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第二天清晨醒來，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好, 一行人直奔華京, 各自回府。

趙玥登基后, 封顧楚生為金部主事, 并將當年顧家的宅院重新賜還給他。于是顧楚生同楚瑜告辭后，便自己回了自己家中。

衛韞同楚瑜回到衛府，剛下馬車，就看見柳雪和蔣純帶著人站在府邸門口候著。衛韞和楚瑜微微一愣，柳雪便上前來，抱住衛韞，含著眼淚道：“你總算是回來了, 你不知道你在外的日子, 母親心里多害怕。”

衛韞眼神下來, 他抬手拍了拍柳雪的背，溫和道：“母親勿憂，我回來了。”

衛韞勸著柳雪，旁邊蔣純上前來, 含笑看著楚瑜：“回來了？”

楚瑜瞧著蔣純笑意盈盈的模樣, 打趣道：“你看上去面帶桃花，似乎過得不錯啊？”

聽到這話，蔣純愣了愣，隨后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聽說了啊？”

楚瑜呆了呆，故作鎮定道：“聽說了。”

“沒想到傳這麼快，”蔣純有些無奈, 卻還是道：“不過他這個人子浮，都是張說，你們別當真。我在衛府要待到老的。”

楚瑜點點頭，認真道：“是，男人一張不能隨便信，還是要考驗一下。”

蔣純抿搖了搖頭：“我不會對不起二郎。”

“阿純……”

楚瑜嘆息出聲，還想說什麼，旁邊柳雪終于從喜悅中緩過神來，招呼著道：“來來，先把火盆過了，把艾草水拿過來……”

于是楚瑜剩下的話止于間，然而蔣純眼中全是了然，似乎早已經知道楚瑜要說什麼。

楚瑜跟在衛韞后，踏過火盆，被柳雪用艾草沾了水，輕輕拍打在上，洗去了一晦氣，到了祠堂，在祠堂中和列祖列宗告知回來之后，一行人才回到各自房間清洗。

長月晚月早就已經備好水，楚瑜一進來，們侍奉著楚瑜下了熱湯，長月給楚瑜按著手，晚月給楚瑜著背，長月一路不帶停，不停道：“您要去北方就去，怎麼就把我們撇下了？這世道哪里有主子甩開自己丫鬟的道理？”

“我不是擔心你們嗎？”楚瑜嘆了口氣：“這次是我任，去之后才知兇險，你看我帶了那麼多人過去，又……”

說到這里，楚瑜心里有幾分酸，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你們同我說說華京里的事兒吧。”

“能有什麼事兒啊？”

長月翻了個白眼：“華京里安定著呢。”

楚瑜知道在同自己置氣，轉頭看晚月道：“晚月你說。”

“趙玥稱帝后，安了各家，該貶的貶，該升的升，他頗有手腕，權衡各方，所以華京被他接管之后，倒沒出什麼子，百姓安定，我們也沒太多影響。”

楚瑜點點頭，這點是知道的：“還有呢？”

“他提拔了顧楚生和宋世瀾，還將沈佑提為了大理寺丞，沈佑每次回來都要來府里見六夫人，六夫人不見他，他便在門口站著，外面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在華京傳許久了。”

楚瑜愣住，沈佑的舉，卻是沒想到的。皺起眉頭，不明白沈佑到底是哪里來的臉，若是說他傳錯消息是無意，那他將救他之人從趙玥改姚勇，這就絕對是有意瞞了。既然如此瞞，那又何必惺惺作態？

楚瑜思索著，長月見不說話，趕忙道：“還有還有，還有一件大事。”

“嗯？”

“那個宋世瀾，宋世子，庶子出當了世子那個，您記得吧？”

