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舟看著手里的落發, 陷沉思。

　他究竟，為何會落到這般田地。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輩子自己進魔界弄死妄圖控制利用自己的魔君之后，在魔界里做無冕之王的那段歲月。

　那時他手下, 有一個極會鉆營的魔修, 晏行舟用的很順手。

　晏行舟來魔界的第一年，那魔修有著一頭濃的長發，意氣風發。

　晏行舟來魔界的第十年, 那魔修已然半禿, 哭著跪在他面前要告老還鄉。

　晏行舟現如今連那人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但他仍記得那頭半禿的長發挽作發髻時，是怎樣的傷眼, 而他焦頭爛額的在魔界四找生發的偏方時, 又是怎樣的低聲下氣。

　上輩子, 他是能把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折磨禿子的人。

　這輩子, 他即將被自己的小師妹折磨禿子。

　所以他重生的意義究竟是什麼，是天道看不下他的無惡不作，這輩子才給了他這麼一個小師妹讓他也嘗嘗做禿子的苦嗎？

　晏行舟下意識的把那锃瓦亮的腦門和那禿地中海的長發帶到了自己上。

　下一刻, 他穆然握了手，面無表的把手里的落發的碎。

　他, 絕不允許！

　晏行舟閉了閉眼, 開始復盤這一個月以來自己經歷的種種。

　最開始, 他是怎麼想的呢？

　哦，最開始他覺得, 不過是隨便學一學而已，他上輩子滅世的事都做了下來, 而今, 還能被區區凡人的學說給難住了？

　甚至在幾天之前, 他都還是這麼想的。

　直到他在徹夜未眠之后，薅下了十幾頭發。

　呵呵，抱歉，他還真能。

　這是凡人的學說不假，但是晏行舟從未接過如此循序漸進逐漸深又邏輯自一派的學說。

　他不是對凡人一竅不通的人，相反，他可能比虞闕更了解凡人。

　他也十分清楚，虞闕口中這套“凡人的學說”，從未在修真界的凡人之中出現過。

　可虞闕這套名為“數學”的學說，顯然不是隨隨便便胡編造出來的。

　小師妹曾說過，所謂數學，是萬運行之基，是世間萬之本。

　晏行舟曾以為小師妹是在開玩笑。

　然而，越學下去，晏行舟卻越覺得，自己似乎從那冰冷冷的數字之中，窺見了法則的影子。

　小師妹說，這是凡人的學說。

　那麼，這套從未在修真界的凡間出現過，又深法則的學說，是從哪里的凡人中得到的呢？

　很值得玩味。

　剛開始，晏行舟以為小師妹拿出這種東西是別有目的，想試探他什麼或者想告訴他什麼。

　然后……

　晏行舟的視線落在了一臉幸災樂禍的小師妹臉上。

　他面無表的想，確實是別有目的。

　目的十分明確的想要讓他掉頭發。

　而今，虞闕得償所愿。

　他變禿了，也變強了。

　難道窺見世間法則的代價，是他一個惡種也要拿禿頭來換嗎？

　晏行舟沉默片刻，突然真心實意的問道：“這高等數學，顯然不是一個人創立起來的，那創立起高等數學的人，諸如書上的拉格朗日和歐拉等人，也是變禿了之后，才會變強嗎？”

　虞闕呆了呆。

　想起了自己上輩子見過的，那些大佬留下來的畫像。

　他們有的禿了，有的沒禿，但總來說，和他們學數學之前的畫像對比，禿子占了一大半。

　又想起了在二十一世紀的網絡上紅極一時的那個著名理學家普朗克年輕時的照片。

　年輕時的普朗克，風度翩翩，矜貴公子。

　直到他學了理……

　虞闕沉默片刻，帶著崇敬的語氣鄭重道：“現代科學的發展，建立在無數先輩的奉獻與付出之下，區區頭發又算得了什麼！”

