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規勸下，東方淩雲總算是稍微冷靜了一些，命令全軍撤退。

可沐千華依然站在破碎的骨灰龕前一不，白狐裘的大氅沾了雪，在的發上，肩頭，那樣淒涼。

“蕭兒！回去！”東方淩雲喝了一聲。

的肩頭僵了僵，沒有，著雙暘城的城門，不知在想什麽。

“我們走！”這一次，東方淩雲對實在真的了怒，私自放走東方淩風已是大錯，如今還闖到兩軍陣前，就連母親的骨灰都……他握了拳頭，喝馬遠去。

大軍漸漸消失在雪原中，隻留下寒風獵獵。

清影走到邊，輕輕拍了拍的肩：“主子，回吧……”

沐千華的肩膀抖得厲害，臉煞白，的口吻竟然有些小心翼翼：“清影，他是不是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清影知道說的“他”是指誰，此時此刻，能安的人隻有了：“主子，不會的，不會的……”

說這話時，清影自己都覺得欠缺底氣。

沐千華解下了大氅，鋪在地上。

“主子，你作甚？”清影訝異地看著。

隻見沐千華跪在地上，徒手一點一點地將四散的骨灰捧起來，往大氅上放：“我要把這些骨灰都撿回來。”

“你瘋了？！骨灰都這樣了，怎麽可能撿回來？！”清影對的決定到十分錯愕。

果然，風一吹，剛剛拾起的那些骨灰又一次飛散了。

沐千華執拗地走過去，重新開始。

“既然是淩雲的母親，那便也是我的母親，我不能讓留在這裏。”

就這麽跪在冰冷的地上，一捧一捧，一點一滴，小心翼翼地將散落的骨灰重新拾起來，被風吹走了，就再拾一回……

知道，自己真的做錯了很多事，現在做的也不能彌補多，但是哪怕一點也好，哪怕能讓他消氣一點，就會去做。

清影守著兩天兩夜，原本想幫著一起拾骨灰，可是固執如沐千華，卻不肯讓手，無法，隻能在邊看著。那樣虛弱的子，竟然為了撿回骨灰，是堅持了兩天兩夜，直到將所有的骨灰都拾在大氅上包好，才出一笑意。

慕容靜姍帶著馬車找到們的時候，沐千華的膝蓋都凍傷了，雙手也傷得模糊，清影扶著上馬車，慕容靜姍要替診治，卻死死抱著裝著骨灰的大氅不肯撒手，好像那是全天下最珍貴的寶。

“好好好，我不你。”慕容靜姍不敢刺激，現在的模樣著實有些可怕，還是先帶回弗薑城吧。

們回到弗薑城已是兩日後，一下車，沐千華便抱著骨灰進了皇城，剛巧遇到公羊彥，立刻拉住他詢問東方淩雲的下落。

公羊彥已經聽說了在桐城發生的一切，原本心中對這個皇後十分氣惱，可看到眼前這個渾是傷的狼狽子，他剩下的隻有驚訝，是怎麽把自己變這個樣子的？

“聖上在哪？！”有些焦急。

“聖上……聖上在書房……”公羊彥怔怔地打量著。

聞言，沐千華立刻朝書房走去。

清影和慕容靜姍這兩日守在邊，卻都不敢，這會兒也隻能不遠不近地跟在後看看況。

沐千華走進書房時，東方淩雲正在理國事，還以為是煞，便也沒有抬頭：“軍已經安排好了？”

一句話問下去，竟然半天沒有答複，他不由得皺眉，抬起頭便看到狼狽不堪的沐千華。

在對他笑，明明已經那樣虛弱，膝蓋上的傷令一直抖，捧著大氅的雙手模糊，目驚心。

“你！……”東方淩雲起的速度快得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一個箭步便衝到了麵前。

失蹤整整四天，他不是沒想過去找，可是隻要一想到母親的骨灰，一想到放走了東方淩風，他便沒辦法過這個坎兒！現在也是，明明想立刻問怎麽傷的，可是話到邊，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沐千華笑得有些傻傻的，將包著骨灰的大氅放在他手中，虛弱地喃喃道：“我把……母親的骨灰，都接回來了……”

說完這句話，就像完了一件重大的使命，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失去了意識。

“蕭兒！”東方淩雲驚慌失措地抱住，終於發現渾滾燙，整個人像是要燒起來似的，他嚇得立刻將人抱屋中，高喊著讓人立刻去請慕容靜姍。

慕容靜姍一直跟在沐千華後，聽到書房傳來東方淩雲的喊聲，便立刻衝了進去，看到沐千華暈了過去，馬上開始診治。

診治之前，還不忘惡狠狠地瞪東方淩雲一眼：“你就是這麽對的？”

