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甄, “清初四大啟蒙思想家”之一。和黃宗羲、顧炎武、王夫之不同的是，他不是明民。

　唐甄為順治朝舉人，曾當了一陣子知縣, 有為王者師匡扶天下的志向。

　只是他不依附權貴，更沒錢捐, 沒有機會完夢想, 只能著書立說，希自己的思想被人看到。

　但他的思想沿襲自孟子“民貴君輕”，甚至有君主立憲制的雛形，不可能被權貴喜歡, 自然也沒人會提攜他。

　常泰拜訪他的時候, 唐甄納悶。

　他本以為會賞識他的是一位大儒, 沒想到居然是一位滿人。

　當得知這個滿人的份時, 唐甄知道自己機會來了。

　他想為王者師, 常泰居然是太子親舅舅！

　“還有啊，唐先生, 你的思想可以悄悄和太子討論，千萬別和皇上說。”常泰頓了頓, 道, “您還是別說了，你和太子說的話，皇上肯定知道。”

　唐甄再次哭笑不得：“下省得，下沒有那麼魯莽。”

　他以為自己沒有機會再次仕, 才會把所有思想都寫進書里。若為，他當然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常泰已經叮囑過許多次了, 但仍舊很張。他很害怕會給太子外甥惹麻煩, 太子外甥已經夠辛苦了。

　京之后, 常泰刮短了胡須，打理了容貌之后，才帶著唐甄進宮。

　康熙得知常泰進宮時居然帶了個人來，驚訝極了：“他真是一點規矩都不講。快讓朕看看，他給朕帶來了怎樣的人才。”

　康熙先讓常泰進書房。

　常泰給康熙請安后，耿直道：“這個人的思想秉承自孟子民貴君輕，臣本想看看他有什麼本事如此宣揚，后來發現他真的有才華，就給皇上帶來了。皇上肯定不喜歡他的政治主見，但應該喜歡他的經濟主張。”

　常泰說完之后，就把對方著作從袖子里拿出來，呈現給了康熙。

　康熙失笑：“你這人，能不能別過分耿直？你就把他犯忌諱的點先說了？”

　常泰道：“臣不是耿直。推薦人才，當然要從不好的點開始說。”

　康熙翻了翻唐甄的著作，先略過限制君權的那幾頁，直接翻到唐甄對于經濟上的主張，邊看邊點頭道：“抑尊富民，有意思。你認為該給他什麼職？”

　常泰老實道：“臣不知道。臣認為，他無論去哪個部門，都會引發別人彈劾。”

　康熙笑得差點被茶水嗆到：“那你把他帶來干什麼？”

　常泰道：“臣帶他來給皇上看看。臣想，皇上可能想和他聊聊。”

　康熙無奈道：“你啊，好吧，朕和他聊聊。聊完之后，你想讓他給你當幕僚嗎？”

　常泰道：“臣會讓他管理臺灣的錢糧，用臺灣實驗他的經濟主張。反正那地方的富戶和朝廷沒關系，但那個地方的百姓對朝廷認可度高，對朝廷很有好。”

　康熙站起來，走到常泰面前，拍了拍常泰的肩膀：“干得好。”

　常泰嚴肅的臉上展笑道：“謝謝皇上夸獎。”

　康熙道：“你先去找保吧，我知道你想他了。朕和他聊聊，等會兒晚上一起吃飯，你讓人把換洗服帶來，今晚就住暢春園。”

　常泰笑容凝固。

　康熙被常泰凝固的笑容逗樂了。他知道小舅子特別不喜歡和他抵足而眠，但他偏要欺負小舅子。因為小舅子嫌棄又不敢表現出來的表，真是太好玩了。

　常泰郁悶告退，去找他可的大外甥。

　今日胤礽沒課。他提前得知常泰會來，沒有去市井間玩，和兄弟們在暢春園釣魚。

　說是釣魚，結果一群小孩都圍著池塘噠噠噠跑，本沒人有耐心等魚上鉤。

　胤礽就在湖邊畫了格子，和兄弟們玩起了跳格子的游戲。

　常泰來的時候，幾個皇子已經跳累了，癱在湖邊的椅子上休息。

　常泰給皇子們行禮之后，就被一眾皇子圍住，讓他講海島和海軍的事。

　胤禔興地眼睛都要冒了。

　常泰給皇子們細細介紹臺灣島的風土人，還有海軍現在訓練的況，以及大清海軍的實力。

　“我們和西方海盜打過幾場，互有勝負。”常泰道，“看那些海盜的武，應該是打著海盜旗號的西方正規海軍，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家的。”

　胤祉皺眉道：“沒有、俘虜嗎？”

　常泰道：“我們幾乎是依托島嶼上的大炮才能打贏他們，沒有俘虜。大清的海軍才剛建立不久，不夠強大。”

　胤祉眉頭皺得更了：“我還以為大清所向披靡……”

　胤禔翻白眼：“有本事他們上岸。我們八旗的鐵騎絕對所向披靡。”

　常泰搖頭：“能在海上打就在海上打，盡可能不要在自家國土上打。如果戰火燒到了我們國土上，無論輸贏，我們的損失都會非常大。”

