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走飯店，一層大廳擺了十多張餐桌，靠窗的位置坐著兩人，應該是過路的散客，飯店看起來很冷清，裝修不算高檔，簡單實用。

　一個穿制服的服務生看到蘇妍，迎上來問：“客人幾位？”

　蘇妍木訥的回過神，有些拘謹，“我找人。”

　服務生把目投向靠窗的一桌人，蘇妍不失禮貌的笑下，“我不是找他們。”

　“……”

　“我找，”頓下，那兩個字如鯁在，“……韓鈺。”

　服務生立馬笑了，“你找韓姐啊。”

　蘇妍點點頭。

　“你等下，我去后廚。”

　服務生剛一離開，蘇妍張的心跳加快，等后廚的門一關，急忙抬手捋順頭發，又拽了拽襟，整理好儀容后，盯著后廚的門眼神熱切。

　須臾后，門開了。

　“誰找我？”

　服務生回：“沒見過，你去看看吧。”

　說話間，兩人走出來，服務生對著門口說：“喏，就。”

　韓鈺抬眼，人瞬間僵住，“……”

　蘇妍也是，“……”

　剛去人的服務生問韓鈺，“韓姐，這是誰啊？”

　“！”韓鈺眼神躲閃，潛藏著慌，不太自然的表說：“不認識，你去忙吧小欣。”

　聞言，蘇妍心一沉，不是滋味。

　不過，很快寬自己，沒認出，沒什麼的。

　等服務回到吧臺后，抓起瓜子繼續嗑，眼神還往門口這看。

　韓鈺收回眼，走過去，與蘇妍面對面時，他想起的不是親而是當年辱的畫面。

　“你怎麼找來了。”

　這冷的口氣，讓蘇妍措手不及。

　韓鈺瞥眼，“你過來。”

　想象的母重逢不是這樣的……

　韓鈺走到最遠的餐桌坐下，看著窗外，沒發現上次的黃越野車。

　蘇妍尷尬的站在門口，吧臺后的服務員盯著看，蘇妍掖下頭發，徑直走過去。

　坐在韓鈺對面的位置，餐桌高度剛好擋著小腹，桌面是黃梨木花紋，上面泛著一層油，看著有些粘膩。

　蘇妍雙手放在膝蓋上，凝視著對面的人，“您……”嗓子發，鼻腔里涌起酸意。

　韓鈺轉回頭，兩人目相。

　“你來找我干嘛？”

　“……”蘇妍一噎，萬般酸楚堵得悶。

　吞咽口，平復緒后說：“您，知道我是誰？”

　韓鈺目冰冷，“知道。”

　蘇妍深吸一口氣，“您怎麼知道我是誰的？”

　韓鈺始終都保持著平靜，“你就說你來干什麼吧。”

　“……”蘇妍眼波微，低頭盯著桌面的花紋，糟糟的線條像現在的心。

　鼓起勇氣問那句等了二十多年的問題——

　“我是被您送走的嗎？”

　“送？”韓鈺淡淡重復這個字，“太好聽了。”

　蘇妍又抬起頭看，只聽韓鈺無所謂的說：“應該說是扔。”

　“！”蘇妍眼睫輕，咬住，桌下的手狠狠揪住子。

　“你怎麼好意思來找我。”不等蘇妍緩過勁，韓鈺繼續道，“把你扔那麼遠，還能找到，”哼笑下，“真是孽緣不盡。”

　心猛地疼下，好像被人用刀狠扎，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蘇妍眼圈泛紅，強住涌出的淚，說話時，聲音有些抖。

　“你為什麼恨我？”

　聞言，韓鈺卻笑了，“你才看出來嗎？”

　的輕描淡寫，還有不屑厭惡，從見面后的第一個眼神就出來了。

　“我，”蘇妍鼻子一酸，哽咽道：“我是你的兒，你見到我，難道不高興嗎？”

　“我為什麼要高興？”韓鈺低吼，聲音引來吧臺服務員的側眸，將子又靠回椅背，著氣往窗外看,“我并不想看到你，一輩子也不希。”

　一輩子也不希……

　眼前的景變得模糊霧化，蘇妍低頭用手背抹下眼角，帶著哭腔問：“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韓鈺看著，目平靜的如同看著陌生人。

　“你想知道？”

　蘇妍點點頭。

　“好，我告訴你。”韓鈺瞥眼，又將目落在窗外的雨里，塵封的記憶被吹去灰塵，不堪、凌辱、黑暗。

　“我生你那年15歲，”蘇妍一怔，韓鈺繼續說，“你那畜、生父親強、我，才有的你，他家有錢有勢，出了事用錢就擺平了，為了生你，我休學一年，家里跟我丟不起這人,到搬家，鄰居白眼都是常事，后來肚子太大，我就不出門了，生你的時候早產，當時不足七個月，我以為你不會活。”

　“唔……”蘇妍覺肚子疼下，吃痛的悶哼聲。

　“真相都知道了，滿意了？”

