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開春,葉安軍用攢好的土坯開始蓋房子。
房子蓋好梁上一掛鞭,不久后理發店就開業了,牌匾書五個大字——向理發店。
蘇瓷開學升了初二。
這個年代初中和高中都只讀兩年,初二念完初中就能畢業。
但開學沒多久,就聽到消息說,今年學校要把招生時間從春季改為秋季。
如果這樣一改的話,那蘇瓷和李秋玲的這一屆,七八年元月份的時候就畢不了業,還得再延長半年才能畢業。
蘇瓷對這些變都沒有太大的不適。
畢竟后來的初中高中都是三年制,連小學都改了六年制。
上學期當著大家的面打過三個小流氓后,周圍同學都對客氣了很多,現在幾乎沒有人再對指指點點,說大姐的事。連帶李秋玲的待遇也得到了些許改善,雖然排和歧視依然在。
對于窮人來說,冬天是最難捱的日子,不止因為吃不飽肚子,還因為天氣冷穿不暖。
在原主的記憶當中,有很多回冬天在教室被凍哭,然后哭著寫作業聽課的經歷。
春暖花開是一年中最舒適的時候,而且有很多的野菜野果可以充。
哪怕家里的糧食不多,靠著野外的東西也能吃得飽飽的。
要說學校還有什麼變化,那就是葉安慧錢住校去了。
原來不喜歡住校,嫌人多人吵睡不好覺,現在則是更不愿意看到大嫂的那張臉。
葉安明結婚兩三個月下來,不想看到汪玉姍臉的,又何止葉安慧一個。
自從汪玉姍掛著冷臉在大喜的日子進了葉老大的門,葉老大家的日子就再沒得過安生,雖也沒有鬧開,但各人心里都鼓著氣,尤其是葉老太和劉蘭花兩人。
葉安慧是眼不見為凈,直接住校不管家里。
葉老太和劉蘭花兩人之前早就想好了,婚后不汪玉姍好看,必須得好好拿這個新媳婦。
可結果呢,人家本就不讓兩人拿。
給服人不洗,你扔哪扔哪兒去,反正人家不洗,做飯掃地刷鍋洗碗,人家更是一樣都不做,倒是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還要管你要吃的。
新媳婦剛進門怕人看笑話,葉老太和劉蘭花就忍了這兩三個月。
倒霉的其實還不是劉蘭花麼,葉老太又不會做事,所以家里大小事都落到一人頭上,現在家里還多個兒媳婦,事更多了!
葉老大和葉安明只管外頭掙錢,哪管家里這些事。
劉蘭花死也沒有想到,自己花那麼多錢娶個兒媳婦上來,一點福不到不說,還要再多一個人的氣!
于是也就三個月的時間,汪玉姍在向大隊的名聲就臭了。
因為葉老太和劉蘭花隔三岔五就出來罵,罵是全天下最懶最毒最孬種的媳婦,除了吃喝睡別的一概不管,吹完飯連個碗都不刷,天下攏共找不出幾個這樣的媳婦。
人聽了都覺得訝異,問葉老太和劉蘭花:“怎麼?你家安明就這麼由著?”
這年頭人都靠男人掙錢過日子,男人隨便吱個聲,誰家媳婦敢這樣?
葉老太和劉蘭花又能說什麼呢,只說:“安明就不是那打打殺殺的子啊,他向來就斯文一些。好好跟說了,人家臉皮就是厚,就是不頂用,你說怎麼辦?”
于是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人人再都添點油加點醋,汪玉姍直接為向大隊有史以來,名聲最差的新媳婦。只要有人提起,準能說出一的病來,甚至說遲早是要被打死的。
忍了三個多月,劉蘭花終于是忍不住了。
今天在葉安明下班回家以后,趁汪玉姍在外頭閑逛沒回來,上葉老大和葉老太一起,拉了葉安明私下里說話。
劉蘭花控制著緒和脾氣,好聲好氣地對葉安明說:“安明,年前為了讓你結這個婚,咱家在外面借了多錢,你都是知道的。婚前你和汪玉姍談我們沒管你,工資花了也就花了。可這都結完婚三個多月了,你還是一分工資不給家里。外頭欠的那些債,你指你爸一個人還?你爸還得上工掙一家的口糧,安慧還得上學呢,這要還到什麼時候?”