　晏行舟：“……”也就是說，都禿了。

　這所謂的高等數學，是由一群禿子建立起來的。

　原來，凡人窺見世間法則的代價，居然是如此的沉重嗎？

　晏行舟沉默不言的思索著“禿頭”與“世間法則”的奧義之時，虞闕也在看著他。

　小師兄年輕貌，俊朗非凡。

　而一旦想到小師兄學了數學之后從此以后半禿的模樣……

　虞闕真心實意道：“小師兄，要不要我幫你問一下藥王谷有沒有生發丹之類的丹藥，咱們先吃一個療程的試試，或者我去找二師兄也行，現如今妖界的妖修掉嚴重，二師兄正在和藥王谷一起開發防止掉的丹藥，準備賣到妖界去，這掉和掉頭發也沒什麼區別，要不然咱們先試試這個？說不定有奇效呢？畢竟禿了就晚了。”

　晏行舟一頓。

　他冷聲道：“不必！掉幾頭發而已，我怎麼可能會禿！”

　說話間，又有兩頭發順著他的作用發頂巍巍的飄落。

　它劃過晏行舟的面龐，在兩人沉默的注視之下，安詳的躺在了地上。

　晏行舟：“……”

　虞闕：“……”

　死寂一般的安靜中，虞闕沉默良久，真心實意的勸道：“小師兄，不要放棄治療，你雖然今年也七十了，但是萬一還有希呢？”

　晏行舟閉了閉眼。

　他不理解。

　就像他不理解七十歲這個在修真界風華正茂甚至都還能稱得上一句“年”的年紀在虞闕口中為什麼總像是半截子都土了一般，他同樣不理解為什麼這個小智障為什麼總是執著于他會不會禿。

　他睜開眼睛，冷聲道：“虞闕。”

　虞闕應了一聲，驚喜道：“小師兄，你想通了？那我現在就找二師兄要治療掉的丹藥！”

　晏行舟：“閉！”

　虞闕委委屈屈的閉上了。

　這一瞬間，晏行舟覺得自己整個世界都清凈了不。

　日子就這樣，在晏行舟開始接《高等數學》之后越掉越多的頭發間緩緩流逝。

　兩個人默契的達了一致，一天之中，上半天，晏行舟教導虞闕修煉，下半天，虞闕教導晏行舟數學。

　晏行舟教導虞闕的時候，十分的不客氣。

　虞闕但凡有一個音當著他的面彈錯了，晏行舟立刻便會微笑道：“果然還是彈棉花更適合小師妹。”

　傷害不大，侮辱極強。

　但虞闕十分包容他著偶爾的怪氣。

　因為大學時高數掛了的那段時間，打游戲也是這麼隊友的。

　甚至，虞闕聽到那悉的怪氣，還會覺非常親切。

　啊，真好，又一個被高數折磨的心態失衡的。

　今天，也是在修真界傳播知識的一天。

　而到了下午，便是虞闕的主場。

　虞闕拿著二十一世紀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得來的知識，對著晏行舟這個土著修真人瘋狂輸出。

　虞闕：“不會吧不會吧，這麼簡單的題不會有人做不出來吧？你套公式啊！什麼？你沒學過這個公式？哦，我忘了，這時線代數的課程，但是小師兄，你難道不該反思反思你自己嗎？你上戰場的時候別人會按照你學的重點攻擊你嗎？”

　虞闕：“不會吧不會吧，都是一個數學家的公式，你居然做不出來？你真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

　上半天，晏行舟覺得十分滿意，下半天，虞闕十分滿意。

　于是在這瘋狂卷的日子里，詭異的，兩個人的滿意度居然都十分的高。

　自己的快樂總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只要能看到晏行舟痛苦，虞闕覺得自己萬分的快樂。

　不在沉默中發，就在沉默中變態。

　虞闕已然變態了，而小師兄正在變態。

　他真正完全變態的那一天，是小師妹再一次對著他瘋狂輸出的時候。

　以前的小師兄，在虞闕瘋狂輸出的時候，最多冷著臉看著。

　而今天，小師兄被虞闕瘋狂輸出一通之后，居然十分的平靜。

　他平靜的等虞闕輸出完，平靜的抬起了手。

　然后開始掐算。

　？？？

　虞闕一臉震驚地看著晏行舟對著卷子上的超綱題，開始掐算！

　片刻之后，他放下手，說出了正確答案。

　虞闕一臉的震撼，結結道：“這是你……掐算出來的？！”

