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城的氣氛仍然非常張,街上時見鐵騎會的戰士和林士宏的楚軍策騎來回巡逡。
幸好牛方纔與把守城門的將領關係良好,故而云玉真、香玉山等一衆才能無驚無險的離城登船,使寇仲和徐子陵鬆了一口氣。
牛方纔回來後,取出九江城的形勢圖,向兩人細說其詳,道:“九江於南北方通的中心,由南往北的旅人,多從水路乘船至此舍舟登陸,取道北上,故城北的石碼頭有南船北馬之譽,非常興旺。”
寇仲道:“今趟林士宏和任名大事張揚在九江結盟的事,正是含有同時向南北諸雄展示實力之意。唉!爭天下真非簡單的事。”
牛方纔續道:“九江南連庭,北系大江,水道縱橫貫穿,主要部分是舊城區,城牆高十五丈,設四座城門和三道水門。我這興發隆和春在樓都是在舊城區,只不過一南一北,分北門大街和南門大街之端,而兩條大街則被位於城心的院署‘鎮江樓’分隔了。”
徐子陵道:“十五丈那麼高的牆,得靠勾索一類的輔助工纔可攀過去。”
寇仲道:“或者可考慮從水道溜走。”
牛方纔道:“水道口有雙重的鋼閘,非常牢固。兼且三個水道口均特別設有監察的崗哨和定時有人巡邏,想預先破壞亦難以實行。”
徐子陵問道:“牛叔知否城軍巡邏的時間和崗哨更換的時刻呢?”
牛方纔欣然答道:“這正是我們的主要工作,全部有紀錄,他們共有十個不同時間表,每五日換一次,周而復始。”
寇仲雙目亮了起來,道:“只要我們準確掌握更班和巡邏的時間來進行刺殺行,便可在敵人發現前,破閘而出,但這當然須有特別的工了。”
牛方纔皺眉道:“但那定會驚哨崗的守衛的。”
寇仲道:“那就順手幹掉他們好了。”
牛方纔苦笑道:“哨崗在城牆之上,若能到達那裡,不如翻牆逃走好了。可是城牆和最接近的房子最也有二十丈的距離,兩位公子若現在這範圍,立即會給發覺,只要他們居高臨下向兩位放箭,已極難應付。”
徐子陵道:“這個倒不問題,我們可長時間在水底不用換氣,就索由水道潛過去,在水底破閘而出好了。”
牛方纔同意道:“若兩位確有這種通天的潛水能耐,確是可行之計,因爲敵人怎都想不到你們可長時間藏在水。”
旋又嘆了一口氣道:“但最大的問題是本不可能接近任名所在的春園而不被發覺。這當然是假定任名今晚會到那裡去找霍琪哩!”
寇仲沉聲道:“我們就在他赴春在樓途中下手好了。”
牛方纔搖頭道:“任名因殘忍好殺,致仇家極多,所以從不採取相同的路線到某一地點去,此法絕難實行。”
寇仲靈一閃道:“春在樓外不是有幾顆老榕樹嗎?我們便在樹上來個千秋,借力越過那三十丈許的距離,來到香園的瓦背上。唉!不過逃走就非那般容易了。”
徐子陵淡淡道:“世上總難有兩全其的事嘛!”
寇仲掏出春在樓那張圖軸,在桌面攤開,先指著春園外西南面的一棵大樹,接著指頭移到靠北照比例該是五丈許外的另一棵樹。興地道:“假設我們能在這兩棵樹的樹頂繫上一條又&m;#65533;又有彈力的索子,逃走時借力彈起,噢!我的天,再假若我們能多佈下這麼樣的幾條高空借力索,不是可來去如飛嗎?只是唯一要擔心就是會給敵人先一步察覺。”
牛方纔容道:“這確是妙想天開但又切實可行的方法,索子由我想辦法,只要兩頭綁上包了布的鐵鉤,又染爲黑,加上遠離地面,希沒有人能發現。剩下的問題就是如何可瞞過敵人的耳目去作這些佈置,還有就是兩位公子能否毫釐不差的認準落腳點呢?”
