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意上的冰封雖然融化,但他卻沒有立即醒來。
直到紀云禾已經將邊界的樁子盡數打完,回到了北境城,長意仍舊在床榻之上沉睡。
紀云禾有時候憂心,長意是不是會一直這樣睡下去,但看著如今的局勢,又帶著些許私心想著,讓長意再繼續睡久一點……或許也不錯。
隨著紀云禾任務的結束,北境邊界的結界也緩緩打開。黑狐火形的火焰,在陣法的幫助下,高高燃燒而起,宛如一直通天際的巨大火炬,在黑火焰邊緣,橘黃的火焰依次展開,在北境南方豎起了一道堅不可破的火焰城墻。城墻之間,唯有玄鐵鑄就的大門可以打開。
不日,北境所有主事者在大殿的會議之后,終于也下達了止難民再北境的指令。
北境向南的十數個關口,大門闔上,北境之外一時哀鴻遍野,滿目瘡痍。
而北境城中,形勢也一天更比一天張,林昊青的妖仆思語傳來的消息一日比一日更為駭人。
順德殺了的弟弟,坐上了皇位,但京城之中已無人敢服侍在左右,偌大的京師已然變了一個只有怪的死城,囚了大國師。在之前的時間里一直待在京城未出。
思語也不敢輕易靠近京城,直到近日……
順德公主忽然從京師而出,一路向北而來,形一直包裹在一片駭人的青之中,無人能看清的模樣,因為但凡靠近的人,都被吞噬,所行之,片草不生,活人牲畜,在青之后,便化為一片白骨。
好似在吸食所有人的靈氣與力量……
思語一路小心翼翼的隔著一長段距離尾隨順德北上,在每日傳于林昊青的消息中,眾人駭然得知,順德公主那片青的積,竟然隨著不斷的吸食靈氣而增長,及至離北境還有三日的腳程,宛如已變了空中的青云,見之令人膽寒。
紀云禾與空明等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側殿中書桌旁短暫議事。
眾人聽罷,一片沉默。
“注意安全。”林昊青閉著眼,坐在陣法里,他懷里擱著微微發的長劍,與遠方的思語道,“必要時候,莫要再繼續跟隨,順德要往北方來,你且自行回南方一避。”
言罷,他懷中長劍華消失,林昊青也睜開眼來,看了四周的人一圈。他坐著道:“順德的人類之無法承載青鸞與大國師的力量,我猜,此刻恐怕已經異化。”
“異化?”紀云禾有些不明白。
“煉人為妖的丹藥雖然能讓馭妖師同時擁有妖怪之力,但并不能改變本的極限。”
林昊青道,“每個人里所能承載的力量都是有限的,以前,林滄瀾給那麼多人試藥,但功的,唯有你。因為你本來的質,是足以承擔林滄瀾與狐妖卿舒之力。但順德公主的,卻并不足以承載青鸞與大國師之力,所以反而被力量吞噬了。”
紀云禾皺眉:“那現在的順德公主,到底是什麼?”
“一個沒有實的怪。”林昊青道,“我猜,恐怕是靠著最后的執念,凝聚著力量北上,所到之,唯有吞噬與殺戮。”
林昊青此言一出,房中一默,空明繼而問道,“若沒有實,又要如何才能將殺死?”
林昊青搖搖頭:“我暫時也沒有辦法,只得再研究一番丹藥書籍……”
“哎……”錦桑在旁邊一聲嘆息,“那現在,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順德公主在外面肆意殺戮嗎?”
在良久的沉默后,紀云禾道:“守好北境吧。守好我們現在能守住的每一條生命。”
“對……”一個喑啞的聲音從眾人后傳來。
眾人回過頭去,卻是昏睡已久的長意微微撐著子,斜斜坐了起來,銀長發落在他的肩頭和手臂上。冰藍的眼瞳再次將紀云禾的影映其中。
混著夜晚的燭火,將他眼瞳照得發亮:“護住每一條能護住的生命。”
紀云禾眼睛微微睜大,疾行兩步,邁到長意床榻邊,看著他依舊還有些蒼白的面龐,角幾次抖,只抬手,了他的頭,半晌后才問了一句:“如何?”