葉老太語氣沒那麼和,用手指敲一下桌子,接著話說:“你們小兩口,結完婚就吃家里用家里的,一分錢都不。你媳婦一錢事也不做,在家不是吃就是睡,合著我們花那麼多錢,娶了個活祖宗回來供著,是不是?!”
葉安明也是為難,看著葉老太說:“每月我發工資,直接就要走了。我但凡說一句不給,就鬧著要收拾東西回娘家去,說不跟我過了。我也讓勤快一點,可是……”
葉老太聲音瞬間高起來,“可是什麼?說不靈就打!還由得了?!”
葉安明還是很為難,“說在家沒做過什麼事,什麼都不會做,我尋思著給點時間,讓慢慢學起來。”
“放娘的屁!”
葉老太徹底怒了,“都是鄉下長大的,大隊書記算得上哪門子的鳥干部?敢說什麼都沒做過,城里的丫頭未必過得上這樣的日子,金貴給誰看哪?!”
看葉安明不說話,劉蘭花悶會氣說:“你自己看好的媳婦,你給我句痛快話,你管還是不管?你要是不管,我們可不客氣了,我和媽替你調-教替你管!我們也不怕人看笑話了,現在全大隊誰不知道我們家娶了個什麼德行的媳婦,都快臭出大隊了!”
葉安明低著頭,突然說了句:“還不是你們出去說的。”
們要是不出去說,哪個外人知道家媳婦在家什麼樣子,也編排不出那些難聽話來。
葉老太聽這話眼睛一瞪,盯著葉安明:“什麼意思?說還說不得了?!”
葉安明輕輕吸一口氣,盡量用平和冷靜的語氣講道理:“家丑不可外揚,你們非出去說這些干什麼?玉姍是氣了那麼一些,可也沒壞到什麼地步,讓慢慢來不行麼?”
劉蘭花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養的這好兒子,護著他媳婦呢!
這什麼?
這才真的娶了媳婦忘了娘呢!
劉蘭花竟然笑出來了,擰著滿是褶子的臉看葉安明:“只是氣一點?”
葉老太也不是傻的,氣得想踹面前的桌子,倒是忍住了,只用手猛拍桌面道:“自打進了門,了你的工資一分不給,吃家里的用家里的,一點事都不做,這不壞,這什麼?!毒!”
葉安明不了這種吵,覺頭開始大了。
他是不管這些七八糟的事的,只覺得人事多,老三代他真不想應付,也應付不來。
葉老大在旁邊一直也沒說話。
這時候看著葉安明說了句:“怎麼就連自己媳婦也管不住了?還是不是個男人?”
葉安明覺得煩,“讓我怎麼管啊?我稍微說兩句,就要鬧著回娘家。我要是真讓了委屈,回娘家去告狀,家那麼多人,找上門來怎麼辦?”
葉老太瞪著眼睛,“找上門來怎麼樣?誰家就這樣不講理?現在這里是婆家,就能因為在婆家了點委屈,就娘家的人過來把婆家砸了?再說,委屈了沒有?!”
葉老大也忍不住了,皺起眉說:“我們沒要給委屈,但起碼得有兒媳該有的樣子。哪怕就是鬧起來,也一點理都不占。你出去打聽打聽,誰家兒媳婦像這樣?”
劉蘭花都不想聽葉安明說話了。
以前覺得他斯文有文化,那是沒遇到事,沒想到遇到了事,居然一點擔當都沒有。
果然就是葉老二的種。
哪怕是和老大養長大的,也還是和葉老二一樣窩囊溫吞扛不起事。
劉蘭花吸吸鼻子,不跟葉安明廢話了,直接說:“我就直接說了,以后每個月工資按時上給家里,會給你們兩口子留零花錢。汪玉姍得干活,洗做飯掃地刷碗,都得干!”
