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愣了愣，隨后艱難笑起來道：“那……這個單子我不接……”

“那腦袋現在就別要了。”

青年嘆了口氣, 隨后道：“行吧, 我試試。”

說著, 他站起來道：“先把人抬到室來, 我把傷口重新理一下。”

楚瑜聽著這話，扶著衛韞起來往里走去，對方回頭同道：“去給他們弄個椅來。”

應了聲，楚瑜抱著衛韞放到室榻上，打量著青年道：“敢問先生姓名？”

“沈無雙。”青年從旁邊拉開了一張白布，白布上滿了長短不一的銀針，白布旁邊掛著一個架子, 架子上懸滿了大小不一的刀片。

青年取下一個刀片, 放在火上燒了一會兒, 又泡進酒里，淡道：“方才那是我徒弟，也是我侄，沈。”

說著, 青年同楚瑜道：“你出去讓通知娘, 給你丈夫準備個藥浴。”

楚瑜愣了愣，想到進城門衛韞的吩咐，應了聲走出去，正遇到那推著椅進來。

楚瑜同說了一聲，點頭道：“行。”

說著，同楚瑜指了水井道：“那你打點水進去。”

楚瑜應了一聲, 回去取了一個木盆，取了水進去。

這時候沈無雙在屋里解開了衛韞的繃帶，楚瑜剛進去，就看見衛韞躺在椅子上，服被徹底敞開，楚瑜放下了水就想走，沈無雙住道：“人，過來幫忙。”

楚瑜頓了頓步子，衛韞艱難道：“先生，讓……”

“都是你妻子，怕什麼。”

沈無雙抬眼瞪了衛韞一眼：“我嫂子和徒弟還在給你打水準備藥浴，你讓我找誰？”

衛韞面僵了僵，楚瑜卻是折回來，平靜看著他道：“沒事兒的，小七。”

說著，站在沈無雙旁邊：“先生，您吩咐。”

沈無雙不說話，將衛韞服都解開，只蓋住了關鍵的位置。他全都是傷口，原本包扎好的傷口上摻雜了沙子，化了膿，混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猙獰。

楚瑜看見這傷口，所有想法都沒了，只聽沈無雙開口聽到：“帕子。”

楚瑜扭了帕子給沈無雙，沈無雙抬手給衛韞著傷口，楚瑜就不斷扭了新帕子來給沈無雙拭傷口。

拭干凈后，沈無雙用酒開始給衛韞消毒。衛韞一直沒說話，整個過程面不變，還抬頭同楚瑜道：“你別擔心，我不疼。”

楚瑜幫沈無雙拿著藥，垂眸不說話，沈無雙輕嗤了一聲，從旁邊取了小刀來，吊兒郎當道：“我給你將腐清了，你可別喊疼。”

衛韞瞧著沈無雙，嗤笑出聲來，扭過頭去，全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沈無雙火氣上來，但作卻還是盡量輕，一面清著腐一面道：“行行行，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厲害。”

衛韞和楚瑜都看出來沈無雙虛張聲勢，也沒多說，等沈無雙把腐清完了，他又給衛韞上了藥，重新包扎了傷口后，同楚瑜招了招手道：“背著他跟我來。”

衛韞其實疼得厲害，只是他面上不，可是這麼折騰下來，也是冷汗涔涔。楚瑜背著衛韞，跟上沈無雙，沈無雙一面走一面道：“他其他沒有大礙，就是這耽擱太久，你們怕他失太多，勒的太死，筋脈差不多廢了，從今天開始每天泡浴，泡完了之后你按照我給的位每日替他按半個時辰。”

“那他能恢復如常吧？”

楚瑜擔憂開口，沈無雙沉了片刻后，只是道：“看運氣吧。”

說著，沈無雙漫不經心道：“如今大楚和北狄打仗，也不知道打什麼樣子了，你們是怎麼來這里的？”

“本是來北狄經商，突然打起仗來，路上被搶了，就一路逃亡。”

楚瑜隨口撒著謊，沈無雙也沒追究，他只是道：“聽你口音，是華京人？”

“嗯。”楚瑜思索著道：“先生也是？”

沈無雙輕笑，眼中出一抹冷意：“是呢。”

說著，他背對著楚瑜走了一段路后，慢慢道：“也不知道淳德帝什麼時候才到頭。”

“您……”楚瑜遲疑著：“為何如此篤定淳德陛下……”

沈無雙看了一眼，慢悠悠道：“因為，我知道他了一條魚呢。”

如果是旁人，怕是聽不出沈無雙話中的意思來，然而楚瑜卻是立刻反應過來，沈無雙說的大魚，怕就是當年的趙玥。

姓沈……學醫。

楚瑜迅速搜羅了一遍當年的人，依稀想起來，當年太醫院有一位沈醫正似乎頗有名氣，后來這人就沒了聲息，說是回鄉服孝去了。

楚瑜猶豫了一會兒，卻還是沒問。

其實想也明白，當年顧楚生和長公主保下趙玥，自然是要有人幫忙的。沈無雙當年既然保下趙玥，怕和趙玥不錯，如今如果知道衛韞的份，恐是不利。

楚瑜不敢說太多，心里對卻沈無雙醫放心了幾分，畢竟當年的沈醫正，也是頗有盛名。不過對于這個人，楚瑜卻提了幾分心眼。

三人來到一個房間，沈守在門口，里面一個子正提了走出來。

穿著大楚的裝，藍白相間，耳朵上墜了玉蘭耳墜，看上去清麗優雅。

沈無雙一見到那人，面上就帶了笑，迎上去道：“嫂嫂，可累著了？”