寇仲道:“這兩個問題由我們去擔心好了。”霍地起立,大笑道:“我們先去察看場地,任名今晚除非不去春在樓,若去了必然沒命離開。”
※※※
寇仲和徐子陵在酒樓二樓靠窗的一張桌子坐下,目同時投往窗外。
目首先是可容五乘馬車同時來往的寬敞街道,然後是面對酒樓正門的一排商店,佔了五間是藥店,可見由於九江一向多富豪,故有輒倚賴藥的風氣。
其它還有糧行、油坊、布行、雜貨店等等。
道旁每隔七、八丈,就植有大樹,遮道蔭。
朝南去,剛好可見到春在樓後院東北角的高牆,牆後林木間一片片的青瓦屋頂,形制寬宏,頗有氣勢。
院青翠蒼翠的榆槐老榕,茂葉在清風中娑娑響著,似一點不知道今晚即將發生牽涉到天下形勢的生死之爭。
寇仲深吸一口氣,低聲音道:“我們先在街道這邊的大樹安裝一號借力索,到了另一邊街的樹頂時,才安裝可使我們彈進院的二號索,如此只需幾個起落就可到達春園,走時依循原路離去便了。”
這時夥計捧來麪點,寇仲忙說他語。
夥計走後,徐子陵邊吃麪,邊道:“我們最好能在任名抵達前,早一步埋伏在春園外,就不用進屋手那麼麻煩了,且逃起來也易一點。”
寇仲點頭同意,低首專心用&m;#65533;,到連湯都喝掉時,忽然沉聲道:“假若殺不死任名,就是我們死,不功就不走,明白嗎?”
徐子陵微笑道:“完全明白。若不立下死志,我們是絕不會功的。”
寇仲嘆了一口氣道:“這其實只是我的事,不應把你牽連進去。”
徐子陵苦笑道:“你怎麼忽然婆媽起來了?且功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有挑戰自然就有力,以前你試過這麼矛盾嗎?”
寇仲長長吁出一口氣,俯前許,道:“這將會是我兩兄弟一生中最重要的轉捩點,倘能功,立時可把整個南方的形勢扭轉過來,同時名震天下。唉!但我卻知道你對這些本沒有毫興趣,只是爲了幫我才甘冒生命之險,你說我能不矛盾嗎?”
又頹然挨住椅背去,輕輕道:“只要你一句話,今晚的行就作罷算了。”
徐子陵淡淡道:“一切依計劃而行吧!到了明天,一是任名橫死春園附近,一是雙龍幫完蛋了。而第三個可能只能是任名本沒有出現。”
兩人離開酒樓,沿街朝春在樓的方向走,不覺有任何異樣的況。
寇仲回覆了平時的經鬆,挨著徐子陵笑道:“我沒有說錯吧!那惡公主對你很有意思哩!”
徐子陵瀟灑地聳聳肩道:“你忘了約了風溼寒到這裡來私會嗎?對我的意思就是要宰掉我,故而這意思是不要也罷。”
寇仲哈哈笑道:“人的心是最難捉的。或者和跋小子好,只是想借他來忘記你,但到見看你時,什麼溼溼寒寒都&m;#65533;到腦後了。”
徐子陵苦笑道:“你倒懂得代人自我陶醉。咦!似乎有人跟著我們呢?”
寇仲亦有所覺,低聲道:“你是否說那穿著青的小子,在酒樓門外就一直吊著我們。嘿!轉左!”
兩人左轉進一條橫街去,這是次一等的道路,只供人行,高牆深院,巷道幽深,與熱鬧的大街迥然有異,環境寧靜。
寇仲道:“沒有跟來!”
