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錚的琴聲悠然揚遠,滿樹黃葉飄搖而下,一片蕭殺。
柳朵兒一襲白,盤坐樹下,如出水芙蓉,天然不飾,可那姿容,偏生更加水潤不可方。
纖纖十指捺挑撥彈,一縷縷清幽的琴音便自指下弦上盪漾而出,聽來中正平和,可誰又能聽得見心底裡的滾滾濤聲?
在一笑樓,本就可以聽到許多旁人得不到的消息,何況現在已經完全明朗化了。
此前,程羽、宋琪、賈琰,尤其是張洎等一干朝中重臣的突然消失,就連一些消息閉塞的閒散兒還一無所知的時候,在一笑樓的柳朵兒就已聽到了些風聲,接著,一向還算勤勉的皇帝突然停了早朝,不見任何外臣,開始在民間引起種種猜測,這時候,柳朵兒依據掌握的消息已經猜測的八九不離十了。
接著,隨著長安和汴梁頻繁而切的往來,得知的消息也越來越多。現在,一切終於公諸於衆了,朝廷放出消息,值此國家存亡關頭,家自覺無力挽回局面,同時也承認了歧王討伐先帝的七宗大罪,正所謂父債子償,家向天下發《罪己詔》,決定遜位讓國。
而長安歧王則再發第三篇檻文明告天下,聲明他向西夏借兵討伐,本爲正國統,誅佞,歧王並無意於皇位,而且一路以來,完全仰仗|百度步步生蓮吧文字首發十三手打蓮吧威武|西夏王大力,而其本人年,並無執掌國的能力,眼下憂外患,無明主則天下難安。聖人有云:“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爲了江山社稷、爲了天下黎民,應當舉賢爲帝,方能解民倒懸者,而有此大魄力者非西夏王楊浩莫屬,故爾謝辭禪讓,轉授西夏王。
這一詔一橄同時傳抄天下,一時舉世皆驚,人人譁然,但是細細想來,這又是必然的結局。借力復國者自古有之,但是那多是上古年間,春秋戰國時候的事,諸侯之間不管怎麼爭怎麼鬥,上面前還有一個周天子在,諸侯們鬧家務,除非擁有了與全天下爲敵的能力,否則還真不敢輕言兼併,而現在已經是什麼時候了?
“錚錚錚……”餘音嫋嫋,十蔥指輕輕搭在琴絃上,樹梢一片敗葉輕輕落在的削肩上,拖朵兒出兩指,輕輕挾住那片黃葉,幽幽嘆息一聲:“尖埃落定了麼?”
盤坐樹下,往思今,心神悠悠,也說不出自己是一種什麼心境,靈臺一片空明,想的最多的,卻是初來汴梁,人兌,名士垂涎,走投無路,卻被開封火院長援手相助,花魁大賽,吐氣揚眉,既爾興建“千金一笑樓”,又在楊家後宅學戲歌舞的一幕幕場面。
“朵兒姐姐……”
隨著一聲輕喚,雪潤雙聯袂而至,雪若姍、潤玉年雖雙十已過,卻是保養得宜,看容仍只十七八,麗容嫵自生,一到朵兒面前,三個絕佳人嫂亭生姿,竟令草木生輝,雖是深秋遲暮,也掩不住那滿園春。
雪若姍道:“不知姐姐今日相召,可有什麼事嗎?”