對方笑了笑，溫和道：“小事，藥浴已經備下，讓公子和夫人先進去吧。”

“行。”

沈無雙點了頭，囑咐那子道：“嫂嫂我給你熬了紅棗粥，你記得喝。”

對方臉有些紅了，輕聲道：“你有心了。”

說完便帶著沈轉離開去。

衛韞和楚瑜瞧著這兩人說話，總覺得有那麼幾分奇怪，沈無雙坦坦回了頭，同楚瑜衛韞道：“行了進去吧。”

楚瑜沒說話，將衛韞放進浴桶里。

沒敢看他，沈無雙抱手靠在一邊，笑著道：“我說你們真是奇了怪了，你們婚多久了，還拘謹這樣？”

衛韞和楚瑜都很尷尬，將衛韞放進水里后，衛韞抬眼看向沈無雙：“還有需要幫忙的嗎？”

“沒了，我給你行針，你泡半個時辰，等一會兒我教按。”

衛韞點點頭，同楚瑜道：“那你先去睡一會兒吧。”

楚瑜早就想走了，趕忙離開。等他走了后，沈無雙來到衛韞后，抬手拍了拍衛韞的背：“往前挪點。”

衛韞聽話往前探出子，出背部來。沈無雙取了針，落在衛韞背上，漫不經心道：“你們真是夫妻？行房沒啊？”

衛韞沉默了片刻，沈無雙還想取笑，就聽他道：“我夫人，還先生日后不要再開玩笑。”

沈無雙想了想，點頭道：“也是，我嫂子也害，行，以后我不鬧你們。”

衛韞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后，他開口道：“您哥哥呢？”

“我哥啊，”沈無雙語氣里帶了幾分酸楚：“死了。”

衛韞垂下眼眸：“抱歉。”

“沒事兒，”沈無雙笑了笑：“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又不是我們做錯了，我怕說什麼？”

“要說錯，”沈無雙的針扎衛韞背上，他眼中帶了冷意：“也該是他們的錯。”

衛韞想了想，終于道：“不知令兄是如何去的？若是有仇，日后我或許可幫忙一二。”

“你幫不了。”

沈無雙聲音平淡：“你在華京，也就是個富商吧。”

衛韞沉默不語，對方淡然：“我以前在華京混得不錯，華京一流的達貴人，我大多見過，你也不用糊弄我。”

“如今華京局勢大變，您的仇人，或許已經落難了呢？”

衛韞試探著開口，沈無雙行針的作愣了愣，片刻后，他慢慢道：“那麼，你可曾知道，長公主如何了？”

衛韞心中大震，沈無雙的家仇，和長公主有關？！

然而一想，當年沈無雙必然是和趙玥的事有牽扯的，他兄長的死，或許也和這有關。如果說趙玥后來是藏在長公主邊，他問的或許不是長公主，而是趙玥！

于是他慢慢道：“長公主如今不知道。”

“哦？”

沈無雙克制住自己的語氣：“長公主長袖善舞，無論誰做帝王，都該屹立不倒才是，怎麼就不知道了呢？”

“如今大楚改朝換代，淳德帝被誅，如今已是趙氏天下。”

沈無雙的手微微一頓，他抬起頭來，冷著聲道：“你說什麼？”

“秦王世子趙玥舉兵攻下華京，匡扶趙氏正統，如今已在華京登基稱帝。他登基之后，長公主不只是所蹤。”

衛韞回頭觀察著沈無雙，平靜道：“先生不知道嗎？”

沈無雙著銀針，微微抖，片刻后，他看向衛韞，冷笑道：“公子不是問我仇人是誰嗎？”

“我告訴你——”

沈無雙將針慢慢扎衛韞背后，冰冷道：“我的哥哥，就死于這位新帝趙玥之手。你要幫我，你看，如今能嗎？”

“當年他落難時都沒死，如今我還能報仇？！”

“怎麼不能？”

衛韞平靜出聲，沈無雙愣住，他未曾想，話都說到這個地步，這年居然都沒帶半分懼。

衛韞看著他，淡道：“剛好，”他邊勾起冷笑：“我的父兄，也是死于這位手中。”

沈無雙呆呆看著他，衛韞扭過頭去，平靜出聲：“鎮國候衛韞，見過沈大人。”

衛韞！

沈無雙猛地睜大眼睛，針握在手中，竟都忘了繼續行針。

作者有話要說： 讀者：大大，請問你寫的配角都長這麼好看的嗎？

墨書白：對不起，控的筆很難控制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