葉安明看起來還是有點為難的樣子。
他低眉坐片刻,才點頭道:“晚上我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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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上了床準備睡覺。
葉安明拉過被子猶豫了一會,跟汪玉姍說:“我們年前結婚花了很多錢,家里欠了不債,不能讓爸一個人攢錢還,咱們吃家里的用家里的,以后我的工資,還是給我媽吧。”
汪玉姍聽到這話,面微微一滯。
完雪花膏,放手在鼻子邊聞一聞,掀起被子到床上坐下來,看向葉安明說:“攢錢給兒子娶媳婦本來就是父母的義務,就應該他們還。還有,父母養家不也是天經地義的嗎?他們又沒老,還沒到咱給他們養老的時候呢。你賺的錢就是我的,我可不給。”
葉安明說話聲音不大,“讓爸養咱一家子,還要還我娶媳婦欠下的債,你覺得合適嗎?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工作,工作還是我爸求人求來的。結婚之前我還幫爸一起分擔家里的擔子,結完婚反倒要讓他養著,還多個你,我這不是白狼眼嗎?”
汪玉姍無所謂,笑一下道:“白眼狼就白眼狼唄。”
葉安明輕輕抿口氣,“我不管,以后我的工資,我會按時給媽。”
汪玉姍聽這話不高興了。
擰起眉頭盯著葉安明,“你什麼意思啊?婚前不是你說的,要對我好一輩子?你一個月不過就二十多塊錢工資,還不夠我花的呢。”
葉安明說劉蘭花說過的話,“婚前這樣花還能接,現在我們已經結婚了,我們要生孩子過日子了。不是什麼都可以不管,就靠父母養著,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汪玉姍越發不高興了,眉心疙瘩擰得大:“哦,你把我娶進門了,覺得我是你媳婦了,跑不掉了,就可以不用對我好了是吧?那要是這樣,我明天就回娘家去!”
說著還委屈呢,“我沒諒你和你家人嗎?接親的時候你說借不來吉普車,我不是也嫁過來了?早知道結完婚你就變了,我也不該委屈嫁過來!”
葉安明最怕吵架了,他又吵不過汪玉姍。
而且他婚前無底線地讓著汪玉姍,被汪家牽著鼻子走,要什麼都會盡量滿足,現在汪玉姍基本就騎他頭上,輕易不肯退讓半步,更不存在諒他和他家。
實在也是被夾在中間難。
葉安明發現跟依然說不通,躺下把被子一拉,背對睡覺去,上說了句:“想回你就回吧,我也不留你了。”
汪玉姍再要和他說話,他已經不理了。
家里又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汪玉姍知道老太太和婆婆都不喜歡,也識趣沒鬧。只和葉安明賭氣,吹了燈躺下也背對他,氣哼哼睡覺去了。
西頭屋里,劉蘭花豎著耳朵想聽他倆說什麼。
因為葉安明和汪玉姍說話聲音小,只聽到嘀嘀咕咕的,也沒聽清楚兩人說了什麼。
等東頭房里的聲音歇了,劉蘭花小聲對葉老大說:“安明不是咱生的,我總覺得,他跟我們還是離皮離骨的,就是沒有親生的親近。現在娶了媳婦,跟我們越發不親近了。”
葉老大心里也有氣。
他半天說:“他要是還管不住他媳婦,就這麼縱容著,把他們攆出去過,眼不見為凈。”
說著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沖劉蘭花撒氣,“還不都是你,之前天出去說別人家媳婦怎樣怎樣不好,沒說安國和何月香吧?現在好了,打了了,你家這兒媳婦,不如人家何月香一小拇指!人家安國雖然分出去過了,但人小兩口不吃家里的不用家里的,月香沒事就去幫蘇華榮做事,還每個月給家里錢呢!再看看你找的這媳婦,萬年難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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