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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一直跟著葉白在那羣山之中繞，繞著繞著，便繞到了一個林子裡，周子舒一進那林子，不知爲什麼，全便不由自主地繃了——他說不清這林子有什麼玄機，卻有種出自本能危機。

再看一路上都聒噪得很溫客行，這會兒也閉了，就連葉白神也凝重起來，走走停停，極是謹慎。

只有張嶺一個還不明所以，只是暗自慶幸，他今天好像能放假了，師父一隻手一直拉著他胳膊，那手指瘦長有力，掌心溫度好像過厚厚棉也能覺到一樣，特別有安全，張嶺乖乖地被他拉著走，暗中心花怒放。

葉白口中一直唸唸有詞，偶爾還要停下來拿著小樹枝在地上寫寫算算，溫客行一開始還很有興趣，站在他旁邊看了一會，不一會就覺得一腦子漿糊，暈頭轉向起來，於是沉默地退到一邊，跟周子舒並肩站著，小聲道：“你不去瞧瞧他做什麼麼？”

周子舒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說道：“瞧他做什麼，我又不明白。”

然而隨即他又輕輕地皺皺眉，也低了聲音對溫客行道：“按說……我派來人也有機關高手和通奇門遁甲之人，怎麼一個也沒能找到那傀儡莊？”

溫客行隨口問道：“你不是說有人畫了地圖？”

周子舒道：“是啊，他拿著他自己畫過地圖再一次帶人去找時候，就一個都沒回來。”

溫客行肅穆地看了一眼葉白蹲在地上背影，將聲音得更低：“若是連……都折在了這裡，你說這老吃貨靠譜麼？”

周子舒剛想開口說話，一個音還沒出來，就見葉白站起來，回過頭冷冷地對他們說道：“剩下路兇險，不想死就踩著我腳印走。”

周子舒蹭蹭鼻子，只見葉白看了他一眼，冷笑道：“通奇門遁甲？他們頭頭都這樣不頂用，底下人能不是飯桶麼？”

言罷轉便走。

周子舒等三人臉都很古怪——任誰在親眼看見葉老前輩食量，又親耳聽見他說別人是飯桶，臉都會古怪些。

不過古怪歸古怪，除了張嶺，這兩個年人誰也不是不知輕重，立刻跟了上去，張嶺目瞥見，路邊上各種骨越來越多，便覺得這裡森森，又走了一陣，他竟然還看見了幾人骨，都是首分離，十分可怖，便哆哆嗦嗦地問周子舒道：“師父，我們要找那人，做什麼要住在這種地方呢？”

周子舒偏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哪知道？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唄。”

張嶺小心翼翼地過一截人大骨，又忍不住問道：“他住在這麼偏僻地方，還弄了這許多機關，步步驚心，萬一自己出來一趟也迷路了怎麼辦呢？這不是和往自己牀下放老鼠夾子一樣麼？”

周子舒奇道：“往自己牀下放老鼠夾子？”

張嶺道：“我小時候有一次房裡進了老鼠，怎麼也抓不到，便往牀下放了兩個老鼠夾子睡了，結果第二日早晨忘了，一腳踩下去，讓老鼠夾子把腳夾折了。”

溫客行聽見，“噗嗤”一聲樂出來，周子舒嘆了口氣，眼看著他一隻顧著說話險些一腳踏錯，便將他拎了起來，喝道：“閉，看著你腳底下，想死麼？”

張嶺吐吐舌頭，周子舒又涼颼颼地道：“不要以己度人，世上有幾個跟你一樣笨？”

溫客行便把話題接過去，和風細雨地對張嶺道：“世人之所以躲起來，其實也不過那麼幾個原因。要麼是這人心裡覺著有仇家要殺他，非得在一個誰也找不到地地方纔行……”

周子舒截口道：“像鬼谷麼？”

溫客行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若要這麼說……也對。”

周子舒便趁機問道：“那谷主當年又是幹了什麼天怒人怨事，非要躲進鬼谷呢？”

溫客行並不在意他見針試探，只大言不慚地道：“我麼？我自然是比較特別，什麼也沒幹過，就稀裡糊塗地進去了，到現在自己都想不明白，我這樣一個好人，是怎麼跟一羣惡鬼一起活了那麼多年。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周子舒笑而不語，完全當他放屁。

溫客行便嘆了口氣，說道：“阿絮，你可真是太傷我心了——小鬼，你覺得我是好人麼？”

張嶺對這脾氣好武功好，還會講故事前輩簡直崇拜得五投地，見問，立刻二話不說，點頭如搗蒜。

溫客行極了，著他頭慨道：“還是孩子好啊，有良心，知道好賴，別人對他好，他便記著，不像某些人……唉！”

周子舒沒言聲——同樣是做統領，像高崇那樣子，統領一幫自以爲是正道人，或者像他自己，統領一羣殺手和探子，與鬼谷谷主是不一樣。高崇只要用“天下大義”幾個字，便能那些人自己畫地爲牢，而天窗人，基本上進來就是賣命給他、給皇上，那個組織背後是森嚴厚重皇權，形到如今，除了他自己，還沒人敢挑戰過它。

可鬼谷不一樣，因爲鬼谷裡是一羣亡命徒。

他們就像是一羣窮兇極惡毒蟲，被關進一個仄狹小缶裡，自相殘殺是唯一一條活下去路。十萬幽地，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沒有道德，沒有公理，只有強者爲尊，最後也只有足夠強悍狠毒到吞噬一切，那隻爲蠱王蟲子，才能重見天日。

