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珩行事雷厲風行,并不喜歡拖泥帶水。且手腕強,說一不二。
所以,既是決定了由他來徹底解決此事,他便沒給黃氏留多面。那日他拒絕的已經足夠明顯,連黃家的那位小姐都匆匆收拾了包袱回家,他不信二夫人沒看出來他的意思。
既是看出來了,卻仍執意如此,顯然魏珩也是沒了耐心。
他已經留過一回面,并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顧及那對姑侄的。所以,在問過熙二房那邊都送來了哪些東西后,魏珩直接親自列了張單子,然后讓兆安拿著單子去庫房拿東西送去二房。
黃氏新年這陣子也很忙,還未落閑親自見熙一回。
只是年初一那日嬤嬤辦了差事回來后,問過一回氏收下禮時的反應。從嬤嬤口中,大概得知氏是個和好欺的子。
既是和的子,便也不著急立刻就去找。
急著去找,倒顯得自己跌了份。再晾一晾,倒也無妨。
這個年總算過去了,才得閑些,正想著什麼時候差人去把氏過來說話,外頭院子的嬤嬤突然匆匆跑了進來。
“夫人,世子命人送了好些東西過來。”
“世子?”黃氏一愣,倒是奇了。
不信魏珩對這個嬸娘能有多孝心,若真放在眼中,之前又如何會那樣拒絕清月?
莫非是氏對他說了什麼?
“走,去前頭看看。”說罷,黃氏起,步履匆匆便往門外去。
而此刻前院,兆安人還候著。瞧見黃氏過來,兆安忙含笑過來請安。
魏珩不僅是國公府的世子,未來爵位的繼承人,他也是當今圣上的外甥。雖說長公主和今上并非一母同出,但好歹也是同父異母。
且年時,長公主和今上也是一起長大的,今上為兄長,也沒疼長公主。
而如今,雖兄妹二人因先太子一事鬧翻了,但今上對魏珩這個外甥,卻仍是倚重。他對這個外甥的倚重和信任程度,毫不亞于對國公爺的。
要知道,國公爺當年可是助今上登上帝位的首位大功臣。
所以,魏珩并非只是一般爵府的世子,他份要更為尊貴。
黃氏雖是長輩,但在魏珩面前也一向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的。而兆安既是奉魏珩命行事的,黃氏對兆安也十分禮遇。
“兆安總管可是世子跟前的紅人,來我這小廟,可就無需多這些俗禮了。”黃氏三言兩語便抬高了兆安份,然后又命丫鬟奉茶。
兆安卻說:“多謝夫人。只是世子那兒還等著小的回去伺候,怕用不了茶了。”
黃氏仍笑著問:“怎麼世子你送這麼多東西來?”
兆安有條不紊,不慌不道:“世子說,多謝夫人您素日里對姑娘多有照拂。姑娘一個小輩,竟還得您那般厚待,實在之有愧。世子說禮尚往來,夫人送了禮,姑娘自當要回禮。但姑娘的事便就是世子的事,故而世子吩咐小的親自給夫人您送了過來。”
兆安一番話說的是恭恭敬敬,但里未必就沒有敲打之意。
黃氏臉了,知道魏珩此番送禮并非是給臉面,而是在敲打,但還是笑著說:“世子實在是太客氣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何況,同一個屋檐下住著,厚待姑娘幾分,也是應該的。”
兆安禮已送到,話也帶到,也就再沒繼續留下的道理。
于是他隨便尋了個借口,就匆匆告辭了。
而兆安走后,黃氏臉倏的一下就沉了下來。
知道,那日刻意為難過氏,應該是徹底得罪了魏珩。
倒是小瞧了氏。
*
兆安辦完差事回來復命,途中正好收到兩封信。
兩封信是一起的,都是從吉安縣那個地方送過來的。
兆安知道吉安縣是姑娘的故鄉,且世子和姑娘結緣就是在吉安,故而片刻不敢耽誤,立即拿著信去了魏珩書房。
