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夜舞

忽然的，淇安就睜開了眼睛。

夜很安靜，黑暗裡一切都是無聲。

「戰烈？」淇安低低的喚了一句。

沒有人答應，遠遠的，約能聽到狗的吠聲。

淇安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戰烈翻而下，袂飛舞，卻不帶起一點風聲。

藉著月，他一步一步蹭到床前，然後，蹲下，將臉到床上，能覺到淇安的暖意，卻，不敢靠近。

「王爺？」定上前一步，看看王爺的臉。

軒轅杉擺擺手，示意不必上前。看清了那人的形，繃的心弦放了下來，如果是他的話，斷不會傷了淇安。

淇安那聲輕的呼喚，他聽得真切。

在院中站了半響，他轉離開，臨走時，給輕五下了命令。

「他出來，給我好好招呼！」

敢傷了他的人，就要付出代價。

他是答應過不傷他命，以定等人，也無法在不驚淇安的況下輕易取他命，可是必要的武力，也還是需要的。

尤其是，半夜還敢進他未來王妃的房間？

如果他不是不解世事的戰烈，軒轅杉冷冷的想著，他會他有來無回。

王府十八衛的劍陣，已經多年沒有實戰的經驗了。

「如果我什麼也不顧，那時候就帶著你走了呢？」

「如果我們走了，我就再不讓你回來了呢？」

「如果我把所有要搶走你的人，都做花了呢？」

戰烈趴在床上，自顧自的說著。像是說給自已聽，也像是說給聽。

淇安閉著眼睛，呼吸平穩，似乎已經睡著了。

戰烈攤開手掌，這樣的線裡，仍然能看出修長的廓。

緩緩的合攏又張開，他說，「如果我抓住了就不肯放手呢？」

手緩緩落下，掉在床邊，他說，「淇安，如果我就那樣做了，你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呢？」

黑暗裡，看不到他的表，只聽他不停的問。

「會永遠不原諒你！」淇安的聲音響起，淡淡的不帶一火氣。

戰烈的眼一黯，角彎自嘲的弧度，果然啊！

「可是，卻仍然希你要好好的活著。正如很久以前我希的那樣，鮮怒馬，英姿發，傾倒一片蘭質慧心的子。」

淇安側了頭，看著他趴在床上的影，心底，一片酸的。

看著他，總會不經意的想起過去，表面堅強獨立，其實掩不住對溫暖安定的。明明是在微笑，卻總能看見那眼底連自已都沒發覺的脆弱。

「戰烈，你要好好的，好的活著，好好的幸福。」

戰烈閉了閉眼睛，了拳頭「那淇安呢，淇安要去哪裡了？」

「每個人都要有自已的家，我哪裡也不去，只不過，我要家了。」

「淇安的家裡，可不可以有我?」

「當然可以，你如果願意，我會像姐姐一樣照顧你。」

戰烈低低的笑起來，「可是淇安，我已經是別人的弟弟的，我不想，再當你的弟弟。」

過了好久，戰烈的聲音再次響起，「為什麼不能是我？」

回答他的，是無聲的靜謚。

「為什麼不能？淇安，以一個人的份，告訴我？」

「淇安，我想知道。」

淇安仍然沒有說話，戰烈攥了拳頭，抬起頭來，「淇安，你喜歡我嗎？」

陪他看桃花，為他做飯，罵他打他卻心疼他，他以為，這就是喜歡。

「淇安，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喜歡，我喜歡！」淇安終於開口，帶著微微的歎息，「我喜歡桃花飛舞中纖塵不染的年，喜歡那雙清亮純真的眼睛，喜歡他喚我淇安時撒般的信任，就連他拿人做花時的理直氣壯，都讓我覺得他可。」