　這是什麼作？

　還能這麼玩？

　科學問題，玄學解答？

　晏行舟看著震驚的表，微微一笑。

　他聲道：“小師妹的苦心，我已經明白了。”

　虞闕：“？？？”

　晏行舟自顧自道：“數學和修真，原來并不是割裂的。”

　虞闕：“？？？”

　晏行舟：“小師妹頻頻給我出超綱題，就是為了能讓我領悟，數學問題，也應該和玄學相結合，就像現在，哪怕你出了一道理題，我也掐算出了答案，這就是科學與玄學的結合！”

　虞闕：“啊？”

　晏行舟鄭重道：“我悟了！”

　虞闕：“哈？”

　都沒悟，你悟了什麼！

　虞闕一臉懵的看著晏行舟鄭重的起，從面前走出去。

　走到門口，他突然轉頭，微笑道：“那理之學，小師妹是否也有。”

　虞闕結結道：“有、有的。”

　晏行舟溫聲道：“那我等小師妹繼續教我。”

　說完，他轉離開。

　虞闕愣了愣，下一刻，頭皮發炸。

　夭壽了！一個文科生，數學還勉勉強強，理？

　難不在卷修真界知識的同時，還得跟著小師兄卷理？？？

　有這個能力為什麼要修真？回去考清華不香嗎？

　而且，玄學和科學相結合？

　玄學和科學要怎麼結合？

　在修真界手東風嗎？

　不能夠吧！

　虞闕恍恍惚惚，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一波，是玩了。

　恍恍惚惚的回到臥室，迎來了前來打探況的師姐。

　師姐這幾天連靠近季夏峰都不敢，生怕被季夏峰那連空氣都這卷的氣氛卷到窒息，而今，瞅著小師弟離開了，這才敢來看看自己小師妹。

　師姐擔憂地看著自己面恍惚的小師妹，輕聲道：“小師妹，你沒事吧？”

　虞闕反的回答：“fine！and you？”

　師姐：“……”

　完了，小師妹已經被晏行舟那瘋子折磨的徹底不正常了，而今已然是人話都不會說了！

　師姐小心翼翼道：“小師妹，你說的是什麼？”

　虞闕冷靜道：“英語。”

　師姐：“……”

　鷹語？鷹的語言？那不是鳥語嗎？

　難不是妖界里的鷹族聚集地的什麼方言？

　師姐記下了這句話的發音，想著二師弟上輩子好歹是妖皇，他在妖族見多識廣的，也不知道會不會鳥語，回去可以問問他。

　師姐斟酌道：“小師妹，你和你小師兄……”

　虞闕聞言，立刻開口，用棒讀的語氣面無表道：“我和小師兄相的非常愉快！我們一起探索宇宙的奧，一起發掘人類的真諦！”

　師姐：“……”

　像看一個智障一般看小師妹。

　小師妹仍舊道：“智慧樹上智慧果！智慧樹下他和我！”

　師姐：“……”

　完了，小師妹真的瘋了。

　憂心忡忡的離開，徑直去找了師娘。

　師姐面嚴肅道：“莫姑娘，不好了，虞闕傻了。”

　師娘一驚，隨即困道：“不是一直都……咳！傻傻的嗎？”

　師姐毫沒有流出意外的表，可見也是認同師娘的話。

　只鄭重道：“這次不一樣。”

　如此這般的說了一下。

　師娘面當即嚴肅：“那確實有些不好。”

　師姐憂心忡忡道：“那我們該怎麼……”

　師娘困擾道：“這樣的話，把闕兒帶去白玉京，不知道闕兒還能不能到在子樂樓的快樂。”

　師姐說到一半的話頓時卡殼。

　震驚地看著師娘：“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