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衛轍是想話的,但他見母親著急，直接攔斷了他的話，衛轍后面也就沒再繼續。

　直到他娘一口氣暢快的把所有話都說完后,衛轍這才笑著說：“您二老就別為兒子費這個心了。”

　“什麼意思？”連衛老爺都不懂了，他問兒子，“你若喜歡那孩子，我們做父母的又同意,如今娘也要回來了……到時候,兩家人坐下來商量此事,不是很好嗎？你怎麼又不讓我們管。”

　“您二老別急,且聽我慢慢說。”衛轍嚴肅了些道,“我對妹……若說半點那方面的想法都沒有,那也絕對不是。但我為做這些,卻絕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存有非分之想。”

　“我憐世凄苦可憐，的確是了惻之心的。又想著一個孩子家家的,一個人在這偌大的京城討生活，實在不容易,所以，但凡能做到的事,我都會去做。”

　“但男之事，最是強求不來的。我也不希是因為心中恩于我，所以才被迫選擇和我一起過日子。我們大家誰都不要給力，如今最需要的就是時間。就讓一個人安安靜靜先呆著，去好好忙的事，也去好好想想未來到底想要怎麼過。等時間長了，也想清楚了,自然就知道該做什麼樣的選擇了。”

　“所以，您二老若真是為好的話，就萬別去找說這些。你們這樣做，除了會給徒增煩惱外，旁的什麼用都沒有。”

　衛夫人說：“依我看，就是你太謹小慎微了，這種事若說出口來，熙兒未必不肯。如今極力的避你的嫌，心里是怎麼想的，我太清楚了。當年跟著那魏世子京，吃盡了苦頭，想必在魏家的日子不好過，所以堅持單搬了出來。當年拜堂親的人雖是魏世子，但換的庚帖卻是你的。所以真正算起來，你才是的夫。這孩子心眼實，太老實了，一直跟你避嫌就是怕我們會因當**怪、甚至是看不上，怕我們會覺得有非分之想。”

　“而如今，就是得讓知道，我們從沒那樣想過。在我們心里，就是個好孩子。不過是當年年紀太小，不懂事，這才錯走了路。只要愿意，我們一家都會如同當年一樣待。不，要比當年待還要好。”

　“孩子的心都是要去溫暖和化的，你要讓知道你的心思和你的好。若能真正做咱們家的人，日后也沒誰敢欺負。”

　想到娘林氏那事，衛夫人心里總還是有些不得勁兒的。即便是之后母相認了，也肯定是回不到當年去了。

　有娘本來是好事，但衛夫人總覺得反而更可憐了些。

　但衛轍有自己的堅持和顧慮在，他知道事不是母親說的這樣簡單的。如今橫亙在中間的，并非只是當**，也還有一個魏珩。

　他心中清楚的知道，若娘真的去找提這事，就只會讓尷尬。

　說出來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到時候，可能會為難得連怎麼再跟衛家繼續相下去都不知道。

　而這種況，最是衛轍極不愿看到的況。

　就讓他以兄長的份先留在邊，至如此是可以明正大且名正言順去照顧的。

　所以衛轍說：“爹娘若真是為兒子和妹好，這些話就莫要再說。總之兒子的事，您二老就別心了。”又道，“等徐夫人回來，得看看徐夫人待妹如何。若態度敷衍，只覺得妹是影響做豪門夫人的累贅的話，那我們衛家是必須要給妹撐腰的。”

　“我倒是不怕得罪誰。那徐平洲，雖年長于我，我也照樣敢去說他。”

　衛轍此言倒是不假，不論皇親貴胄，還是豪門勛貴，但凡誰行事為人詬病，他也不怕破后得罪于人。

　三個兒子，就這個小兒子是從小最有主見且最“不聽話”的，夫妻二人實在拿他沒法子，最終也只能聽他的話。

　衛夫人說：“這個我知道。雖娘當年溫和，為人也極好，可這畢竟過去十多年了。如今是什麼樣的人，我們誰也不知道。熙兒同娘相見那日，我是會陪著一道去的。若娘真嫁了豪門就變了，咱們也是不容欺負熙兒的。”

