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不清楚秦屹到底在綢繆什麼，只記住一件事，要信他。

　吃過晚飯，秦屹在樓下收拾餐桌，蘇妍在客廳里餐后慢走。

　秦屹手機在兜里震，他抖了抖水，拿抹布干，出手機看號碼，下意識的背向后仰，看眼客廳。

　蘇妍正繞著沙發走，電視里放著一部劇《生化危機》。

　秦屹低著聲音問：“干嘛？”

　“你現在方便嗎？出來趟。”孟嫻靜說。

　秦屹回絕果斷，“不方便。”

　“不方便想辦法出來。”

　秦屹聽出口氣有些焦急，想必是遇到麻煩了。

　靜默幾秒，他回：“……等我二十分鐘。”

　“好，”又說：“我在你家小區門口。”

　秦屹掛了電話，把碗洗好，出來時，看到蘇妍正站在沙發后，直盯盯的看著電視。

　畫面里，一群喪尸穿行在培養槽間，朝著麗等人圍攻。

　突然，眼前一黑，秦屹捂住眼睛，“孕婦還是看點好的吧。”

　等秦屹松開手，蘇妍看著電視里放著《海綿寶寶》。

　蘇妍：“……”

　“家里的蛋沒了，我去門口超市買點。”

　“天都晚了，明天再買也行。”蘇妍也沒懷疑。

　“明兒早給你蒸蛋糕，沒蛋怎麼蒸。”秦屹去掏風里的零錢，“一會兒就回來。”

　蘇妍看著秦屹站在門口換鞋，黑家居服，腳下一雙輕便的休閑鞋，他抄起房門鑰匙出去了。

　秦屹剛走出小區門口，看到孟嫻靜的車。

　他沒上車，繞到駕駛室一側，敲敲車玻璃，車窗緩緩降下。

　“上車。”孟嫻靜頭朝車里一偏。

　“出來說。”秦屹才不要進去，又混得一香水味，說不清。

　“上車。”孟嫻靜堅持。

　“那就這麼說吧。”秦屹向后退半步。

　“……”

　“……”

　僵持幾秒，孟嫻靜拉開車門走下去。

　倆人來到景觀道上，銀杏樹葉冒出綠芽，路燈照下，影斑駁，落在上像水波紋。

　秦屹說：“我只有十分鐘時間。”

　“你就這麼怕？”孟嫻靜擰眉看秦屹，后者回的痛快，“怕。”

　“……”

　吐出口氣，“好吧，我不自討沒趣。”

　秦屹向后靠著欄桿，半邊屁坐在上面，從兜里出煙點上。

　風一過，煙頭火星明滅，微弱的亮一閃而逝，照亮秦屹的臉。

　“阿屹，我只是想跟你聊聊，”

　秦屹口煙，緩緩吐出。“我不就在這嗎。”

　孟嫻靜看著川流不息的街道，緒低落，“我爸病了，”走秦屹指間的煙，“肺癌。”說完，含在間，深吸一口。

　秦屹：……

　他把煙從上搶下來，扔在腳下碾滅。

　孟嫻靜說：“這麼吝嗇？”

　秦屹把煙盒遞給，孟嫻靜出一支。

　“況怎麼樣？”他將打火機湊到煙前，孟嫻靜深吸一口，又緩緩吐出，隔著煙霧看夜空，“……晚期，最多三個月。”

　煙盒里只剩一支了，他沒，別在耳后，把煙盒攥團，一個漂亮的拋線投進垃圾桶里。

　孟嫻靜又說：“最一個月。”

　秦屹轉頭看看，“在哪檢查的？”

　“哪都去了。北京、上海、廣州，該去的地兒都去了，大夫跟商量好的，全特麼一套話。”

　“他知道嗎？”

　孟嫻靜口煙，“我爸那人，能不知道嗎。明一輩子了，還能被我糊弄了。”

