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辛

清寺住持一早就接到了平西侯府的消息，曉得幾位小姐要來，早就準備好了禪院。

等到蘇家的馬車一到山門，就有知客僧迎了進去，一路引著馬車到了後山。

崔翎來到盛朝之後，鮮出門，但盛京城的護國寺卻因爲悅兒的事去過幾遭。

護國寺是盛朝國寺，建造地威武莊嚴，十分巍峨。

但比起這座清寺來，不只佔地遼幅，建築的龐大，卻都還略有不及。

不由讚歎，“哇，這裡好大！”

蘇芫頗爲自豪地說道，“那是自然，清山可是西陵最高最大也最險峻的山脈了，整個清山可都是清寺的地盤呢。”

在最前面引路，“住持倒是有心，給咱們安排的禪院前面就有一大片的桃林。”

石小四衝著崔翎苦笑一聲，“五嫂嫂，我和芫芫先去探路！”

自從沐伯府的婚書寄來之後，他和蘇芫算是明過了路，西陵這裡民風開放，未婚夫妻在一塊兒玩沒有人會說三道四，所以他便趁著這便利整日粘在邊。

相越深，他越發從蘇芫清麗婉約的表象之下發掘到狂野的心。

像是一條不溜秋的泥鰍，他以爲抓住了，但下一秒就從他手中掙，不知道去了何方。

他總是要爲了跟上跳的思路而孜孜不倦努力著。

如此力旺盛，分明令他有些力不支，偏偏又了『迷』，越陷越深。

崔翎纔不會打擾他們小兩口恩呢，連忙擺了擺手，“你和芫妹妹去玩兒吧，不必管我們。”

轉頭對著蘇薔蘇薇兩姐妹說，“咱們先過去看看，等會兒你們可以自個去玩兒，小姑姑由我照看著便行。”

清寺的桃花果真開得又早又好，推開禪院的後門，便是漫山遍野的『』。

枝頭著新綠，將這三月天點綴得春意盎然。

蘇薔蘇薇都是年輕，素來都不是那等扭拘束的主，見了這等景早按捺不住。

們兩個一邊嬉戲著往林中走去，一邊銀鈴般笑聲傳來，“五嫂嫂，小姑姑，你們也來啊，這裡好好！”

崔翎原本還不敢往林中去走，但想到臨走時，五郎叮囑過，平西侯早就在清山安『』了許多護衛和暗衛，只要們不走到僻靜的地方，總有人能夠保護到。

還特地觀察了一下，果然見樹梢屋頂都有僞裝過的人在埋伏，心裡稍微安了安，便笑著對蘇靜妍說道，“小姑姑，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蘇靜妍靜默不，著桃林的眼眸中卻忽然蓄滿了眼淚。

雙脣微地說道，“這裡……這裡我來過。”

崔翎一愣，隨即瞭然，想要接著這話問下去，忽又覺得有些殘忍。

正當猶豫之時，蘇靜妍卻自己說道，“我就是在這裡遇到的盛乾。”

那年春天桃花紅，和侍在清寺賞梅，與年輕英俊的異族男子肩而過，記住了他的臉。

自此夢牽魂縈。

幸運的是，在不久之後的街市中，恰遇到他遭人追殺毒打。

拔刀相助而出救下他，將他安排到了僻靜的院落，給予安全的環境。

也曾有過刻骨銘心的時刻，他月下舞劍，琴音繚繞，眼神中火四燃。

相數月，本以爲他也如對他那份心意，可誰料到，相約私奔離開西陵城的那日，他卻廢棄鴛盟，先行離開了。

得深，纔會陷得深。

如今舊地重遊，恍若隔世，蘇靜妍猛然驚醒過來，卻是自己執『迷』不悟了。

崔翎拉住蘇靜妍的手臂，聲說道，“小姑姑，若是覺得不喜歡，咱們回禪院呆著就好。”

衝著微微一笑，“在禪院中賞景也是一樣的。”

其實，早在初見蘇靜妍的時候就知道，這位蘇姑姑本就沒有瘋，也不是什麼癡兒。

只不過是沉溺在過往的悲傷中不可自拔罷了。

隨著時間流逝，悲傷淡了，哀愁也淡了，被背叛的恥辱消失了，卻仍舊沒有辦法走出來，不是因爲還著那個負心的男人，也不是因爲還看不開。

而是……不知道該怎麼樣回頭了。

所以，此刻聽到蘇靜妍神志清晰，吐字清楚地說起這地方乃是和盛乾初遇的所在，崔翎一點也不到驚訝。

只是有些心疼，就算癒合的傷口，再舊景重現，也會被撕開，還是會疼。

蘇靜妍卻回頭對崔翎笑笑，“是……五侄兒媳『婦』嗎？我知道你一片好意，但不要的。”

說話很慢，聲音也有些沙啞，但眼神中卻帶著萬般的真誠。

頓了頓，接著說道，“這些日子，謝謝你！”