戰烈吸了吸算子，聲音低低的帶著沙啞，「那你為什麼不可以選擇他呢？」

淇安著頭頂的帳子，「我喜歡，卻不足以。或許有時候即使是，也不足以托付終。我是個自私的子，每一次付出都會衡量是否會到傷害。可是見到他的時候，我卻並不害怕付出，我知道他雖然行為乖張，卻比誰都真實。所以我相信，那一刻桃花谷的年，不會騙我欺我。也或許，我在那時候就已經打定主意，不需要任何回報，沒有期，也就不擔心會失傷心了。」

「可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喜歡和安心還來不及長為喜，我便撞了另外一個人的深。他不會指天發誓說要我護我，卻用實際行包容了我所有不安。就算我天涼薄，他也用火焰，慢慢捂熱。」

「所以，戰烈你看，真正會在一起的人，不會早一步，不會晚一步，要剛剛好在對的時間上對的人，才會是彼此的歸屬。」

戰烈站起來，走了幾步，卻又停下，背對著深吸一口氣，

「蕭七，你後日即將嫁作他人婦，你，保重了。淇安，永遠是屬於我一個人的淇安，從今往後，於我而言，你就是蕭七了。」

彷彿一瞬間長大，他的聲音去了往日的清雅，變得低沉有力。

淇安笑笑，「這樣的戰烈，很好！」

這樣的戰烈，才是真正微笑間殺人於無形的桃花公子，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已。

這樣的戰烈，也不用再牽掛了。

戰烈頓了頓，走了出去。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他只剩下了哥哥。只有哥哥，就算有一天不喜歡了不了，也無法擺是他哥哥的份。