先稟了給二房送禮之事,然后才提起了這兩封信。
“吉安縣送過來的,落了款是姑娘收。總共有兩封,一封出自衛家,一封則是林家。”林家是熙舅舅家。
聞聲,魏珩明顯手上作一頓,目也微微抬起了些。
但他沒有停滯太久,很快就說:“既是姑娘的信,送去雅軒吧。”
本來就是該送去雅軒的,不過兆安行事一向如此,凡事都以世子為先。所以,但凡有任何事,他都會先稟與世子知曉。
“是。”
兆安領命退下去后,魏珩面更清冷了些。
他沒再繼續伏案而作,而是凝神細思起別的事來。
近來北境捷報頻傳,北境之地,出了一位驍勇善戰的年輕將軍。
當時魏珩得知此人衛姓時,便留了個心,事后差人去打探了一番。果然不出他所料,此人籍貫吉安,正是衛氏夫婦的兒子,衛家三郎衛轍。
衛三郎十一歲便從軍,到如今,從軍已有十二年,但期間除了最初兩三年有給過家里信外,之后便音訊全無。
他之前奉君命在北境大軍中呆過一年,也是從未見過此人。
之后他離開衛家回京后,也有再次幫衛氏夫妻打探過,但當時也是一無所獲的。卻沒想到,這也沒過去多長時間,衛轍突然有了消息。
而且不但有了消息,最近還在北境軍中名聲大噪。
衛轍仍活著,無疑是于衛家、于朝廷來說都是好事。但魏珩突然想到了一點,當初在吉安縣時,他是以衛轍的份同氏的親。
雖然拜堂的人是他,但其實份、以及換的庚帖,都是衛轍的。
之前離開吉安走得匆忙,他也只是帶了氏回京,并未考慮太多。所以,若衛家和林家也沒想起來要去衙門替衛轍和氏辦個和離的文書的話,那氏現在的份,便還是衛轍的妻。
除夕那日他從宮里回來,途經“食為天”食肆時突然想到了這件事,所以回來后,他便命邊的人親自去了趟吉安。
算著日子,就算是一路上快馬加鞭,這會兒人應該也還到不了吉安。
思及此,魏珩擱在長案上的手稍稍攥了些。
魏珩也不知道為什麼,近來總會思慮太多。從前他從未想過氏會離開他,可如今,這樣的擔憂竟然越發濃烈。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或許是從氏開始待他冷淡開始的,又或許,其實他心里一直都有這樣的擔憂在,只是從前并未在意罷了。
*
兆安親自來送信,熙聽說是吉安來的信,立即從長案后面飛奔而出。
但突然想到兆安是魏珩心腹,他必然之后是事事都向魏珩稟告的。而魏珩心思重,怕自己稍微一點的不正常都會引起魏珩不必要的猜疑,所以,出來后,熙稍稍收斂了些。
只是表現得普通高興,把那份激藏在了心底。
兆安道:“剛剛送過來的信,小的怕姑娘思鄉心切等得急,所以即刻就親自送過來了。”
熙仍是對兆安客客氣氣。
為魏珩在國公府的心腹,兆安并不清閑。所以差事辦好后,兆安很快就走了。
而送走兆安后,熙趕拿著信去室看。
兩封信,一封出自衛家伯娘之手,另一封則是舅舅寫給的。
前世,加上路上的行程,從離開吉安,到最后莫名其妙被毒死,期間總共大概是一年時間。而這一年,除了最初的大半年是有信件往來的,后面幾個月便沒了消息。
而重生回來也有幾個月時間了,所以一前一后算起來,是有很久沒收到過吉安來的信了。
雖然只是普普通通的家書,信上寫的也是些細碎的瑣事,或是告訴他們在吉安一切都安好,或是問在京城好不好,吃的習不習慣,住的習不習慣,魏珩對好不好,同魏家相如何……
但即便是這些瑣碎的關心,也是看的熙眼眶酸。
兩封信也不長,但足足看了有小半個時辰。來來回回的,反復去看。
直到看到能把信的容倒背如流后,熙這才擱下。然后鋪紙研磨,繼續又給吉安那邊寫信。
這回信中寫到:見信請即回,日后雖人在兩地,但定要常相往來。
會想念他們的。
*
黃氏并沒因為魏珩的敲打而徹底放棄,自己人不來雅軒,但讓魏珊日日過來。