現在千金一笑樓是朵兒當家,雖說能見到得的權臣勳卿沒有幾個人,可是憑著的手段,日進斗金的千金一笑樓卻始終牢牢控制在的手中,沒有人敢嘗試從手中分權,各院管事、主事婆子,全都是的心腹,有一點點風吹草也休想瞞過去,你如何拉攏恩客,得了多纏頭之資,從不手,可是涉及帳房和人事等部柄力,試圖挑戰權威的,但有一點苗頭,就會馬上遭到嚴厲的懲罰,積威之下,就算是雪若姍、潤玉這排行第二第三的當家頭牌,見了也有些畏懼。
“沒什麼,有點事兒吩咐你們。“
朵兒淺淺一笑:“近來我有些不適,大概是秋冬之季著了涼了,酸乏疲憊,懶懶的總是提不起神。“
那湛湛如水的眸子向兩人瞟了一眼,又道:“這幾年你們做事小心,爲人也算警醒,所以,我想讓你們幫我分擔一下,多承擔些事。”
潤玉忙陪笑道:“姐姐若是子乏了,那就只管歇息,尋常瑣事自然不必理會,錢帳人事這些大事兒,我們每日來向姐姐辜報也就是了。”
朵兒淡淡地道:“累了,我想歇歇……“
潤玉和雪若姍對視了一眼,輕聲應道:“是。“
朵兒曾經對楊浩暗生愫,們兩個自在歡場中打滾,如何還看不出來?到後來,朵兒又了趙義的商,其實仍不能忘於楊浩,這們也是知道的,一今年英俊知識趣,一個黑矮魯不解風,如花喜歡哪個不問可知。只不過論起地位來,楊浩卻與趙義相差不止以萬里計。可現在不同了,楊浩居然要登基坐殿,爲一朝天子,尤其是娃兒和妙妙,一個是昔日的競爭對手,一個是邊侍候的小丫環,如今馬上就要爲皇妃,貴不可言,恐怕心中的那種失落的確是……,兩人又豈敢多言。
朵兒道:“帳房從今天起,就給若姍打理了,人事就由玉接手,婆子管事們那裡,我已經待過了,一會兒你們就過去點收一下。
“是!”潤玉答應一聲,略一遲疑,又道:“‘兒國……’“
朵兒淺淺一笑:“‘兒國’向來自一,老黑和張牛兒……也算識大
的人,彼此照拂著吧,他們那邊的事,我們不要手。
“是!”聽朵兒的意思,有些心灰意冷,說不定以後這權柄就真要到自己手上了,潤玉心中興,卻不敢出半分歡喜神,只是那俏若桃花的臉蛋上,又出了淡淡的緋紅。
朵兒盈盈起道:“沒別的事,你們忙去吧。“
朵兒轉,一襲白,飄然遠去,纖腰不堪一握,削肩弱不勝,倩影漸漸消失在黃葉飄零的林間小徑盡頭,輕風拂過,樹上落葉紛飛,輕輕打在琴絃上,發出細若蚊蠅的嗡嗡聲,癡癡地著朵兒離去的方向,雪若姍忽然輕輕嘆了口氣。
潤玉眉梢眼角盡是歡喜,笑問道:“苦熬多年,終有出頭之日,千金一笑樓偌大家業,你我姐妹終於也可分一杯羹,這是一樁大歡喜,姐姐何故嘆息呢?”
雪若姍毫無喜悅,輕輕張開瑩白如玉的手掌,接住一片風中翻滾的落葉,意興蕭索地道:“玉兒,姐姐……心累了,真想尋一良人託付終,就此嫁人了事。”
“嗯?”詫異地看著雪若姍翩然而去,潤玉眼波激灩,完全猜不出小姐妹的心事,此刻的,恰如當初技汴梁衆花魁,一舉奪得青樓行首的柳朵兒般,滿是歡喜、滿是憧憬,野心,就連一向同親姊妹雪若姍有所悟的心事,也是琢磨不到半分了……
“諮爾夏王:昔者帝堯禪位於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於常,惟歸有德。我皇伯父於國家危難之際命於柴周,方有趙宋。惟聯平庸,治國無道,世失其序,大茲昏,羣兇肆逆,宇顛覆。賴夏王神武,拯茲難於四方,勳德於四海。以保綏我宗廟。
大道之行也,選賢與能,盡四海而樂推,非一人而獨有。貫之百王,由來尚矣。西夏楊王,天縱聖德,靈武秀世,一匡頹運,拯傾提危,刑法與禮儀同運,文德共武功俱遠。萬其如己,任兆庶以爲憂。手運飢衡,躬命將士,芟夷究,刷氛昆,化通冠帶,威震幽遐。