　“如此，怕就要勞累母親了。”說罷，衛轍朝母親弓腰抱拳。

　衛夫人著兒子，最終也只是沉嘆一聲，什麼都沒再說。

　*

　衛夫人一家離開后，熙便去了金簪銀簪玉簪三姐妹的房間。檢查完了們今日的功課，又指點一二后，熙便讓們三個早點睡。

　正要起離開，金簪拉住了手。

　“師父，你是不高興嗎？”金簪最年長，是姐妹三人中最懂事的，很擔心師父。

　金簪一關心，銀簪跟玉簪也立馬圍了過來。

　熙其實還好的，今日心起伏的確是有些大，但這會兒早已經平穩下來了。

　三個人個頭都不高，矮矮的，熙同們說話需要蹲下來。

　于是熙矮下子，半蹲在們三人面前說：“沒有啊，師父很高興。你們三個都很勤，也都很有天賦，師父為你們而到驕傲。你們可比師父小的時候勤快多了，我有你們這麼大的時候，天天就想著玩兒，師父的師父……也就是師父的祖母，總說我不求上進，白糟蹋了這麼好的天賦。”

　“還是你們三個好，自己就很自覺，無需做師父的心。”

　幾個孩子到底是年紀小，被熙這會兒一打岔，三人就功轉移了注意力。

　這幾個孩子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在們原本的家庭都不重視。們原來的家或是重男輕，或是窮得連口飽飯都吃不上，原本也是要賣了們的。

　熙本來只是想收徒，不想買人的。但后來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們給買了下來。

　如今三個人的契都攥在手中，打算等們長大后，再還給們。

　所以如今，們三個都算是自己的人。就算日后們出師了，能靠學的手藝掙錢了，們原本的家人也不好名正言順的來討們的錢。

　這樣的話，們日后的境可能會稍微好一些。

　三個孩子都是過苦日子長大的，來了熙這里，熙好吃好喝的養著們，不但教們做簪的手藝，還請了先生教們讀書識字。如今的日子和從前比簡直是天上地下，三個孩子也不傻，自然萬分念，也十分珍惜眼前的一切。

　熙不在時，金簪就常常跟那兩個小的說，們一定要更努力才行，要為師父爭氣才行。

　安好三個孩子，熙轉推門出來，一抬頭，就看到了飄落在院子上空的孔明燈。

　丁香這會兒也迎著熙走了過來，熙一邊轉關好門，一邊問丁香道：“今天什麼日子？怎麼會有人放孔明燈。”

　丁香正是為這事來的，也十分好奇。

　“不知道。而且姑娘你看，這幾只都在往我們這飄落。”

　熙看了丁香一眼后，便狐疑的走到了院子中間去。

　橘的孔明燈一點點慢慢飄落，落得近了后，熙便能看到燈上畫的圖案。

　離最近的一只，是一個梳著雙環髻的胖乎乎的小孩兒在撲蝶。孩兒雖然有些胖，但看起來卻很可，臉上的表很富，被一群彩的蝴蝶包圍在最中間，笑得眼睛都瞇了一條。

　作畫之人的畫功極好，熙看了這樣的畫后，只覺得心被一雙溫暖的手了一樣，暖暖的。

　突然會心一笑，眉眼彎彎。

　忙又去看旁邊的那一只。

　這一只上畫的仍是方才的那個小孩兒，這次小孩梳的垂髫髻，一黃的衫，更襯得白如雪，這畫上的孩兒在捉螢火蟲。眼睛睜得圓溜溜的，豎著一略胖的手指擋在邊，似是在示意旁邊的婢別出聲，則張兮兮的盯著一只落了單的螢火蟲看。

