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盈盈看了其他兩個人驚訝的表，認真地打量了葉青水一眼。

畢竟是地主家的小孫，老早就察覺出些不對勁了。葉青水雖然穿著樸素，但是哪里穿過有補丁的服？服上細致的針腳、車線，恐怕得是經驗厚的師傅才能做得出來。

“你們這是啥表，難道咱青水配不上謝庭玉嗎？”任盈盈反問。

任盈盈想這夫妻倆可真有意思，一個是去年的省狀元，一個是考了第二名的榜眼，理科兩朵花全被這夫妻倆摘下來了。想想都覺得可怕。

不愧是高考狀元，連媳婦都討了個榜眼。夫妻倆雙雙京大的例子，放眼看去著實不多。

潘麗娟收回了震驚的表，“不不不，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昔日們印象里那個被老男人著生了兩個娃，險些著退學的小可憐，搖一變，變丈夫優秀耀眼、有錢人家的媳婦，任誰都會震驚吧？

跟謝庭玉盛名在外相比，葉青水著實算得上低調。

夫妻倆在學校里集也不多……同學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這兩個人有什麼關系。他們倆唯一的聯系就是都同在一個省份高考，不過謝庭玉是土生土長的首都人，而葉青水卻是實實在在的農村姑娘。

幾個生想到宿舍里時常看不起葉青水、嫌棄窮的魏靜，此刻皆有了一種莫名的喜。

連們都被葉青水結結實實嚇了一跳，魏靜知道了恐怕更難以接。

潘麗娟已經回過神來了，用力地拍著葉青水的肩膀，哈哈大笑起來：

“干得好，不愧是青水。”

謝庭玉是誰？他這段時間很出名，天天在新聞里面。恐怕整個京大上下除了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他一樣名氣人盡皆知的學生，沒想到他的妻子竟然就是們宿舍的一員？

葉青水有些哭笑不得。

明白自己跟謝庭玉的夫妻事實肯定瞞不住舍友，也無意瞞。只不過這件事卻不是值得宣揚的，大學是憑借自己的努力考取的，只想安安靜靜念書。男人好，那也是他自個兒有本事。

“快吃飯吧，飯都涼了。”

葉媽也笑道：“對，天大地大，沒有吃飯大。今天敞開肚皮吃，管飽！水丫多虧你們的照顧，都跟我說了。”

“葉媽媽太客氣了，都是應該的。”余詩說。

糧食珍貴，這會兒盛的菜肴擺在面前，恐怕沒有更重要的事能夠吸引住這些孩子的注意了。

烤鴨得流油，皮厚脂薄，甘。羊鮮得能把人的舌頭吞下去，各的點心更是讓人挑花眼睛。三個孩子的面前，很快架起了一座小山包。

食帶來的滿足，令孩子的眼睛愉悅地瞇了起來。

葉媽忙活了一個秋天，從一個懵懵懂懂的鄉下來的婦，變手下管理著一家譜子的老板娘，但要說實話，也沒有好好吃過啥好東西。

這些食，對于過去的來說是做夢都不敢肖想的存在。

但現在能夠自己做主，想吃就吃。

葉媽自個兒也吃得滿流油，滿足得小肚子鼓了起來，連站都站不起來。

潘麗娟幾個吃完飯后，去看了們一直心心念念、惦記著的謝家倆寶寶。

兩個寶寶已經會翻了，睡在床上不夠安全，他們有自個兒的小木床。木柄被刨得溜溜的，探頭到床邊看，辰辰和玩著吐泡泡，乖巧極了。

孩子們看得心都化了，直想把寶寶抱起來。

葉青水把辰辰抱了出來，遞給潘麗娟。

當綿綿的寶寶落到潘麗娟的手里的時候，寶寶用著純凈宛如葡萄般的眼睛看著。

潘麗娟的心不可遏止地化了一灘春水。

怎麼會有這麼乖的寶寶！想想這就是京大有名的謝才子的兒子，潘麗娟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好乖啊，不哭也不鬧。我可以再抱抱齊嗎？”潘麗娟問。

把老大遞給了一臉抱娃娃的余詩。

葉青水忍不住臉紅。

老大隨，格敦溫，好吃好喝好撒他就能乖得像天使，皮糙得很。但是弟弟齊就是另外一副模樣，只給爸媽抱，一言不合就扯嗓子大哭，連謝庭玉都拿他沒辦法。

“齊脾氣大，庭玉離開了以后沒人哄得住他。”

們聽到了什麼？

任盈盈抓住要點問：“謝學長很會哄孩子嗎？”