　秦屹點點頭，老爺子做一輩子生意，誰能把他騙了。

　“他怎麼樣？”神狀態。

　孟嫻靜嘆氣，“他當我們面跟沒事人一樣，可我知道他神力大，晚上沒人的時候，睡不著就去臺煙喝酒。”

　這時候，千言萬語也改變不了現實，“多陪陪他。”

　“我也這麼想的，”孟嫻靜夾著煙，用虎口位置蹭了蹭鼻尖，氣兩下，說：“可他不讓，讓我專心做福茂的項目，他還幫我看方案、企劃書什麼的。”

　秦屹把耳朵上的煙拿下來，歪叼著，撥著打火機，打火石冒著火星，卻遲遲不點。

　“叔叔脾氣真倔。”

　孟嫻靜荒誕笑下，“我爸何止倔，他就是心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秦屹有發言權，當初他被著離開孟嫻靜，老爺子什麼手段都用了，威利，威脅恐嚇，甚至還找人打了他一頓。

　秦屹明白他的心思，可當時他年紀小，為了天不怕地不怕，孟嫻靜的父親再怎麼攪和，他都沒吐口，本以為也抱著相同的決心，可最終，他錯了。

　“人現在在哪呢？”秦屹問。

　“越城中心醫院。”孟嫻靜知道他的意思，“這幾天先別去，他在化療，人沒什麼神。”

　“好，我過幾天去看他。”

　如果秦屹二十歲時的伯樂是孟嫻靜，那麼孟炳榮就是把他點石金的人。

　當年，孟炳榮是做私人訂制旗袍的，傳統工藝，思想也保守，頂看不上孟嫻靜改行做建筑，新舊觀念的撞，父倆產生分歧，孟炳榮又關心兒，只能時不時從秦屹里，打聽孟嫻靜的況。

　每次請秦屹去家里吃便飯，他們聊得最多的就是，秦屹也明白，老爺子就是想兒，可又不能低頭。

　有段時間，建筑公司經營出了問題，孟炳榮從秦屹里得知后，會跟秦屹分析況，該如何理。而秦屹聰明，舉一反三，吃了老爺子的生意經。

　所以，秦屹對孟炳榮之后做的那些，到沒放在心上，讓他死心的是孟嫻靜的搖擺不定。

　一個人可以為了別人放棄你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還是別去了，免得被他罵。”

　秦屹無所謂的聳肩,算是回應。

　“哪個病房？”

　“腫瘤科8221。”

　秦屹站直了，將煙掐滅，“我明天給他帶盒正山小種，他喜歡喝。”

　孟嫻靜激的眼圈泛紅，“謝謝你能去看他。”

　秦屹看手表，時間超了十分鐘，“你想開點，公司的事我幫你多留心，你騰出時間多陪陪他。”

　“謝謝，”孟嫻靜轉，擁抱秦屹，后者躲開，看著，“早點回去吧。”

　孟嫻靜抿點點頭，往車頭走去。

　秦屹不等車開走，小跑著往超市跑，孟嫻靜繞圈停在對面，看他出來時，手里拎著一兜蛋。

　等秦屹剛開門，蘇妍趕把抬換了。

　秦屹走進來，往廚房走，“有沒有聽話看海綿寶寶？”

　蘇妍淡定說瞎話，“有，一直在看。”

　秦屹拉開冰箱，把蛋放進去。

　出來時，走到沙發旁坐下，“都演什麼了，給我講一遍。”

　蘇妍：“…………”你有沒有搞錯啊！

　秦屹拿出手機，點開播放客戶端，搜索海綿寶寶，集數正對應著電視上播放的，眉峰一佻，“說吧，我看看一樣不。”

　“……”老巨猾，“我剛才沒注意看。”

　“是沒注意看，還是沒看？”秦屹起額前的劉海，拇指指腹在腦門上一蹭，漉漉的。

　“嚇得流汗了。”

　蘇妍：“……”

　被抓住小辮子！

　翻楞他眼，“好吧，我沒看。”

