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儀傷勢未愈,又失去了記憶,萬一在深山老林里遇見什麼危險了,阿瑤這輩子都不會原諒的。
趙泠坐這繡了一下午的荷包,好不容易才將沒繡完的白鶴補全了,眼睛盯著針線看了太久,一直的疼。
直到子時,外頭才有了些靜。
大叔大嬸起查看,就見外頭燈火通明的,村民們舉著火把,簇擁著兩人走了過來,大叔一見謝明儀,忙迎了過去,張道:“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都來我家了?”
他又轉頭去問謝明儀,“阿儀,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在外頭闖禍了?”
“不是的,大叔,”扶著謝明儀手臂的姑娘,穿著一布花,看起來瘦瘦小小的,但眉清目秀,很有幾分姿,年歲看著也不大,一邊著眼淚,一邊道:“他沒有闖禍,是他救了我的命!”
大叔更加疑不解問道:“小翠,你說阿儀救了你的命?”
旁邊一位村民道:“叔,你撿回來的這位公子,武功高強得很哩!小翠下山買東西,回來的時候遇見了兩個山匪,眼看著就要把抓回去了,多虧這位公子出手相助!”
說著,又對左右道:“大家伙兒聽好了,以后這位公子就是咱們村的大恩人,大家都多照顧著些!”
趙泠立在人后,遙見小翠扶著謝明儀的手臂,滿臉激地著他,周圍的村民將兩人團團包圍其中,一個人似乎南飛的孤雁,正遲疑間。
就聽一聲“娘子,我回來了。”謝明儀將小翠的手拂開,踉蹌幾步往邊走去,眾人的目齊刷刷地落在趙泠上。
有人問道:“這位就是他的娘子?看著不太像啊,兩個人親了沒有?”
大嬸道:“親了,親了,小兩口好得很呢!”
說著,又同村民們道:“謝大家伙把阿儀送回來,既然都沒事了,就請先回去休息吧。”
眾人見狀,紛紛散了,小翠立在原地不肯走,盯著趙泠看,見生得如此明艷人,越發自慚形穢起來,待人走了,這才上前道:“你就是小嫂子罷?生得可真好看。怪不得阿儀哥明明都傷了,還這麼著急趕回來!”
說著,又抿覷著謝明儀,臉一紅,又道:“阿儀哥人生得俊,武功又高,明明同我素不相識,還愿意舍命救我,小子無以為報,只好……”
趙泠聽這麼一句,不聲地蹙了蹙眉,很快又笑道:“我家阿儀腦子有點不太好使,哪里都不好,渾的缺點,脾氣也差得要命,我不知道姑娘才第一次見他,到底是怎麼看出來他這麼多優點的?”
頓了頓,抬眸橫了謝明儀一眼,似笑非笑道:“如果姑娘真的想要答謝救命之恩,隨便道句謝便是了。我雖不甚喜歡我家夫君,但從不喜歡他在外拈花惹草,但凡被我發現一次,必然要打斷狗的。”
小翠一急,連忙道:“救命之恩,怎麼能這般草率?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阿儀哥就算腦子不太好,但我就覺得他哪里都很好。如果小嫂子不喜歡他的話,不如……不如將他讓給我,我一定好生伺候他,一生不離不棄!”
趙泠既好氣又好笑,心想這村子里的姑娘就是好騙,眼睛全部被豬油糊住了,想他謝明儀在京城的名聲,跟狗屎相比,又能好到哪里去。他除了不孟浪玩人之外,壞事做盡了。
至今為止,也就年時不知事,懵懵懂懂傾慕過他,還有就是陸景和傻乎乎地慕他,除此之外,再沒哪位子敢向他示了。
偏偏這位小翠姑娘,才見了他一次,居然想以相許,照顧他一生一世,簡直可笑,待謝明儀恢復了記憶,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當即就好笑道:“那我若不放他走呢?姑娘打算如何?”