假若不是這個在的世界裡一意孤行著的子，也不知道會不會這樣快就醒悟過來。

或許，沒有崔翎的點撥，也許這輩子都要爲了一個負心漢而沉淪了。

崔翎輕輕笑了起來，“我也沒有做什麼。”

關切地問道，“小姑姑若是覺得不適，咱們還是不要繼續走下去了，喜歡桃花，人折兩枝咱們帶回去就是了。”

蘇姑姑剛剛恢復的神智，可不能因爲景生，而又重新壞了下去。

但蘇靜妍卻攔住了崔翎，笑著說道，“不要的，我想走一走。”

雙脣微微抿了抿，“你陪我一起走。”

只有肯面對了，才證明真的走出來了。

桃林的中間是一道青『』的石板路，因在山上，所以有高低不平，山勢也有些往下傾斜。

崔翎拉著蘇姑姑小心翼翼往下走，一邊低聲問道，“姑姑口中說的盛乾，就是那個人嗎？”

既然蘇靜妍肯走出來，肯面對，那麼也就不客氣了，想要知道的事，還要得問出口。

蘇靜妍的表很平靜，經過了十年之後，對這個名字已經沒有從前那樣大的反應了。

如今，盛乾對來說，就是年輕狂時所犯下的一個錯誤。

雖然這個錯誤讓沉溺了十年之久，愧對了許多關心護的家人，但也僅只如此了。

以後，再也不會。

沉默半晌說道，“你都聽說過了。”

蘇靜妍回過頭來，蠟黃的臉『』忽然白了一白，“沒有錯，盛乾就是那個背棄盟約，害我至斯的男人。”

聲音平靜下來，像在說一件無關痛的往事。

“盛乾是前朝崇寧公主和西域王的兒子，若是他命運平順，那麼這會兒便該坐在西域王庭，著紫金袍服，爲西域儲君。不過……”

蘇靜妍眼眸微垂，低聲說道，“西域王太后不想要一個帶著盛朝脈的皇儲，讓西域國的王室脈被玷污，所以在崇寧公主生產時，派人要掐死自己的孫子。”

冷哼一聲，“可惜，崇寧公主雖然弱，但邊卻有幾個得力的僕人，他們貍貓換太子，將盛乾送了出宮。”

崔翎心中一震，這些節不就是之前腦補過的嗎？

原本以爲是自己狗了，但沒有想到現實就是這樣骨啊！

弱弱地問道，“所以，十年前盛乾來到西陵，是想要像盛朝皇室求助？他要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爲崇寧公主報仇嗎？”

蘇靜妍緩緩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他倒是想，但卻哪裡有這樣的能力？”

苦笑著說道，“王太后曉得盛乾還活著，一面要瞞著西域王，一面花費大量的力人力追殺他，一路追殺到了西陵。他能活下來，就已經是奇蹟，哪裡還有本事見到皇室中人？”

崔翎卻皺了皺眉，“小姑姑知道這些，卻沒有跟舅公說過？”

按照道理說，盛乾遇到了蘇靜妍，還將這些世之謎告訴了，是想著要以爲階梯，將難以言明的世告訴給平西侯知道吧。

平西侯雖然無事不準京，可是他一封上書送到帝宮，崇寧公主的沉冤就能得到一雪了。

這件事，原本就不必這樣複雜的。

蘇靜妍卻苦著臉搖頭，“我只是跟父親說，我和一個異族小子好上了，他就大發雷霆，哪裡還敢跟他說別的？”

頓了頓，接著說道，“他都答應了我，只要能和我在一起，什麼苦難的世，什麼國仇家恨，他都不要去管了，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以後就過些安靜平凡的日子，他也不要做什麼西域王儲了！”

崔翎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其實是相信當初盛乾對蘇姑姑說的話，應該是真的，他或者當真有過要放棄報仇的想法，因爲那件事對他來說太難了。

只要他不指著報仇或者東山再起，遠遠地離開這裡，越是離西域國遙遠，那麼他就越安全。

和自己心的子，安全地活著，生幾個孩子，過簡單的生活，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這樣說來，當時盛乾匆忙離開，一定是又發生了什麼變故。

崔翎想了想，小心翼翼問道，“小姑姑，您是說，謀害崇寧公主和盛乾都是西域王太后的主意，西域王他並不知道這些？”

頓了頓，接著繼續問道，“西域王不知道崇寧公主爲他誕下了一個男嗣，這孩子還活下來了，並被忠實的僕人送出了西域王庭？他不知道？”

蘇靜妍微微晃了晃神，半晌咬著脣道，“他當初是這樣說的。”

的聲音忽然低了起來，“他當時還說，不論是聯絡上了西域王，還是大盛皇室，他都或有一線活命的可能，否則若是落了西域王太后的手上，他必定命休。”

崔翎的雙眸一亮，“我知道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