“我……”東方淩雲自覺無言以對，心中後悔不迭，“還請慕容姑娘救一救蕭兒！”

慕容靜珊冷哼一聲，顧自開始施救。

沐千華這一昏迷，便是一連五日，期間高燒反複，虛弱得好幾次停止了呼吸，饒是清影都要哭出來了。東方淩雲整整五日不解帶地在榻前照顧，為沐千華降溫，清理換藥，夜裏抱著，替暖。

這一次大病，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後悔，他到底在較什麽勁，他們一起出生死，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他居然將一人丟在了那樣的地方，他幾乎要恨死自己！

拚了命地拾回所有的骨灰，讓母親得安，自己卻丟了半條命，可他竟然還為了放走了東方淩風生的氣！他怎麽能生的氣，怎麽能棄於不顧！……

“爺，放心吧，皇後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什麽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次也一定會沒事的。”煞上前寬道，“爺，您都好幾日沒合眼了，讓屬下替您守著吧。”

東方淩雲搖搖頭：“你下去吧，我守著便好，不醒來，我不會安心的。”

“爺……”

“下去。”

固執如他，煞搖了搖頭，退了出去。

門外，清影倚著柱子，一言不發地著外麵的雪。

煞走到邊，歎了口氣：“清影，你還好嗎，我聽說你也陪著皇後娘娘在雪地裏呆了兩天兩夜。”

清影側目看著他，眼中竟然有閃爍的淚水：“都是我的錯，我沒能保護好主子，咳咳……要是主子有個三長兩短，我……咳咳！……”

顯然也了風寒，隻是底子還不錯，現在還能站在這。

煞心中一疼，上前擁懷：“不是你的錯，不要責怪自己……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清影靠著他的口低聲哭了出來。

平日裏從來都是冷冰冰的一個人，竟然會哭，足以見得有多擔心沐千華。

煞心裏也難，但凡能做些什麽改變這一切，該有多好……

屋中。

東方淩雲守在榻前，握著沐千華的手，的手上全是傷口，被包得像個粽子，這雙手，從前曾如行雲流水，為他彈奏過七弦，撥弄過琉璃箜篌，梅骨一般好看，自從隨他掏出帝都，便沒有過上一日安定的生活，卻從來不向他抱怨什麽。短短四日，四日……這雙手，這個人，竟然在他的袖手旁觀下變了這副模樣……

曾是那樣驕傲的子，卻為了他放棄了期已久的自由，為了他的妻，為了薑國，為了他費盡心思。娶之前，他總想著要對好，很好很好，把世間所有的寵都給揮霍，護，將當個孩子似的養得白白胖胖的才好。可如今終於娶了，卻是一件都不曾做到……東方淩雲從未像現在這般後悔，自責過。

“蕭兒，你快醒來好不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慕容靜珊的醫相當了得，若是換了其他人，上沐千華的況，恐怕早就放棄了，可愣是撐了五個日夜，將人從閻王爺跟前搶了回來。

沐千華睜開眼的時候，隻覺得線有些刺目，渾上下都在疼，也使不上勁，偏頭便看到床邊的東方淩雲，他的眼睛布滿了，幾乎要絕了，看到睜眼的一瞬間，如同死水般的眼中忽地閃過一抹亮，如同漫長的黑夜中閃爍的星一般，小心翼翼，歡喜得無以複加。

昏迷了多日，嚨幹得厲害，發不出聲來，他抱住的那一刻，幾乎用盡了所有的氣力。

“蕭兒，你終於醒了。”他的聲音低啞得有些可怕，不住地發抖，滾燙的落在的肩頭，幾乎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竟然哭了？

“淩，淩雲……”努力發出了聲音，“水……”

聞言，東方淩雲立刻去給端了一杯水，試了試水溫，才遞給。

喝了水，沐千華終於緩了過來，看到他狼狽的樣子，眼眶一熱：“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他專注地凝視著，好像眨一眨眼，就會不見了似的：“是，很久，太久了，我很怕等不到你醒來……”

虛弱地笑了笑，抬起疲的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私自放走東方淩風的，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現在的樣子，他哪裏還氣得起來。

他輕輕著的發：“我才是該求你原諒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