“那我就……”小翠著謝明儀的側臉,越看他越滿心喜歡,越看越心馳神往,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俊的公子,可他是有正頭娘子的,想了想,咬牙下定決心道:“如果姑娘不愿意全,那即便要我在公子邊當個丫頭,我也心甘愿了!”
趙泠愣了一下,只覺得頭頂有兩道火辣辣的目了過來。一抬眸,就見謝明儀盯著看,寡淡無的雙抿一條直線,看起來涼薄又寡清,可眸子卻干凈,再無從前半分貪婪算計。
不知道是出于何種想法,既不是賭氣,也不算自暴自棄,落了句:“那你問他便是,他要是愿意,我便沒什麼意見。”
說完,轉就回了房間,將木板門重重一合,立馬將人關在了門外,趙泠只覺得心頭火嗖嗖往上竄,還覺得遠遠不夠,將門栓上之后,又挪了柜子堵門。
待做完這一切,才翻上床,被子一拉,倒頭就睡。
房門不隔音,能聽見外頭兩個人的談話聲,也不知道說了什麼,趙泠煩躁地拉過被子,把頭蒙在里面。
不出片刻,外頭就傳來了敲門聲。趙泠不應,雙眼一閉,就當自己死了。
敲門聲只響了五聲,便再也沒響起過,趙泠耐著子等了片刻,結果外頭死一樣的安靜。
突然意識到,失去記憶的謝明儀,可能會把對的一片癡也忘得一干二凈,也許,他也夠了無緣無故的打罵,真的轉頭跟小翠姑娘走了。
趙泠想到此,霍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可很快,又想到自己同謝明儀之間不會有結果的,神一黯,又回了被窩里。
屋里黑漆漆的,只能聽見窗外夜風吹過山林,發出簌簌的聲響,恍恍惚惚想起當年的回憶。
有一次,去尋蕭子安,遠遠就瞧見一道人影坐在臺階上。想嚇一嚇他,悄悄走過去,想要捂住他的眼睛。
誰曾想,手還沒捂住對方的眼睛,腳下一,就從臺階上摔了下去,前面的人一回頭,不偏不倚撲到了他的懷里。
謝明儀問:“你怎麼回事?這麼主對男人投懷送抱的麼?”
趙泠惱怒道:“怎麼是你?我還以為是我表哥!誰讓你抱我了,松手!”
謝明儀一松手,立馬摔了個屁墩,此時,謝明儀并不知道是個小姑娘,并且不懂什麼做憐香惜玉,見坐在地上哭嚎。不僅不安,還道了句:“你怎麼哭得這麼丑?怪不得你表哥躲著你,就你哭這樣,換了誰都怕啊!”
趙泠當場哭得更大聲了,謝明儀以為真的摔傷了,這才放下書,起拉起來,“好了,好了,別哭了,男子漢頂天立地,不可輕易落淚,讓人看了笑話。要不然,我幫你一?”
把嚇得,趕往旁邊一跳,一邊護著屁,一邊昂著臉大哭,謝明儀哄不好,索提溜著的領,就跟提溜小崽兒似的,徑直將人拉回房間。
然后將人往床上一丟,趙泠嚇得趕往床下爬,他回指,警告道:“不準下來,給我上去趴好!”
把趙泠嚇得趕回墻角,大喊著“表哥救命。”
結果謝明儀去取了傷藥過來,抬了抬下,低聲道:“把子了,我幫你上點藥。”
這是趙泠有生以來的奇恥大辱,丟人丟到再也不愿意想起來了。后來還是蕭子安闖進來,強行推開謝明儀,打橫將抱走,否則老天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想到此,趙泠拽了被子,再后來謝家突逢大難,謝明儀得了消息之后,火速往京城趕,連一句話都沒給留。曾經追出去了,可追出去發生什麼了,就記不清了。
可能就是潛意識不愿意想起這些事,所以才自己選擇了忘。
一夜未眠,直到外面天明,趙泠才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沒睡多久,就聽外頭傳來大嬸的驚呼:“呀,阿儀?你怎麼坐在外頭?山里夜這麼冷,你怎麼不進去睡?”