再沒有人會含著眼淚一邊哭一邊打他，也沒有人會一邊歎息一邊微笑著給他做飯梳頭，也不會再有人，忍萬蟻鑽心之痛卻還要微笑著為他治傷。

再沒有人為他這樣做，所以他只有自已長。

他其實一直沒有提醒過，他不是不解世事的年，他早已長為男人。眼中的不解世事不染塵埃，只不過是因為喜歡，所以他願意那一面在面前展現。

他也沒有告訴過，其實早在某個時刻，他就已經知道，他和已經不會再有集。只不過他不想放手，所以裝作不知。

可是天下事，又怎麼會沒有說明白的一天。

淇安，到那一天，你要記得，你說過喜歡我。就算永遠永遠不原諒我，也還要喜歡我。

出了房門，便捕捉到凌厲風聲，戰烈頭都沒抬，就手迎了上去。

定和長卿兩人飛而上，並不覺得圍攻有什麼不對，畢竟，是那人先闖，不是麼？

世人傳說，桃花公子一聲暗使得出神化，滿天飛舞的桃花，極至的奢華，絕的奇跡裡奪命於無聲；

而看在長卿和定的眼裡，那朵朵飄落的桃花，都帶著凌厲的殺意，毫不敢掉以輕心。

「王爺？」輕五遠遠的看著，「要不要多加人手？」

軒轅杉背著手，搖了搖頭。

即使是戰烈，遇上長卿和定的聯手，還是吃了虧。

一個躲閃不及，長卿的劍直直刺他肩骨，戰烈哼了哼，彈開他的劍，踉蹌著後退好幾步。

定眼神一閃，刀影落。

「嗆！」的一聲，金屬撞的聲音，是長卿擋住了，他看著戰烈，「你走！」

戰烈捂著肩，沒有。

長卿撤回劍，「你讓小姐流，這是你還的。」

淇安站在門後，眼淚，一顆一顆的流下。

因為那漫天飛舞的桃花，像是墜落的眼淚，在空中胡飛揚。

門被輕輕推開，被擁一個溫暖的懷抱。

軒轅杉抱起，作輕的放到床上，又蓋好被子，才輕輕拭去的淚。

看著他，想要說什麼。

他卻低下頭來，印上的，輾轉吮吸，醉人的溫。

他近的耳邊，「我知道，他是來說再見。」

因為懂得，所以信任，什麼都不用說，也無須說。

「小姐，你說騎馬出嫁好不好？應該夠威風。」蕭富提議。

「那不行！」這提議被斷然否決，蕭華一拍桌子，「新娘子都是坐花轎的，小姐騎馬可不被人笑話。要不然我們做頂花轎，小輩們採了全城的鮮花來堆在上面，一定夠漂亮！」

「太俗氣了，又不是祈福的花神娘娘……」又被砍掉。

淇安瞪大了眼睛，道，「幾位叔叔，不用這樣折騰了吧？軒轅已經安排好了花轎，應該不會太差的。」

「不行！」幾個臉上早已帶了滄桑之的將軍們，齊齊吼道。是在討論的婚事後，首次的意見一致。

淇安閉了，悄悄的肚子。不行就不行嘛，幹嘛那麼大聲，都嚇到寶寶了！

蕭華最先跳起來，「小姐的親，哪能這樣馬虎！」

「對！」蕭富接口，「我家小姐，一定要風風的出嫁，要做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

「砰！」一個粟敲在他頭上，「哇！」蕭華回頭，「老大，你又敲我？」

「不敲你敲誰！」蕭榮恨鐵不鋼的樣子，「小姐哪個時候不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姐了？話都不會說，不該被敲麼？」

淇安好笑的搖了搖頭，你們就只這麼個小姐，再不好看，也是你家最漂亮的小姐好不好？

長卿霍地站起來，「幾位叔叔慢慢討論，小姐要去散步了。」

蕭榮連連點頭，「散步好，散步好，今天多散點步，明天才有神。」

長卿拉著淇安還沒走幾步，就聽到後面熱烈的討論又起。

淇安已經要開始歎息了，今天的散步和明天的神，貌似不太容易有直接聯繫。

出來走了一會，淇安才看見長卿角的弧度，「長卿今日心很好？」

「嗯！叔叔們心也很好！」長卿答道。

淇安慢慢的走著，只覺得今日的，格外的溫。

因為明天的儀式，已經搬到蕭六住的舊宅了，如今隨意走走，倒覺得這宅院雖然比王府小，卻也別有一番意境。

「所以小姐，一定會幸福的！」長卿在後，很小聲的說了一句。

「是啊，會的，一定會的。」淇安仰起臉，風裡，有花的味道。

「小七，六哥沒什麼可送你的，聽說凡子出嫁，都該有母親求的送子符。這是六哥替你求的，你好好帶著。」

蕭六把一個帶著紅線的符放到手裡，再按住。

「六哥?」淇安愣愣的看著他，「他一個大男人，跑去送子觀音那求送子符？

蕭六臉一側，躲開目，耳邊有淡淡紅暈，清咳一聲，「我去得早。」言下之意，就是人。

淇安忍住笑，低了頭，好一會，才說，「謝謝你，哥哥！」

蕭六眨眨眼睛，忽略掉心頭的不捨，又推過來另外一個包袱。

「還有這個，是我找戰烈要的。聽說桃花谷的胭脂水，最是鮮艷，極好，小七你看，喜不喜歡。」

淇安看著他，使勁點頭，「喜歡，我很喜歡。」

眼睛紅紅的，只覺得心裡漲得滿滿的都得喜悅。

為哥哥，能做到這般細緻，已經足夠。

蕭六忽然站起來，抱住了。

「六哥？」淇安微微仰頭，想要看他的臉。

蕭六卻按住了不安份的頭，「小七，讓哥哥抱抱。」

淇安不再了，安靜的靠在他懷裡。

「小七，怎麼辦呢，你還沒出嫁，我就已經開始捨不得。明天，就要把你到另外一個人手裡，從今以後，就從蕭家小七變軒轅家媳婦了。在你親後，我也要隨蕭榮離開了，以後，你一定要好好的，哥哥不在，你要把自已照顧好。有什麼事，一定要來找我，就算嫁出了，你也永遠是我最的妹妹。」

「好！」淇安聲音有些發哽。

蕭六放開，只覺得懷抱有些空。

可是妹妹總是要嫁人的，蕭六笑起來，是在他臉上見的溫潤。

所以再是不捨，也還是要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