當然,人雖不來,但禮卻沒到。
自那之后,雅軒總能得到特別的照顧。
黃氏如今掌管著整個家,有心想多照拂熙一些,實在是太容易了。
而對此,熙仍是把難題丟給了魏珩,問他該怎麼做。
魏珩只說,既然已經送到了這里,就只管收著。至于怎麼回應二房那邊,就無需心了。
熙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所以得了魏珩這樣的話,再收到黃氏送來的東西時,也就心安理得了。
不過,這些所有不屬于的東西,仍和從前一樣,只是一樣樣收起來,再記錄在冊。
不會用的。
等日后離開,這些東西都會留在國公府。
不帶走。
見魏珊又日日往這里跑,魏琦便也比從前來的更勤了些。
因為之前魏琦每次來,熙都在忙。雖年紀小,但也懂點事。知道姐姐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盡量不多來打攪。
只有在實在是憋不住的時候,才會來這兒聒噪一番。
但聒噪完之后,又很快就識趣的走了。
如今見魏珊毫不客氣,一過來坐就是一整日功夫,真是一點眼力勁都沒有。本來就對魏珊不滿的魏琦,更是忍不了了。
“從前搶哥哥,現在連姐姐都要搶。你是沒有家嗎?非得日日往我們這邊跑。”
今兒魏琦一來,見魏珊又在這兒,而且竟然還和姐姐挨坐一起,姐姐還在手把手教做發簪。魏琦不懂魏珊的苦楚,只以為就是存了心故意和自己作對的。
從前和自己搶哥哥,現在都搶到雅軒來了。
再加上已經忍好幾天了,實在忍不住,便出言奚落起來。
魏珊是在夾中生存,原就被嫡母得難為,這回又聽魏琦這樣責難,一時忍不住,便哭了起來。
魏珊一哭,魏琦那小脾氣就更是炸了。
“你哭什麼哭?你有什麼好哭的?你還委屈上了……”魏琦心煩躁,“你就會裝可憐!”
兩位都是國公府的姑娘,其實以熙的份,是任何一方都得罪不起的。眼見著這姐妹二人似要吵起來,熙忙給丁香使了個眼。
丁香會意,匆匆就退了出去,然后去了魏珩院子。
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息這場“戰火”,但還是盡力去調和道:“三姑娘從哪里來?瞧你這一臉的汗,快檀香打盆熱水來給你洗把臉吧。”
丁香匆匆趕去魏珩院子,恰好在院門口遇上剛剛下朝回來的魏珩。
丁香忙迎上去請安,然后急急道:“二姑娘三姑娘在姑娘那兒鬧了起來,姑娘怕管不住,便命奴婢來請世子去調和。”
魏珩聞聲愣了下,而后直接轉,往雅軒來。
才走進院子,就聽到府上三姑娘言語尖酸,態度囂張,魏珩當即臉就冷了下來。
熙勸,魏琦不聽。并見熙有維護二姑娘之意,魏琦更是氣不打一來。
魏琦正鬧得起勁,魏珩就這樣悄無聲息站到了后。
魏琦是見一屋子人都在給魏珩請安,這才意識到二哥過來了的。
猛的回過子去,就見自己二哥正沉著臉立在后。魏琦那小脾氣突然的一下子就沒了,這會兒跟個鵪鶉似的,乖乖去了一邊角落站著。
魏珩沉默著于一旁坐下后,突然重重拍了下炕幾,他語氣很冷,聲音也很嚴肅。
“怎麼不說話了?”魏珩冷眼抬眸,“剛剛不是還很囂張嗎?”
魏珩突然發火,不說魏琦魏珊,就是熙,也被嚇了一跳。
這樣怒的魏珩,是兩輩子加起來都不曾見過的。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更在中午12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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