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年頭，懂得英語的人才特別稀。

華國和米國甚至還沒有開始建立友好關系，結合六七十年代的背景，學英語的人才稱為麟角都不為過。只有專門研究這門專業的人才會特意接英語。

華大和京大雖然早已開設了西語專業，許多教授也是當年有過留學經驗的人才。但七七級這一屆通過高考考進來的學生，卻沒有機會接系統的英語教育。

這場英語演講比賽，儼然為了英語專業高年級生的囊中之。

別人還在念著ABC的時候，他們已經能流利閱讀英文報刊、口語也能應付簡單的日常需要。

然而尷尬的是，前邊已經出場了幾十個選手，目前已經上過場的最高分、以及第二名都是來自外語學院的學生，第三、四、五名分別被京大和華大瓜分。

雖然輸給外語學院也不算得上丟臉，所謂業有專攻，偌大一個學校，人家起碼有超過一半的學生系統學習過西語。

輸得這麼慘，前三差點就被外語學院包圓了。

京大的學子很不服氣。要再給他們兩三年學習的時間，花落誰家還不一定。比如周平淮，如果這是一場俄語演講比賽，他一定能用流暢又地道的口音征服評委，自詡絕不會哪個差。

然而此刻他只能坐在觀眾席。

外語學院的老師很看重這次比賽，場上最高分97.5是他們的學生，京大和華大初賽復賽名次高的學生，在決賽分數都沒有超過97分。

剩下上場的那個七七級學生，也不足為懼。

英語系的學生是這麼想的，包括到謝庭玉上了臺之后也仍舊沒有改變想法。

又到一個京大的選手上場，場上甚至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外語學院的老師們坐直，看清臺上站得筆直的青年，又興致缺缺地挪開了目。

他一上場，報告廳的京大學生就沸騰起來。搞得老師們一頭霧水還以為是啥厲害的人。

“謝庭玉，那個……高考狀元？”

謝庭玉誰沒聽說過，畢竟他是恢復高考之后的第一個全國狀元，他在京大的名氣還高的。

不過看報紙上寫的容，沒參加高考前他到鄉下當了兩年的知青，斷了兩年沒有學習他怎麼可能比得了天天學習的學生？

高考分數高，長得又跟電影明星似的，難怪這麼歡迎，一出場就跟捧角兒似的。

但……比賽是比拼真正實力的地方，又不是來比臉的。

不是這些老師瞧不起人，謝庭玉是七七級的學生，還是從農村考進來的，能走得到決賽已經很不錯了。

謝庭玉同志還不知道因為自己這張臉的緣故，無辜地被人輕視。

他站得筆直，朗聲開口。

“我演講的主題是《青年強則國強》。七十九年前，梁任公曾說，‘年強則國強’而今站在這里我卻要說，青年強國才更強，‘今日之責任，不在他人，而在我青年’”

這個并不中規中矩的開頭，反而讓評委老師來了一點興趣。

聽多了恢復高考、刻苦讀書這些論題，評委的耳朵都出油了。雖然恢復高考是今年的熱點，但也不必篇篇都提吧？

謝庭玉面平靜，款款而談：“自古以來，我中華民族涌現出許多仁人志士，或憂國憂民、為國捐軀視死如歸，或夙興夜寐、殫竭慮。山河壯，寸土不讓。

中華燦爛的文明之所以能保留到今天，靠得就是仁人志士‘以天下為己任’的神，我們青年人風華正茂、強健，文化素養極高，是社會的中流砥。

我國正在步新的時期，順應時代發展，青年人將會遇到更多的挑戰和機遇，我以青年人的份立下承諾：今日之責任，不在他人，而在我青年……”

他的文法極，穿梁任公的年說，翻譯之令評委眼前一亮。

這場比賽的目的是什麼？

難道是選拔口語人才，分出個高低？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個人的喜好不盡相同，有的人能用樸實無華的語言打人，有的人卻劍走偏鋒、以奇異詭譎之征服他人。

謝庭玉的演講很有水平，先不論能不能打人，就是譯梁任公的文章，文法就譯得就優。

況且這個學生咬字用詞極為準確，口音純正，在一群平平無奇的選手里邊陡然拔高了高度。

這次選拔的目的就是給外部輸送翻譯人才呀！

英文口音七八糟，拿出來豈不是讓人貽笑大方？

報告廳里起碼有一半的觀眾無法完整聽懂謝庭玉的演講，只覺得他流暢的語音耳，醇厚、優，仿佛電流流過心臟，麻麻。

謝庭玉的舍友聽不懂容，卻覺得他很厲害。

宿舍里的老二說：“穩了，老大穩了。京大能奪冠！”

老五激地拍爛了手掌：“講了這麼久，就沒見他結過……”

老四反駁：“老大怎麼可能結，他能結還是老大嗎？”

最后幾個男孩子齊齊看向葉青水，目灼熱：“嫂子，庭玉哥學過英語？”

謝庭玉的視線最后落在了上，眼神匯。他清冷的面容多了一抹微笑，葉青水不面熱地挪開了目。

葉青水含蓄地說：“學過的。”