　蘇妍渾發抖，不知道自己是氣的，還是恐懼什麼，控制不住自己。

　過去堅信的好，被這短短幾分鐘的談話輕而易舉的毀滅，一直期盼的、向往的團聚，不過是一廂愿荒唐，甚至覺得過去的很可笑，想了多年找家人，結果他們并不想找到。

　是被扔掉的，并不是被人抱走的。沒有父母的關，他們兩人都不是相的，是強、犯的孩子，母親未婚生子，家庭背負辱，的出為什麼是這樣的。

　靜了會兒，蘇妍問韓鈺：“既然你，”于啟齒，“……你當初怎麼不去醫院。”

　韓鈺臉陡然一沉，子向前靠，口抵著桌沿，咬牙切齒，“你以為我沒想過嗎？”低著聲音，可腔里的怒火，早就從憤恨的眼睛里迸發，如一把利劍，刺向對面的人。

　“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做不了。”

　鼻翼隨著的氣息煽，覆在桌上的手狠狠攥著，指甲深陷手背，指印泛著月牙白。

　憤怒、憎惡、不甘、抱怨，這些丑陋的字眼，從心一滴不剩的倒出來，就像噸的垃圾，被揚在面前。

　是真的恨，恨他，也恨。

　蘇妍撐著額頭，呼吸困難，頭還有些眩暈。

　韓鈺看痛苦的樣子，心里別提多舒爽了，將郁積了多年的恨意，發泄在上，“當初，”

　“……”蘇妍抬起頭，人已經不敢重負。

　你那畜、生父親毀了我一生，那大家就都別好過。

　說：“要不是我生你的時候大出，昏迷兩天，你被人抱走，我發誓，醒來的第一件事，”盯著眼睛，惡狠狠道：

　“就是掐死你！！！”

　蘇妍下腹一，疼得后背瞬間冒出冷汗。

　撐著桌沿站起，要離開這里。

　韓鈺微抬著下，睨著，“你男人沒告訴你別來找我嗎？”

　蘇妍剛轉，又頓住，回頭，“秦屹來過？”

　韓鈺緩緩站起來，盯著蘇妍的眼睛，的眼睛跟那畜、生太像了。

　“來過。”

　蘇妍避開韓鈺的目，看著腳下，“他沒跟我提過，如果他說，”

　韓鈺要的就是這句話，強行打斷，“他不敢跟你說！”

　蘇妍今天已經知道的夠多了，對于秦屹的瞞，能理解，明白他的苦心。

　彼時，韓鈺的手機響了，拿出來看眼，號碼曾經打給過。

　“我走了，”蘇妍用僅存的理智支配教養，“以后我不會再來找你了。”

　不等轉，韓鈺把手機按斷，”我還有話沒說完。”

　“抱歉，我不想聽。”蘇妍堅定的朝門外走。

　不好在店里發生撕扯，韓鈺追過去，兜里的手機不停震，韓鈺沒理，一出門，小雨淅淅瀝瀝的淋在上，蘇妍額上的薄汗與雨水混雜在一起，辨不分明。

　韓鈺幾步繞面前，“你就不好奇他為什麼不敢說？”

　“請您讓開。”蘇妍疼得無暇顧及了，往左走，韓鈺往左，往右，韓鈺向右。

　“您到底要干嘛？”蘇妍大吼。

　韓鈺把兜里的手機掏出來，舉在蘇妍面前，“看到沒，他怕了。”

　蘇妍認識秦屹的號碼，堅定道：“他不是怕，他是擔心我，他明白我如果知道真相，會難過，他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為我著想的人了。比起沒有盡到養義務，還丟棄我，憎惡我的生母，秦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親人？”

　韓鈺又用說‘送’的口氣，說了‘親人’二字，滿滿的嘲諷、輕蔑，蘇妍渾發抖，垂在側的手狠狠的攥，吼：“你沒資格看不起他，你沒資格——”

　“我沒資格？”韓鈺怒瞪著眼，“他更沒資格，”指著手機屏幕，“你那個畜、生父親，就是被他殺了。”

　蘇妍心一磕，頭疼得像炸裂似得。

　眼前的人指著在說什麼，可聽不見，耳朵里嗡嗡作響，上也卸了力，木訥的回頭找車，要趕離開這里。

　蘇妍癡語的重復，“我要走，我得走了，車呢，車哪去了？”

　韓鈺早已被憤怒和恨沖昏了頭，喋喋不休的說：“你們三個人，沒一個好東西，一個強、犯，一個殺人犯，還有你這個野種。”

　“唔……”蘇妍咬牙，捂著肚子緩緩蹲下，頭頂的人還在謾罵，疼得直不起腰，整個人跪在地上，低著頭，淚水混著雨水濺在地上，痛苦的皺著眉，喊疼，“疼……肚子……疼……”

　“你說我沒資格，你們又算什麼東西來毀我，整件事里我最無辜，你們這群人渣！”

　蘇妍沒看到陳瑜的車，抬頭迎著風雨，發在臉上，朝韓鈺手求救。

　“快送我去醫院……求你……肚子，我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