　胤禔揮舞著小拳頭：“那就去他們國土上打！”

　常泰笑道：“那得我們先把海軍變得強大，才能打到他們國土上。大阿哥放心，臣會先練好海軍。等大阿哥長大了，臣協助大阿哥一起去其他國家。”

　胤禔立刻和常泰拳頭，與常泰約定。

　胤祉猶豫道：“國外好危險啊……”

　小胤禛揮舞起他不離手的小木劍：“我也要去打他們！”

　小胤祺躲在小胤禛后，探頭看著常泰這個陌生人。唔，這個人臉黑黑的，有點可怕。

　被曬黑了的常泰了臉，道：“臣嚇到五阿哥了？”

　小胤祺立刻搖頭。其實有點害怕，但不能說。那是太子哥哥的舅舅，不能害怕。

　他一小步一小步從小胤禛后挪出來，對著常泰靦腆一笑。

　常泰的笑容更燦爛了。太子邊的兄弟們都是好孩子，他放心了。

　常泰有很多故事可講。同時他帶來了一些用熱帶植做的小玩意兒給皇子們玩。

　這些玩都用沸水煮過，以免帶上不好的病。常泰在太子的教導下，對這些事很細心。

　另一邊，康熙和唐甄聊得很盡興。

　唐甄作為宦世家，祖上當過帝師，懂得如何為，也懂得如何面圣。

　他如與常泰商量的那樣，沒有瞞自己的思想，但又說這是自己的“理想國”，和孔子等先賢的“大同之世”一樣，現在的社會環境還無法達他的理想。若要達他的理想，一定要民智開到一定程度才行。

　所以他現在的目標，是百姓變得富裕且有智慧。這樣再過幾百年，或許他的后人有機會看到自己希的那個世界。

　康熙很敬佩唐甄的學識，也很欣賞唐甄實話實說的格。他雖然無法立刻給唐甄中央朝廷的實權職，但給了唐甄賞賜，并承諾他，如果他在臺灣做出了績，一定會給他進中央施展抱負的機會。

　康熙甚至口中開始稱呼唐甄為“先生”，賜給唐甄服，與唐甄一起去見皇子們。

　康熙與唐甄一同來到池塘邊的時候，常泰已經和大阿哥打了起來。

　嗯……嗯？！

　康熙立刻手攔住唐甄，躡手躡腳躲在樹后看。

　唐甄：“？”

　常泰沒發現康熙等人，繼續指導大阿哥招數：“下盤要穩，對，不要撲上來。在校場的時候其他人不會傷你，但如果是真實戰斗……”

　常泰手中的木點了一下大阿哥的腰腹：“破綻太多了。”

　常泰手中的木棒上綁著浸著墨的布團，大阿哥換了一素的服。木棒打到大阿哥的服上就是一團黑。

　胤禔著自己的腰腹道：“唉，我又死了。校場師傅教的功夫本沒用啊。”

　常泰笑道：“大阿哥不過十歲，有這手很不錯了。臣經歷過戰場廝殺，若是連大阿哥都打不過，那豈不是尸位素餐之人？”

　胤禔咧笑道：“說得對，繼續！”

　常泰擺好架勢：“這次臣防守，大阿哥來攻擊。”

　胤礽領著一眾小皇子為胤禔吶喊：“大哥加油！”

　康熙笑了笑，轉頭對唐甄小聲道：“朕的皇子不錯吧？”

　唐甄點頭：“皇上的皇子們都非常好。”

　康熙狡黠道：“先生能猜出誰是朕的太子嗎？”

　唐甄毫不猶豫道：“是那個穿著絳紅祥云紋衫的皇子。”

　胤礽不穿代表太子的杏黃服，總說那杏黃土得慌，偏五六換著穿，上也不佩戴過多裝飾。

　康熙好奇：“先生如何一眼認出太子？難道外甥肖舅，太子和常泰長得像？”

　唐甄道：“太子年紀尚小，又錦玉食，面容致無比，和時常風餐宿的常大人看不出相似之。但臣知道太子是年紀排名第二的皇子，而常大人剛才了與他對練的皇子大阿哥。”

　康熙尷尬道：“……對、對啊，是這樣啊。朕還以為先生有什麼相面之呢。”

　唐甄失笑：“臣并沒有這等本事。”

　不過沒有這些推理，他也能一眼看出太子是誰。太子的氣質太特殊，即使皇子們都是鐘靈毓秀之人，但太子站在那里，就像是皓月與星輝的差別。

　更何況，包括大阿哥在的所有皇子，都會時不時的用信任又喜的眼神看著太子。好像太子是他們共同的寶，他們隔一段時間就要用眼神尋找一次這個寶，以免寶丟失。

　在皇宮之中，皇帝應該只會允許太子在眾位皇子中有這等地位。

　這些話他沒打算和康熙說。

　常泰對他的反復叮囑讓他明白，越優秀的太子越需要低調。

　太子被皇上親手帶大，已經不需要任何人額外在皇上面前給太子增加存在。對于一個對權力極其看重的皇帝而言，太子需要的反而是淡化自己的影，將自己藏在皇帝的影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