長月眉弄眼，楚瑜有些奇怪，宋世瀾雖然看上去有些輕浮，實際上極為沉穩，庶子之爬上來，說狠夠狠，說穩夠穩，他又能有什麼事兒？

“他上門來求娶二夫人了！”長月興道：“小侯爺不在，他就找了老夫人，老夫人拿不下主意，還是二夫人親自出面拒絕的親事。當時我們都瞧著呢，這個宋世子脾氣可好，被拒絕了也沒多說什麼，還囑咐二夫人要多吃些，說太瘦了……”

長月絮絮叨叨，楚瑜卻是慢慢睜大了眼。緩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果然是個大消息！

忍不住帶了笑意，等洗完澡之后，還在飯桌上，楚瑜就拿眼打量蔣純。蔣純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將碗筷一擺，嘆了口氣道：“阿瑜，你要說什麼便說吧。”

“咳咳，小七，”楚瑜轉過頭去，扯了扯衛韞的袖子，衛韞抬眼看，眼里帶了些疑，楚瑜抿笑道：“我和你說件好玩的事兒。”

衛韞瞧了蔣純一眼，又瞧了楚瑜一眼，有些疑點了點頭，楚瑜張口道：“那個宋世子上門向阿純……”

“哎呀你別說了！”蔣純起來捂楚瑜的，楚瑜手比好太多，卻讓著給捂住，一副求救模樣看著衛韞。衛韞愣了片刻，慢慢反應過來，轉頭看向柳雪。

柳雪輕咳了一聲：“是有這事兒，不過阿純不愿意，就被我拒了。”

“其實宋世子也好的。”王嵐抱著孩子，笑著瞧向和楚瑜打鬧著的蔣純：“現在還天天送著禮呢。”

聽這話，楚瑜挑起眉頭，拼命朝蔣純眨眼，眼里全是“真的嗎真的嗎？”

老底都被抖完，蔣純嘆了口氣，放開楚瑜道：“算了算了，你們就拿我當下酒菜吧。”

“我們哪兒敢啊？”

楚瑜趕癱過去，靠在蔣純上撒著：“我錯了，好姐姐，我不說你和宋世子了，你別生氣嘛。”

“去北狄一趟，”蔣純忍不住笑了：“怎麼學得這麼潑皮無賴了？”

旁邊衛韞瞧著，眼里帶了笑意，他很喜歡楚瑜這樣完全不設防的模樣，這會讓他覺得，自己這才是真的走進了的世界里。

“不是在北狄學的，”衛韞敲了敲楚瑜碗邊的桌子，示意吃飯，同時道：“我瞧呀，來之前就是這模樣了，之前還端著，現在對著咱們這一大家子，卻是連端著都不愿意了。”

“小七說得是，”柳雪笑著道：“我當初怎麼就沒瞧出來，你是只小潑猴呢？”

一家人拿著楚瑜打趣，說說笑笑，等一頓飯吃完，宮里便來了人，規規矩矩等在門口。

衛韞瞧見來人拿著圣旨，頓時冷了神，楚瑜也看見了對方，收起笑意，同衛韞道：“趕快去接旨。”

衛韞知道這是楚瑜的提醒，他深吸一口氣，站起來，朝著那太監迎了過去，疾步上前道：“公公手持圣旨來傳旨，怎的不在外讓我等來接旨迎接？”

“陛下來時囑咐了奴才，”那太監笑了笑，和氣道：“小侯爺從北方歸來，車途勞頓，若是還在用膳，讓奴才就在一旁候著，等小侯爺吃過了，再來同您說進宮的事兒。”

“陛下真是恤我等。”衛韞面激之：“陛下圣恩，臣又怎可放肆？還請公公宣旨吧。”

說著衛韞退了一步，恭敬跪了下來，太監宣讀了圣旨，將圣旨到衛韞手里，同時朝著跪在衛韞后的楚瑜道：“陛下還說了，宮里梅妃娘娘與衛大夫人乃故，一直掛念著您，您若無事，不如也進宮去看看梅妃，也當敘一個姐妹誼。”

“勞煩娘娘掛念，”楚瑜恭恭敬敬道：“妾對娘娘也十分思念，愿與小侯爺一道宮。”