趙泠一愣,就聽見外頭傳來敲門聲,起開門,眼就見謝明儀捶著站了起來,似乎在外頭臺階上坐了一整晚,鬢角的兩縷長發都被清晨山間的水打,臉蒼白,越發顯得明俊逸,還有那麼幾分可憐。
大嬸責怪道:“嘉兒,你也真是的,阿儀上的傷,本來就沒好。昨天為了救小翠,一個人同兩個山匪打起來了,手上也沒件家伙事,還不知道傷到哪里沒有,昨個都是被人扶著才回來的。他到底是不是你夫君啊,你怎麼一點都不心疼他?”
“大嬸,”謝明儀打斷的話,輕聲道:“是我的錯,不關我娘子的事,是我自己賭氣跑出去的。我晚回來了,也沒給通個消息。小翠姑娘還在我娘子面前,說要以相許,伺候我一輩子,這種話,我聽著都不高興,更何況是我娘子呢。”
大嬸嘆了口氣:“小翠那孩子也死心眼,你跟嘉兒都親了,過來湊個什麼熱鬧?這樣吧,嘉兒,你先給阿儀帶進去換服,看看他上有沒有傷,包扎一下。小兩口哪有不吵架的,床頭吵架床尾和,哪能真的誰也不理誰了?”
說著,使勁一推謝明儀,將人推到了房里,趙泠往后退了一步,落下一句:“進來吧。”
隨后便去取了傷藥和干凈紗布過來,回就謝明儀去門后面翻東西,一愣,問道:“你干什麼的?挖啊?”
“我找板。”
趙泠:“……”
攥手里的傷藥,緩了緩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一些,“不用板,你坐那就行,把服了。”
謝明儀很乖覺地坐在床邊,然后解了腰帶,作勢要子。
趙泠敲了敲額頭,擰著眉頭道:“錯了,上!把腰帶系好,快點,別磨磨蹭蹭的耽誤事!”
“我不解腰帶,怎麼上啊?”謝明儀很無辜地抬臉問。
“……”趙泠無可奈何,擺了擺手,“好好好,解解解,快點。”
謝明儀將腰帶下,放在一旁,這才解開上,出傷痕累累的膛,他原本就傷得不輕了,昨日跟山匪打斗,不僅舊傷撕裂,還添了新傷。上就沒哪塊好皮。
“忍著點啊,我下手一向重,疼了你就說。”趙泠手底下不停,半彎著腰幫他理傷口。
“我不疼。”
“不疼才怪,又不是行尸走,怎麼可能不疼?”趙泠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又問,“你現在還會使用武功麼?”
“武功是什麼?我會嗎?”謝明儀很茫然的樣子。
“你當然會了,你以前武功很好,一個人能打死一群狼的!”趙泠順手敲了敲他的頭,“腦子壞了,連武功也不會用了?那你學了這麼多年,全部還給老天爺了?”
謝明儀想了想,才很認真地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會,我一掌下去,那山匪就被我打飛出去,還吐了。我起初還以為是他子不好,所以不打。”
“……”趙泠哭笑不得,“誰得起你打?你一掌下去,我半條命都沒了。”
“我不會對你手的!”謝明儀突然轉,兩手攥著趙泠的手,滿臉認真道:“我不會對你手的!我的確什麼都記不得了,但我知道,我就是必須對你好才行。所以,你罵我,我不走,你打我,我也不走,我知道,肯定是我先做錯了事,所以你才會生氣。”
趙泠竟不知,他居然有此等覺悟,可細細思來,謝明儀又做錯了什麼?他年時家破人亡,一個人孤苦無依,在外飄零,若非仇恨支撐,他如何能一朝居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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