　秦屹笑下，“你想說謊騙我，再修煉十年吧。”

　蘇妍哼唧一聲，起往樓上走，秦屹把電視一關，隨上樓。

　……

　茂項目招標在即，孟嫻靜的公司做了充足的準備，向承辦部門遞投標書。另一邊，馮安也信心十足，等著拿下福茂這塊。

　承攬此次招標會的，是越城有專業資質的慧衡招投標有限公司，評標人為七人團，即招標方代表、相關專業領域技、項目規劃負責，及經濟專家。

　秦屹看過孟嫻靜的報價，他直接給馮安發出一串數字，后者接到后，立刻打電話給市場部，讓其在原有報價基礎上降低報價。

　周一，幾家公司向招投標委托單位，慧衡招投標有限公司遞投標書，馮安帶著部門經理趕到時，孟嫻靜和書剛從門走出。

　倆人打一照面，笑著互相問候，表面看著一團和氣，其實心里都較著勁。

　“安哥，”孟嫻靜微笑著迎上去，主出手。

　“孟總，”馮安與之握手，笑道；“來得夠早的。”

　“怕堵車，就早點。”孟嫻靜將門讓開，馮安看眼后，“不耽誤孟總忙了。”

　“安哥，我正好九點半有個會，先走了。”又說，“等你不忙的，我請你和白姐吃飯，我做東。”

　馮安笑著應，“好，等大家不忙的時候聚聚。”

　道別后，兩人離開，馮安回頭看眼，角揚起一抹淡笑，意味深長。

　等孟嫻靜進了電梯，馮安助理低聲說：“安哥，明擺著是沒把你放在眼里。”

　馮安收斂目，“現在一堆爛事，爸得了絕癥。”

　助理看向馮安，笑得惻惻的，“怪不得急匆匆，不會爸掛了吧。”

　馮安幸災樂禍的笑，助理也狗附和。

　“那我只能說節哀。”

　助理敲門，聽到應門聲，倆人進去。

　招投標公司外，孟嫻靜上車后，一腳油門下去，直奔醫院駛去。

　等孟嫻靜趕到醫院時，孟炳榮剛被搶救過來，躺在床上的他虛弱不堪，口鼻帶著呼吸機，口的被子微弱的起伏。

　“爸……”孟嫻靜走到床邊，著音聲。

　孟炳榮閉雙眼，孟嫻靜的母親看到，忍不住來到兒邊，“小靜，你爸……”

　“媽，我爸會沒事的，別擔心。”

　孟嫻靜說著連自己都不信的話，去勸邊最親的人。

　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比誠懇的實話更給人寬。

　孟嫻靜安母親，半小時后離開病房。

　往走廊盡頭走，邊走邊抹眼淚，拿出手機撥通號碼。

　帶著哭腔說：“阿屹，你現在能來醫院嗎？”

　當時秦屹正在工地，站在一輛工程車上，往隧道里看。

　工程車噪音大，他沒聽太清，一手捂著耳朵，著手機聽筒，“什麼？你說什麼？”

　孟嫻靜咽了下嗓子，“阿姨，我爸不行了，他不行了……”

　秦屹靜默幾秒，“……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秦屹跳下工程車，開車往回趕。

　他顧不上回家拿正山小種，一路開車奔著醫院去的。

　上電梯時，他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覺，生命的流逝再次顧，讓他心口有種窒息。

　電梯門打開，秦屹小跑著往走廊里跑，他眼睛掃過門牌號，拐過彎，看到斜靠在走廊墻壁的人。

　低垂著頭，長發將臉遮擋，秦屹看不到的臉。

　孟嫻靜看到視線里出現的鞋，緩緩抬頭，眼圈紅紅，“你來了。”

　秦屹點點頭，“進去吧。”

　此刻，他的鎮定，給強心劑，兩人走進去。

　孟嫻靜的母親一回頭，看到秦屹，剛要站起來趕人，被孟嫻靜攔住，“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