，沾了一點點。

這時候謝驚訝的聲音傳了過來，“阿華——你這是？”

葉青水順著聲音抬頭看去，看見了一個保養得很好的人，面帶喜意地走了進來。

這是謝庭玉的母親，溫芷華。

的視線稍稍一轉，突然凝住了。

姿高挑的男子穿著質闊的灰風，寬肩窄腰，沖他們微微一笑。在那一瞬間，葉青水下意識地轉過頭看了看邊的謝庭玉，又看了看溫芷華邊的年輕男人。

這兩個人……太、太像！

謝庭玉到邊的酒杯驀地一歪，酒水順著他的下流進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