葉青水點點頭，“生完孩子后，我很累，有一段時間本起不了夜。兩個孩子都是庭玉照顧的，直到他們大了點，懂得認人了之后也只跟父親親近。”

“有一次辰半夜尿尿了，尿了他一，他太困了沒發現，沾著兒子的尿睡了一晚上。”

葉青水說起這些話來的時候，角不覺地彎起，不自地笑了起來。

以前謝庭玉是連自己的汗水都嫌棄的人，下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換服，他的服干凈整潔得一皺褶都沒有。但現在他能面不改地給兒子換洗尿布。

回憶起過去幾個月的事，葉青水不知不覺地發現自己也真的很想謝庭玉了。

幾個連對象都沒有的孩子，就這樣被已婚已育的舍友強塞了一的狗糧。

任盈盈嘆道：“謝學長在學校的時候聽說很嚴肅，就像在電視上看到的那樣。沒想到他私底下是這樣的一個人……”

有一種偶像被拉下神壇的覺。

卻也充滿了生活的氣息，讓冰冰冷冷的人變得有溫度。

余詩說：“聽你這麼說咱們就放心了，原本我們還以為他是蠻不講理的鄉下老男人。害得我們誤會這麼久，改天等謝學長回國了，一定得賞臉來咱們宿舍吃頓飯才行。”

葉青水含笑地應了下來。

三天后，葉青水接到了來自大洋彼岸傳來的通知。

華國的訪問團要返程了，葉青水把裝著績條的盒子取了出來，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了一對銀戒指放了進去，在最底端。最后合上蓋子，用帶打了一個蝴蝶結。

三年前，他們結婚的時候很倉促，禮金彩禮樣樣沒有，條件也很簡陋。

謝庭玉一直想在首都把喜酒重辦一次，但是偏偏上了葉青水懷孕。接著生孩子、坐月子、張地投學習、考試。這件事也就一直擱淺。

葉青水不在乎喜酒，但卻用謝庭玉親手提取出來的銀，讓工匠打了兩枚素戒。

預想著男人到時候打開盒子，看到它的那一瞬間的表，他臉上應該是懵懵地驚喜。

想到這里葉青水忍不住笑了起來。

謝庭玉要回國的這一天，大哥謝庭玨就讀的軍校恰好也休假了。

謝在樓下喊孫媳婦：“把齊也帶過去，這小家伙鬼機靈地擰了許久，想爸爸想得每晚都哭。”

“我得告訴庭玉，回頭讓他好好教訓兒子。”

謝咕噥著，全家人都忍不住笑了。

連謝軍都罕見地抱起了齊，說：“庭玉小時候也是這樣的，特別氣，跟姑娘似的。”

葉青水給小兒子穿上了厚厚的棉，用背帶把他綁在前，的拇指點著兒子臉上的酒窩，笑瞇瞇地說：

“終于開心了吧，爸爸今天要回來了。”

大伙都換上整潔的服，去機場接謝庭玉。

連謝軍這個平時對兒子不太上心的親爹，也破天荒地請了假去接兒子。

離婚對他的很大，恍然間回過頭發現自己膝下已然有了孫子，孫子扯著嗓子哭嚷的模樣一瞬之間仿佛把時拉回了二十多年前。

他曾經初為人父的那一年。

一晃那麼多年過去了，兩個兒子早就長大人，謝軍看著新聞里兒子一閃而逝的面容，冷靜嚴肅、，謝軍心里有一種缺了點什麼的覺，既是酸，又是愧疚。

葉青水了家里睡得正的辰，“辰辰乖乖睡個覺，爸爸媽媽很快就回來。”

睡中的嬰兒攥拳頭，呼吸勻稱。

謝家一家人開車很快抵達機場。

謝庭玉離開故土已經差不多有一個月的時間，當他下了飛機的那一刻，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家人。

他的領導點點頭，說：“你去吧，回頭到部里做一下接。”

謝庭玉兩步并作一步，大了腳步朝著媳婦走了過去，越走越快，最后幾步跑了起來。

他把媳婦和兒子抱了滿滿的一懷，他驚訝地問：

“怎麼把齊也帶來了？”

謝庭玉有點嫌棄小兒子，這種時候還有一個存在極強的電燈泡，讓他連抱著媳婦也抱不痛快。

不過在這個年代里，擁抱已經算是極為親、甚至過線的行為了。

但謝庭玉可是在米帝國的街頭看慣了火辣辣的吻，吃狗糧吃到心塞，一個擁抱算啥？他甚至還攢下了一個月的公糧要繳。

葉青水把兒子解了下來，“喏，上次你走的時候齊哭得嗓子都啞了。”