溫客行僞裝得太好，很多時候，連周子舒都會錯以爲這只是個饒舌普通男人。

只聽一邊溫客行繼續給張嶺說道：“除了怕別人追殺，還有一種原因一個人躲著別人，便是傷心。他心裡知道，最想見那個人是再也見不到了，便乾脆將自己埋在這裡，時間長了，就能安自己說，他不找來，只不過是因爲他也找不到了。”

然後他輕輕地嘆了口氣，繼續道：“你師父將來若是不在了，說不定我也要找一個這樣地方躲起來，不然跑出去，看見滿大街跑人，偏偏見不到最合自己心意那個，豈不是很難過？”

周子舒便調笑道：“我還以爲你要說打算和我同生共死呢。”

溫客行也笑道：“我說了你又不信。”

張嶺便在旁邊道：“就像……就像俞伯牙摔琴嗎？”

兩個男人臉上表同時空白了一下，張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半晌，才聽見溫客行輕聲道：“天下再無人懂高山流水，也對……可也不對。”

他看了周子舒一眼，周子舒卻別過了視線，溫客行不再言語，只是地跟上了葉白。

忽然，葉白腳步一頓，停了下來，凝神靜聽，豎起手掌止住他們步子，低喝道：“收聲。”

周子舒抓著張嶺手忽然一，然後幾個人同時低頭，只覺得腳底下大地似乎在震似，一陣不知是什麼“嗡嗡”聲傳來，溫客行立刻給了周子舒一個“我說這吃貨不靠譜你不信”悲摧表，周子舒卻無暇理會他，因爲下一刻，自地下而來一大力猛地衝起，竟似要開裂，地山搖起來，幾個人同時飛而起。

周子舒抓著張嶺在一棵大樹枝杈上輕點一下，可那枝杈竟如同假一般，被他輕點一下登時便折了，徑直落了下去，周子舒心裡一驚，在空中一旋，腳尖勾住樹幹，誰知眨眼功夫，那大樹竟也這麼轟然倒下。

張嶺把臉紮在他懷裡，驀然就想起他小時候教書先生教一句話——靠山山倒，靠樹樹搖。

竟然是真……果然不聽老人言，吃虧不花錢。

整個大地都下陷了進去，地上像是裂開了一張不詳大，要將所有人都吞進去，周子舒最後藉著那倒下大樹力，直掠出四五丈遠，方纔站定，一口氣沒來得及籲出去，他便皺了眉——轉眼間，溫客行和葉白都不見了！

而後，他腳下倏地一空，整個人便掉了下去，周子舒立刻就明白他們爲什麼都不見了原因了，電石火間，他只來得及將張嶺護在懷裡，四下漆黑一片，他踩空那塊地方像是活一樣，又悄然自己合了起來。

這不知有多深，周子舒心說這豈不是要摔死麼？便猛一提氣，一掌拍在斜下方石頭牆壁上，也不知是有多大力道，那石頭牆壁竟被他打得凹進了一塊，石塊土屑四下翻飛，兩人墜落速度卻減緩了不，周子舒趁機輕踢牆壁，施展他那無際無痕似輕功絕學。

只見他形一頓，便似黏在了牆上一樣，然而他到底託大了些，忘了自己如今功力早已今非昔比，又是拎著張嶺這麼大個小子，只這麼一下，息便有些凝滯吃，周子舒方心裡暗道不好，卻見那被他打凹牆壁再次震起來，還不待他反應，隙中便橫出一把利劍來，差點把他們倆穿糖葫蘆。

兩人是嚇了一跳，周子舒不得已，只得鬆了腳上力道，兩人繼續往下掉去。

幸好這就快到了底，周子舒兩腳著地，放開張嶺，幸好當初和溫客行一起落在地裡那回照明那顆小夜明珠還在上，雖只有一點微，也夠他能視了，周子舒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和地那麼有緣，想著難不這是命犯鑽地鼠？

這時，張嶺忽然小聲道：“師父……”

周子舒“噓”了他一聲，低聲音道：“別出聲。”

張嶺卻嚇得聲音都變了調子：“不……師父，你看……”

這回不用他指了，周子舒自己也瞧見了——在這仄狹窄石室裡，離他們不遠地方，有兩隻會發亮眼睛，正幽幽地看著他們。

周子舒舉起夜明珠，便看清了那東西全貌——那是一條大蟒蛇，足有人腰那麼，正吐著信子，虎視眈眈地著他們。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周子舒脣，此時深刻會到了什麼做喝涼水也塞牙。

張嶺不知怎麼，害怕到極致了，話反而多起來，喋喋不休地在他耳邊說道：“師……師父，我……我聽說這大蟒蛇移速度特別快，凡人本躲不過去，它……它大概是牙口不好，吃人之前總要把人先扁，一……一旦被它纏上，人就會被生生勒死，全骨頭都會被碎，臟一團，就變一個只有皮囊面口袋，然後它覺著好消化了，再一口把人吞下……”

周子舒手按住腰上“白”劍，咬牙切齒地說道：“閉、！”

然後那大蟒蛇就在張嶺哭爹喊娘嚎聲裡，支起頭來，飛快地向他們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