火德既微,水德當興,天之歷數,實有所歸,握鏡斑樞,允集明哲。聯雖庸闇,昧於大道,稽覽隆替,爲日已久,敢忘列代則,人神至願乎?予其遜位別宮,敬禪於楊,法堯禪舜;如釋重負,一依魏晉宋齊故事。君其祗順大禮,饗茲萬國,以肅承天命。
洋洋灑灑三百多字的禪位詔書,假託了趙元佐的名義,其實走出自羅公明的手筆。趙元佐爲人愚腐,至誠至孝,講究的是子不言父過,這皇位他本就不想坐,讓他禪位容易,可要他承認自己父親的過失,他卻是不肯的。不過羅公明也算給他留了臉面,禪位詔書中只是代他自承沒有治理國政的能力,隻字不提七大罪,但是在此前下發天下州府的邸報中,卻是已經明言了的。
羅公明如此做,既是給廢帝元佐留個臉面,也是考慮到了楊浩。楊浩接禪讓,此前曾答應永慶公主三個條件,第一,國號不變;第二,宗廟不改;第三,善待趙姓宗室。第三條好辦,第一、二條對帝王們來說,是最難以忍的。
國家仍然稱之爲宋,皇家宗廟之中,開國皇帝仍然擺設趙匡胤的靈位,這對注重香火傳承的古人來說,是一塊大大的心病,可是對其他人來說這種難以接的條件對楊浩來說卻毫不問題,他並不在乎這個,在他看來,實際利益,遠遠大於一個虛無縹緲的名份。
何況,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宋朝的政治、經濟、文化、科技乃至軍事的發展,還是有著許多可圈可點之的,世人多一部評書影響,把趙宋貶的一文不值,可楊浩對宋朝卻頗爲欣賞。宋朝的富裕程度、民生經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在上下五千年歷史中,國運也算是很長的。
做爲一個王朝,它當然也不是盡善盡的,即便走到了他原本的那今年代,也沒有哪個國家就敢說它的制度毫無缺陷,而楊浩多知道一些宋朝政治存在的弊端,他有信心去蕪存,讓這個本該在歷史中大放異彩的國家繼續延續下去,而且比本來歷史中的它,更加多姿多采,國運延長的更久,甚至爲自春秋以來,國稽最長久的年代也不無所可能。
至於非把他很敬重的趙匡胤的靈位從宗廟中撤出來,把宋這個令整個西方和東方大多數國家推崇備至,奉若東方文藝復興與經濟革圡命的大時代的王朝湮滅在歷史當中,重新換上一塊不知所云的牌子,他並不熱衷。
而對他來說很容易就可以接的這一點,對趙普、盧多遜、曹彬、潘等衆多故宋老臣,乃至天下士子百姓們來說,卻是大爲激,使他迅速得到了民心的歸附和各地將領、員們的擁戴,國家盪的局面迅速得到了穩定。
自古王朝更迭,莫不以五德迴爲據。楊浩當國,稱之爲以水德代火德,故此冠冕龍袍,施旌節旗皆尚黑。水,北方,尚黑,冬十月爲歲首,此時恰是十月,楊浩誕於北方,再加上早些年民間傳言的印證,這些無形中恰恰與之相合的特徵,不只是民間百姓對楊浩天命所歸
深信不疑,就是許多士子文人,文武僚,也相信這是天命。
文武百皆著黑服袍帶朝賀,楊浩著天子冠帶,建天子旌旗,出警蹕,乘金車,駕六馬,備五時副車,置施頭雲罕,樂舞八價,登壇禪,接詔、策,塹,公卿、列侯、諸將萬餘人陪同,燎祭天地、五嶽、四,議改正朔,大赦天下。
因爲他是像柴榮繼承郭威的帝國一般,沿襲先朝國號,所以年號便也不急著定下來,不需要像趙義一樣心虛,連兩個月都等不得,甫登大位便匆匆忙忙更換年號,他總要等到明年元月一日,方定爲新帝元年。元佐只做了不久的皇帝,按規矩,他本該是等到明年元月一日,纔可以建立自己的年號的,這時直接禪讓了宴位,史書上,他這位曇花一現的皇帝,便將是年號也不曾有過一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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