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侯府。
長壽堂中,老夫人桂氏歇了午覺,照例用著羊羹。
一婆子從外頭進來,恭謹稟道:“老夫人,二夫人和三姑娘回來了,剛到了二門上。”
桂老夫人手里的勺子一頓,抬起眼皮子道:“誰回來了?”
“二夫人和……”婆子頓了頓,道,“和三姑娘……”
桂老夫人把碗放下,道:“老二媳婦真是的,我讓去莊子里看看宴姐兒,怎的把人帶回來了?
算算時辰,們是中午就從莊子里出發了吧?
雖秋了,但中午還是熱,自己不怕,萬一熱著宴姐兒了,可怎麼是好?
真真辦了樁糊涂事兒!”
另一廂,溫宴正跟著二叔母曹氏往長壽堂走。
只當不知道曹氏一直在打量,溫宴懷里抱著一只黑貓,一面順,一面打量這定安侯府。
不得不說,對這座府邸陌生多于親切。
自從先帝遷都北上,江南臨安城便了舊都,幾十年間,陸陸續續的,不世家也舉家京,但這其中不包含定安侯府。
定安侯府只傳到溫宴的祖父這一代,而他老人家在溫宴出生前就已經仙歸。
朝中仁厚,沒有立刻撤了侯府匾額,而是默認保留到老夫人閉眼之后。
為了能讓侯府名號撐住,桂老夫人可不敢馬虎,努力多活一年是一年。
而溫宴則是在京城出生、長大的。
父親師從夏太傅,了翰林,娶了恩師次,得了溫宴姐弟兩人。
溫宴很小的時候隨父母來過臨安探親,但彼時不記事,記憶早就模糊了,八歲宮為公主伴讀,自那之后,越發沒有出遠門的機會了。
直到去年,姨母的婆家卷皇權之爭,外祖家牽連,父親力恩師與連襟,被有心之人迫害,夏太傅的學生們想盡辦法保住了溫宴姐弟,定安侯府出了大把的銀子,在去歲冬日把他們接回了臨安城。
對此,溫宴自然是激祖母與叔父們的。
在定安侯府住了半個月,冬季寒冷讓水土不服,就依照祖母的安排,去了溫泉莊子上靜養。
吃喝不愁,日子安定,溫宴沒有什麼能抱怨的,也一直很聽話。
上輩子,就這麼乖了五年,而后被霍太妃回了京城,安排嫁給霍以驍,后又助外祖家平反。
報了仇,雖不是親自手,雖花費了八年景,但也把仇家推上了萬劫不復的路。
回了一次臨安,桂老夫人當時已經過世了,這座府邸再不是定安侯府,只是溫府,所有僭越之全部拆除毀去,甚至因家道中落,大宅里頭都砌了幾堵高墻,分數個院子賣與他人家。
溫宴彼時已經知道,保住弟弟的銀子,祖母只掏了一小部分,大頭全是外祖父的學生們湊的,至于救的銀錢,更是與家中無關,讓去莊子上,也不是祖母的疼,而是祖母不想見到……
可哪怕那般,不管是因為面,還是因為旁的緣由,老夫人與叔父叔母們都讓他們姐弟食無憂。
那番中落場景,溫宴唏噓、慨,卻談不上恨不恨的。
當然,憾也是有的。
弟弟因急病毀了,霍以驍為求真相大白不惜自損八百……
這是他們復仇的代價。
雖有不甘,但已盡力。
溫宴以為一輩子就是如此了,沒想到睜開眼睛,一晃回到了這一年的初秋。
還是十四歲的姑娘家,的仇人一個比一個活得肆意……
溫宴想了三天,氣不順了!
當然可以和上輩子一樣,老老實實在莊子里等到霍太妃派人來,可那樣太慢了、也太久了,五年蟄伏、八年復仇,還得再讓仇家們蹦跶十三年!
一都還多一年!
溫宴不愿等,得回臨安、再回京城,要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這一次,他們占得一份先機,能以最小的代價迎來最大的勝果。
懷里的貓兒呼嚕嚕了聲,溫宴輕輕拍了拍它的腦袋,換來了貓兒一個白眼。
走在前頭的曹氏心里不住泛著嘀咕——自個兒怎麼就把這丫頭給帶回來了呢?
曹氏清了老夫人的心思,當然不可能特特把溫宴迎回來,本意是裝個樣子,一季去探溫宴一回。
老夫人彰顯了慈,表達了親厚,溫宴則乖巧聽話,真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卻是沒想到,溫宴今兒不好了。
這小丫頭也不鬧,一雙晶亮的眼睛里全是淚水,就這麼看著,委委屈屈地說“想弟弟了”、“到父母忌日、夜里睡不踏實”、“莊子雖自在,我孤零零的”……
就那麼幾句話, 曹氏沒挨住,拒絕的話一個字都沒有冒出來,就稀里糊涂地把溫宴帶上了。
這麼一想,曹氏后牙痛得要命。
余不住瞥溫宴,這個侄兒,模樣是真好,眼睛也有神,難怪自己沒抗住,小丫頭片子幾句話就給套里頭了。
若是真真意,也就算了,若都是溫宴裝出來了,那可就厲害了!
曹氏吸了口氣,看了眼近在眼前的長壽堂,抿了抿。
這里頭還有一個演戲、了的呢。
是好是不好,讓們祖孫兩個自己演去,一較高下。
這麼一想,曹氏笑瞇瞇地道:“宴姐兒,這貓兒還是別抱進去了,老夫人不喜歡這些畜生。”
“您不知道,公主也有一只貓兒,波斯進貢的,白藍綠眼兒,可討人喜歡了,宮里誰敢說它是畜生,公主一準不高興,”溫宴笑了笑,“我想那只貓的,可我們這兒沒有,莊子里就這麼只黑的,我好不容易才抓住它。
既然祖母不喜歡,我就不抱進去了。”
說完,溫宴把黑貓給了丫鬟歲娘:“抱去我院子里,別它跑了。”
曹氏聽那“波斯”、“不高興”什麼的,正頭大呢,突然又聽這麼一句,心里奇道:雖然老夫人好臉面,但溫宴這是吃準了老夫人不會再把送去莊子上?
行吧,祖孫斗法,不摻和。
守門的丫鬟了簾子,曹氏與溫宴一前一后進屋。
溫宴繞到東次間,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羅漢床上的桂老夫人。
趕在老夫人發話之前,溫宴上前兩步,蹲在羅漢床前,道:“我昨兒夜里做夢,夢見祖母您‘宴姐兒’、‘宴姐兒’地喚我,我醒來心急如焚,我也掛念著您吶,今兒哪怕二叔母不來,我也要讓莊子上備車送我回城的,祖母,宴姐兒太想您了。”
曹氏給老夫人請安的作頓在了半途,看著溫宴這一連串的發揮,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哇哦!
厲害!
真厲害!
得給溫宴鼓個掌!
你殺了清雅的孩子,本將軍沒殺你,就已經夠仁慈了!”沈燿拽著白玖月上了馬車,粗魯的動作毫無憐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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