謝庭玉的房間里有很多音像資料，謝邊還有幾個留過學的同事，他從小開始學外語，到了鄉下看純英文的大部頭也不費勁。

這場比賽他都沒跟提過，演講稿好像是昨晚他俯在桌上臨時寫的，可見他自己也沒把這件事當一回事。

葉青水要知道今天來能看到這麼大的陣勢，肯定不會提一盒鹵來。

哪能讓他這麼寒酸地只吃鹵，請他到飯店里吃一頓都！

謝庭玉結束演講之后，評委陸續打分，去掉一個最高分、去掉一個最低分，中間三個分數一平均，最后得分……

“17號，京大，謝庭玉，得分98.5。”

全場的京大學生沸騰了，數學系的謝庭玉拿下了最高分。

謝庭玉結束演講后，后邊還有八個沒有上場的選手。但是他下了臺后，果斷地往媳婦那邊走。

場上不僅是京大的學生看著謝庭玉，連其他學校的學生也不多看了他幾眼。

實力強得直接下了第一名，人長得跟星辰似的耀眼，要不是這年頭的人含蓄矜持，早就歡呼起來了。

可是，他……怎麼跟一個姑娘有說有笑？

這未免太、太輕浮了吧？

只有京大的學生明白，今年的高考狀元已經結婚啦，邊的姑娘是他的妻子，聽說孩子都快生了。他們只羨慕人家夫妻特別好，妻子懷著孕還來給丈夫捧場。

老二給挪了一個位，跟老三在一塊坐。謝庭玉卻拉著媳婦的手，離開了報告廳。

葉青水還是想知道比賽的結果的，再等等就能知道男人的名次了。

謝庭玉摟著媳婦的腰，問：“坐了那麼久，你的腰累不累？”

“我讓老二他們幾個留下來聽了，今晚就告訴你結果。了吧，去吃午飯吧。”

葉青水跟謝庭玉一塊回了宿舍，把帶來的盒飯遞給男人，“不知道今天你要比賽，沒做啥別的好吃的東西，不要嫌棄哦。”

謝庭玉點了點媳婦的臉蛋，埋頭大口地吃起了飯。

嫌棄啥？

能大口吃還嫌棄？媳婦親手做的鹵，一揭開鍋滿屋子都是香味，就是有錢都買不到。

謝庭玉特意留了一些給舍友，作為犒勞。

他自己吃飽了，滿足地牽著媳婦的手，到校園的林蔭道上馬路，消食。

京大聯合首都高校舉辦的第一屆英語口語大賽結束了，后邊出場的幾個選手雖然表現可圈可點，但是卻沒有一個能在分數上超過謝庭玉。

京大作為主辦方穩住了尊嚴，京大的外語學院院長宣布前五名的時候，嚴肅的聲音止不住地出驕傲。

“第一名，京大謝庭玉，得分98.5.”

“第二名，外語學院何留，得分97.5.”

“第三名，華大田靜，得分96.”

……

李蓉面無表地聽完了比賽的結果，淡淡的燈灑在聳起的顴骨上，昔日那清秀麗的面容仿佛出一抹猙獰。

對兒子說：“這次機會錯過了，下次不能再錯過。”

“把英語學起來，明天我給你找個專門的老師學習，你……”

當謝庭玉走向葉青水的時候，周平淮沒有看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麼。

那時候的周平淮正看著他的母親，他素來優雅大方、清婉麗的母親，那時候的目一直隨著謝庭玉移。

他的心頭止不住地煩躁，想也沒想地打斷李蓉的話。

“我還有很多門課程要學，我如果要學一門新的東西，一定是因為喜歡。請您不要再說下去了，以免我日后厭惡英語。”

李蓉冷淡的面容出一錯愕，為自己的尊嚴到挑戰，心頭起了一火：

“我是你的母親，難道會害你？”

冷冷地說：“如果你是李家的孩子，不必那麼辛苦學習。但你姓周，你知道你這次錯過了什麼機會嗎？”

周平淮起，對李蓉鞠躬：“對不起，您的緒有些激，現在不適合討論這個問題，我先走了。”

周平淮轉離開。

誰知李蓉面難看地摔掉了手里的鐲子，碎片濺落，邊的同學慘了一聲，連忙用手捂住臉，紛紛避開。

天吶，這到底是從哪來的瘋婆子。

……

葉青水跟男人一塊回到家后，張紅英迫不及待地從廚房鉆出來。

小聲地說：“青水，咱們的調料包果真了半包。”

們出門之前特地留意過架子上調料，裝調料的玻璃罐蓋子上均勻地撒了層面，張紅英回來一看，面上多了幾個手印。

張紅英呸了一聲，“還當瞧不起這個活計，原來是看咱能掙錢眼紅了。”

多了一個幫手之后，扣除本后，原本葉青水每個月能靠這個掙兩百多塊，現在變了三百五十塊。

葉青水也不小氣，第一個月給張紅英算了三十五塊的工資，現在已經漲到了四十塊。

謝庭玉聽到這個消息，心也不太妙。

媳婦做這個活計掙錢，已經很辛苦了，背后還有人盯著，時不時添堵，這種滋味實在太一言難盡了。謝庭玉可不是什麼君子。

上次收拾過何芳之后，他已經很久沒有再收拾過人了。

徐茂芳以前沒有被謝庭玉收拾過，那是看在妹妹的份上，不跟爭。他轉頭就搬去跟謝住了。

周冬梅陷害過葉青水，謝庭玉不再把當妹妹，哪里還有這麼好說話？

他沉了一會，“這件事給我，水兒你累了吧，我打水給你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