　蓄勢待發，準備一鼓作氣去把螢火蟲捉下。

　再往后面看，還有孩兒讀書時不用心，被先生打手心的。被先生打手心的時候，小孩臉上的表也很可，是又氣又怕的。別過臉去，一臉忍痛的表，想看又不敢看。而先生，則被畫了一個暴躁的小老頭。

　后面還有上課犯困打盹兒的，有趴在窗邊呼呼大睡的……也有乖乖的坐在一旁，在認真聽一個老婦人話的。

　熙越往后看越覺得不對勁，然后猛然意識到，這畫中的孩似乎就是！

　想明白這個后，熙再去看那些畫，突然就明白這些畫是誰畫的，又是誰把這些孔明燈放到這兒來的了。

　是魏珩。

　孩兒撲蝶，孩兒捉螢火蟲……以及孩兒上課走神被先生打手心，不讀書總犯懶兒，就只有祖母同說話時才會認真幾分……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從前跟魏珩提過的。

　熙本來著這一幅幅畫，是一臉癡笑的。但突然想到魏珩，臉上笑意淺了些。

　又再抬眸去看那些畫，發現，本來很可的小孩兒，好像突然間就沒那麼可了。

　而且，小時候也不胖！

　熙撇了撇，沒再看，只轉便往自己房間去了。

　而此刻，在離這兒不遠的一院落，魏珩松手將最后一只燈也放出去后，他便駐足立在夜空下。暗黑的夜空中飄著一只只橘的燈，而這些燈順著風勢，如他所愿的一個個都往另一院落飄去。

　他在想，看到這些時，究竟會是什麼樣的心。

　他確定能猜出來是自己所為，但他不確定看到這些會不會喜歡。

　其實，只要能逗一樂，讓一掃今日心中霾，也就足矣。

　*

　徐平洲夫婦在五日后抵京，鎮西軍凱旋同當時的北伐軍一樣，幾乎是全城的老百姓都圍堵到了大街上。更是有太子及諸位皇子代替君王出城迎接，給足了排場和面。

　但這一日，熙卻清清靜靜的呆在了家中，并沒出去湊這個熱鬧。

　熙如今越發有一家之主的風范了，從前桂媽媽幾個還只拿當不諳世事的小子待，凡事會護著、勸著，但如今，們事事都會聽熙的安排。

　比如說，上次北伐軍回京時，熙也是并不想出城湊這個熱鬧的，但桂媽媽同丁香幾個就會拉去看。而如今，鎮西大軍回京，熙同樣不想去湊這個熱鬧，桂媽媽等人誰也沒再自作主張。

　這日衛夫人同樣沒去街上湊熱鬧，而是一早便往熙這兒趕了來。

　娘兒倆關起門來說話時，衛夫人問：“如今回京了，你可有想好什麼時候去見？”

　衛夫人常來，所以熙早不拿當外人了。這會兒坐一說話時，熙手上也沒停著。

　一邊做事一邊答衛夫人的話：“我后來又仔細想了想，若不來找我的話，我還是不要主去找了。如今沒了記憶，又另有了家庭，或許未必愿意平靜的生活被打攪。若想見我，自會尋上門來。若不想，我也不必去討嫌。”

　那日在金龍寺，魏珩也已經跟說了。他說他差人去西境查這事，憑那位徐將軍的本事，他不可能沒察覺。

　而徐將軍一旦知道了一切，他就絕對不會瞞著母親。

　所以，此時此刻，徐將軍夫婦肯定也是什麼都知道了的。

　衛夫人說：“再怎麼說也是你娘，你們母之間的緣是斬不斷的。若真嫌棄你，不想認你，伯娘第一個不答應。”

　熙卻笑著道：“我倒不在意這個，我如今過得也很好。其實……只要知道過得好也就夠了，我倒并未奢求太多。而且……”熙頓了一頓，臉上笑意也漸漸斂去，表變得嚴肅認真起來，“我是家的兒，我是我爹的兒。我娘如今已經是別人的妻了，我不想我爹連我這個唯一的脈、唯一的兒都要再分人家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