“現在他可不好哄了，給你了。”

謝庭玉抱起了兒子，牽起媳婦的手，朝著家人的方向走過去。一家人開著車，正打算去吃一頓飯慶祝。謝庭玉下了車，抱著兒子走向了飯店。

謝庭玉笑著附在媳婦耳邊說了一句話。

葉青水臉紅地嗔了他一眼。

謝庭玨說：“快別傻站著了，站著有啥意思……要看回家里看個夠——”

他的話還沒說完，臉忽然一變。

這時候，一輛車從人群之中沖了出來，在一片嘩然、尖聲中，車子疾跑著呼嘯著堅定地朝著某個目標沖過去。

謝庭玨怒吼道：“庭玉！”

謝庭玉敏銳的五，在這時候發生了調。

在這一瞬之間，他把兒子塞到妻子的懷里，雙手用力地推著，以近乎魯的方式把他們推向了另一頭的親人。

葉青水眨了眨眼，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一個趔趄差點抱著兒子摔倒在地，但一回頭便看到讓人心膽俱裂的一幕：

謝庭玉被撞到了，汽車碾過了他，又掉了個頭，不死心地還想重碾一次。

而這一次是沖著葉青水的方向開過來。

“庭玉！啊——”

幾乎是同一瞬，謝庭玨沖了出來，跳上車把玻璃窗砸碎，姿靈巧地鉆進車里，搏斗了一番，他把駕駛座里的人生生撕了出來，自己坐在駕駛室剎住了車。

葉青水懷里的齊，哇哇地哭了起來，哭得一聲比一聲慘烈。

葉青水連跌帶撞地跑了過去，跑到車子底下去看謝庭玉，怎麼也找不找他在哪里，的眼前忽然一黑，險些撐不住要暈厥過去。

這時候，從車底緩緩地出了一只手。

“玉哥！你還好嗎？”葉青水聲音嘶啞地問。

然而在葉青水到他的同一時間，到了他溫熱的，他的拇指了，最后無力地合在的手上。

珠落在了的掌心。

謝險些心臟病發作，捂著劇痛的口，跪在地上朝里邊問：“庭玉，疼不疼？你省點勁，一定會救你。”

謝庭玨一把將弟弟抱了起來，“開車送庭玉去醫院！”

一群人涌了上來，把肇事者抓了起來。

葉青水跟著來到了醫院，臉上褪盡了最后一抹。一路上，一直抓著謝庭玉的手，眼淚不住地流了下來。

“玉哥，你不要睡覺，撐住。記得嗎？”

“齊在看你，他在哭，你聽到了嗎？”

“你說過等你回來，我們要辦喜酒，我嫁給你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現在我們什麼都有了……”

葉青水不斷地跟他說著話，企圖拽回他的神思，不至于陷昏迷。但是腦子一片空白，回憶凝塞住了一般。喃喃著，最后只反復地念著他的名字。

謝庭玉的眼皮像是千斤重一般，他漸漸地合上了雙眼。葉青水忽然崩潰地哭了起來，回憶像雪花似的，在這一刻劇烈地塞的腦子。

時間過得極慢，以一種倒流的方式，展現在的眼前。

剛才，謝庭玉湊近耳邊說：“回去等我公糧。”

他角泛起的調笑像玩世不恭的浪子。

一個月前，臨別時他含笑帶喜地問：“水兒等我回來，趁春假把喜酒擺了好不好。”

他的眼里充滿了的期待。

四個月前，生孩子的那晚，生了一整宿，天空一片混沌，唯有他的眼是亮的，因為那時候他哭了，他握著的手不停地說：“別怕，我一直陪著你。”

一年前，高考結束的那天晚上，他穿著噠噠的服，直脊梁坐在邊，皺著眉頭認真地回應的問題：“如果你能更喜歡我一點。”

那一刻他認真的糾結，令怦然心。

三年前，他在檢驗貨，車子上混凝土鋼筋砸落下來，他不顧地推開，白著臉問：“你傻不傻？”

還有很久很久之前……上輩子，即將去上大學的他，背著行李在村口的小道上承諾：“等我回來。”

最后，等來了離婚，沒有等到他。

而他一個人埋在山里寂寞地守了一輩子，每年枇杷樹碩果累累。

葉青水的眼淚流得更深了，眼淚猶如決堤，潰不軍，“庭玉……這次不會有事的對不對？你要等我，你說過要等我，你已經承諾過好多次了！”

這一次，不許再騙了！

手室的燈亮起，謝庭玉被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