“不太好,有些虛弱。”還是屬于鮫人特有的誠實回答,“但凝聚息,沒有問題。”
知道他從不在這些問題上為了寬自己而撒謊,紀云禾安下心來:“邊界的結界修筑好了,應該足以抵擋順德一些時間,這些日子,我就陪著你,為你護法,直到你徹底恢復。然后……”握長意的手,“不管接下來將發生什麼,我都與你,一同面對。”頓了頓,鄭重的說出了四個字:
“再無瞞。”
長意知道在說什麼。
以前,紀云禾對他瞞了太多事,有善意的謊言,也有為了掩蓋真相而編織出來的欺騙。長意總是看不穿,看不穿這些繁雜的謊言下的真相,因為他總是太輕易的相信紀云禾。容易被說服、欺騙。
事到如今,長意也變了很多,但兜兜轉轉,到現在,他還是選擇無條件的相信。
“好。”他應下來。
他本來對紀云禾也一直是這樣做的。或者說,他對許多人,許多事,也都是這樣做的。
沒有瞞,坦誠相待,一路走來,或有迷茫,或有走失,但這顆赤子之心,仍舊未改。
林昊青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紀云禾與長意。他自然知道紀云禾在說什麼,他也是當年紀云禾編織的彌天大謊里的參與者。此時再見這一幕,他心中慨頗多,但最后也都被另一緒下。
他看著紀云禾的影,握著手中劍的指尖微微了一瞬,但隨即又松開了去,頭將已經落到邊的話咽下。他沉默的站起來。旁邊的空明倒是將話頭接了過去。
“你醒得倒是時候。”空明對長意輕嘲道,“趕上了個大子。”
長意角微微拉扯了一下,他坐直子,沒有理會空明的揶揄:“順德,還有幾日到北境。”
“三日。”林昊青道,“你先前施過度,里的經脈都被法反噬凍住,佘尾草雖然助你經脈重建,但卻不能幫你減輕法反噬的傷害,這幾日,你安心調息。”
“佘尾草?”長意眉頭一皺,而后看向紀云禾。
紀云禾苦笑點頭:“明日,你我得好好向雪三月致謝。”
“三月姐已經去邊界了。”錦桑接過話頭,神是難得的沉重,“說會在邊界守到最后一刻……我明天也打算去邊界……”
空明轉頭瞪了錦桑一眼,眉頭皺得死:“你去邊界做什麼?瞎湊什麼熱鬧!”
“什麼湊熱鬧?”錦桑氣道,“我本來的任務是督造兵,但現在順德都變了一個沒有實的怪,什麼樣的兵能傷?我在北境城呆著,不如去邊境出一份力。而且,三月姐現在沒有離殊陪,我去陪。”
空明將錦桑手一拽,徑直將往門外拖去:“出來!”
錦桑連忙掙扎:“哎!你這大禿驢!怎麼越來越不講理了!我做什麼你都不高興!”但還是被空明拖拽著從屋里拉了出去。
在多日來的抑中,錦桑是難得還能活躍氣氛的人,他們吵鬧一番,倒是將屋中的沉悶打破。
“我也走了。”林昊青說著,起要離開,但行了兩步,便又停了下來,他轉頭看了紀云禾一眼。
長意便立即捕捉到了林昊青的目。
紀云禾也轉過頭來:“怎麼了?”
林昊青沉默片刻:“沒事。”他淡漠的答了兩個字,出了門去。
但長意卻眉頭微蹙:“林昊青有事瞞著我們。”
聽長意說出“我們”兩個字,紀云禾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弧度,道:“看出來了,或許有些難言之,他現在,也沒必要算計我們什麼。回頭我去問問他。”
長意點頭。
紀云禾安似的了他的頭:“今夜你才醒,莫要心這些事了。你好好打坐,我去理。”
“好。”他如此說著,但卻沒有擺出打坐的姿勢,卻還是的將紀云禾著。直將紀云禾得有些不明所以,眨眼道:“怎麼了?”
“我聽過別人說書……”
“嗯?說書人?”
長意頓了片刻,他垂頭看看地,又看看紀云禾的肩,最后眼睛才有些不自然的挪到紀云禾臉上,然后一本正經的提出:“說書人說,通常這樣的景里,總該有親的接。”
紀云禾一怔,復而笑出聲來,兀自笑了許久,直到讓長意有些害起臊來,他耳紅了,但還是強撐著場面,一張臉嚴肅的看著紀云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的笑。
似不愿就此放棄他的訴求。
“長意啊長意……”紀云禾無奈的搖頭,“你可怎麼這麼可……”說著,微微閉上了眼,歪過頭,避過他的鼻尖,隨后輕輕的將印在他的瓣上。
燭火搖曳里,紀云禾的聲音帶著笑意,又輕又:
“該有的,都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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