聽到這話，太監眉開眼笑，領著兩人出去，太監單獨上了一輛馬車，楚瑜和衛韞上了后面一輛。

馬車搖搖晃晃啟程，楚瑜淡道：“你今日去，該談什麼都清楚了吧？”

“嗯。”衛韞垂著眼眸，楚瑜繼續道：“趙玥必然要將我和母親留在華京為質，你答應他。”

衛韞沒說話，楚瑜微皺起眉頭：“不是說好的嗎？”

“知道了。”

衛韞低聲開口，楚瑜瞧著他垂著眼睛，像一只被走了骨頭的小狗，忍不住抬起手來，了他的頭發。

“信我。”

沉穩出聲：“你好好在北方發展自己的人脈，我在華京不會給你找麻煩。”

“你要能給我找麻煩，”衛韞悶悶開口：“我說不定還能開心些。”

“孩子話。”

楚瑜拍了拍他的頭，衛韞沒有言語。

沒一會兒，馬車便到了宮門前。楚瑜和衛韞直廷，衛韞被領著去了書房，楚瑜則被領著往后宮走去。

淳德帝并不算一個荒的皇帝，后宮妃子數量不多，而趙玥登基后，整個后宮，除了正在議親的姚家以外，也就只有一個梅妃，居在棲宮之中。

棲宮乃皇后宮殿，梅妃居住在這里，趙玥的心思，誰都清楚。也不知道姚家知不知道這一件事。

楚瑜思索著，來到棲宮門前，恭敬跪下，將頭抵在落在地上疊的雙手之上，門緩緩打開，帶著嘎吱之聲，一濃烈的梅花香味從里面撲面而來，片刻后，聽到一個慵懶的聲音響了起來：“進來吧。”

楚瑜站起來，低著頭進了房中，子著金華服斜臥在榻上，頭發散披落在地面上，出來的脖頸上全是斑駁的紅點，對方似乎刻意做著這樣的事，在宣告著什麼。

沒有化妝，素面朝天，神慵懶隨意，似乎這半年來的，與沒有任何關系。

楚瑜站在前，恭敬道：“殿下。”

長公主瞧著自己指甲的作微微一頓，片刻后，輕笑出聲。

“從北境回來的人果然不一樣，我已經許久沒聽到過這個稱呼了。”說著，角噙了一冰冷的笑意：“你知道他們我什麼？”

楚瑜誠實開口：“娘娘。”

長公主垂下眼眸，淡道：“我兒被關起來了。”

楚瑜沒有說話，聽繼續道：“我哥哥也死了。”

“有時候我就在想，這是我做的孽吧？”

長公主笑聲里帶著嘲諷，站起來，子拖在地面之上。

這一長繁復華麗，是華京子很見的著，因為它無法穿到外室。從這件服上，楚瑜便推測出來：“娘娘平日不出房門嗎？”

“你覺得我需要，還是我能？”

長公主挑眉：“你這話說出來，真讓人難過。”

楚瑜有些疑：“公主……為何能見我？”

趙玥既然看管得如此嚴，怎麼還會讓來見？長公主輕輕一笑：“他同我要一樣東西，我給了唄。”

楚瑜不太明白，長公主靠近，將肩膀輕輕拉扯下來，出上面的痕跡：“他如今想要的、我能給的，就這個了。”

楚瑜猛地睜大了眼睛。

長公主拉上服，坐回椅子上，撐著頭道：“我面首都多得記不清，他以為這樣就能辱我？”

長公主冷笑出聲：“笑話！”

楚瑜沒說話，好久后，楚瑜慢慢道：“那公主如今，又在難過什麼呢？”

長公主沒說話，楚瑜上前去，半蹲下來，握住長公主的手。

“殿下，”嘆息出聲：“傷了覺得難過，并不可恥。”

長公主的手微微抖，靜靜看著楚瑜，艱難笑起來。

“本宮不難過，”慢慢出聲：“本宮一輩子都沒輸過，這一次也不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