徐子陵使了個眼,兩人左右騰躍,分別沒兩邊院宅的牆去。
不片晌那青人飛掠而至,風聲左右響起時,進退路都給寇仲和徐子陵封死了。
後面的寇仲笑道:“這位兄臺……”
那人霍地轉,低呼道:“終找到你這兩個不知‘死’字怎麼寫的小子。”
竟然是扮男裝的宋家大人宋玉致。
※※※
三人步出小巷,來到一座架設在河上的拱橋,只見河水蜿蜒而至,向春在樓那一方流去。
兩岸高低錯落的民居鱗次櫛比,河邊條石砌岸,門前踏級水,景甚爲別緻。
但黏上二撇鬍子以添剛之氣的宋玉致卻是臉若寒霜,在橋上停了下來,沉聲道:“你們還留在這裡幹什麼?無端端鬧得全城都知道你們來刺殺任名,把我們擬好的計劃都給破壞了。”
寇仲微笑道:“不知我們的約定是否還有效呢?宋小姐有否和令尊翁商量過?”
宋玉致別轉軀,怒氣衝衝的低叱道:“商量過有什麼用?在如今的況下,誰都沒有機會了。”
徐子陵移到橋欄,低頭凝河水,只是默默聽著背後兩人的對答。
寇仲好整以暇道:“只要約定仍然有效就了。小姐請立即離城,明早保證會有好消息。”
宋玉致沒好氣的道:“你定是瘋了,想死的話不若投河自盡好了。”
寇仲笑嘻嘻的湊到俏臉近,涎著那“俗不堪”的假臉孔道:“不若再附加一個賭約,假若我在如此艱難的況下仍能功,小姐就委下嫁我寇仲好不?”
宋玉致狠狠瞪了他一眼,嗔道:“你的假肚腩著我呢!”
寇仲故意用假肚腩多一下,這才挪開許,嬉皮笑臉道:“小姐尚未答這有關你終的問題啊!”
宋玉致苦惱地道:“你這人爲何總這麼糾纏不清的呢?人家不是早告訴你爹已把我許了給人嗎?而且我見到你又煩又氣,沒許人都不會看上你,也不回家照照鏡子。”
別頭朝徐子陵的背脊道:“徐子陵!你也要陪他去發瘋麼?”
徐子陵淡淡道:“今晚就是任名的忌辰,宋小姐請立即離城。”
宋玉致對徐子陵的反應大愕然時,寇仲裝出苦臉道:“原來宋小姐移別看上小陵,我寇仲只好宣佈退出這場爭逐,只求幹掉任名……噢!”
“啪!”
脆聲響起,寇仲的臉立時添多了宋玉致纖手的五道指痕,連油都給刮下不。
宋玉致吃驚道:“你爲何不閃避?”
寇仲著痛苦笑道:“我想看看能否給你刮醒,那以後就不用害單思病了。”
宋玉致言又止,最後終沒說話,別過俏臉往徐子陵瞧去。
徐子陵凝立不,正瞪著河道轉角一個垂釣的漢子,若有所思。
寇仲見有幾個人正朝他們置的小橋走過來,扯扯宋玉致的袖道:“回家再說吧!”
徐子陵忽地微道:“我的娘!仲!釣魚!”
寇仲立即忘了宋玉致,移到徐子陵旁,大喜道:“我們真蠢!這世上還有什麼索子比這孃的釣更夠彈力和能避人耳目呢?沈婆娘那趟就是用超釣暗算了我們,還是在天化日之下。”
這時有路人從旁經過,三人都閉口不言。
路人過後,宋玉致一頭霧水的道:“你們在說什麼?是否真的瘋了?”
寇仲這時那還有心和纏下去,因爲用的若是釣,無論白天黑夜,在離地近十丈的高,一般高手在無心搜尋下絕難察覺。那他們就可趁早做些手腳了,遂笑道:“宋小姐請移玉駕到城外,明天便可能得捷報了!”
宋玉致忍無可忍的道:“不!你們兩個立即隨我出城。”
寇仲愕然道:“原來宋小姐這麼關心我們。”
宋玉致忽然回覆了一貫清冷的神態,聲道:“當然關心呢!若‘楊公寶庫’落到任名和林士宏手,整個天下都要遭殃。”
寇仲苦笑道:“原來你對我那麼好。算了!現在各走各路,但別忘了協議,否則我和你宋家以後都完沒了。”
宋玉致聲寒如冰的瞧著他道:“你真的要去送死嗎?”
寇仲虎目電閃,決然道:“正是如此。”
宋玉致淡淡道:“那你們就去死吧!”
就那麼拂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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