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小心。”

許溫從旁扶了一把, 滿臉微笑道：“怎麼這麼急？郡主要做什麼去？”

趙泠站穩后，忙往旁邊一躲, 同他拉開一段安全距離，低聲道謝：“才從慈寧宮過來，好巧, 在此遇見了大人。”

許溫微微一笑，斂眸：“郡主，我有些事想親口問一問你。”

“改天吧，我今日很忙, 現在就要出宮。”趙泠生怕他問起民間傳聞, 趕搪塞，一抬便要走。

許溫挪開一步，將人攔住：“不差這一會兒, 我不耽誤郡主太長時間, 片刻就可。”說完, 抬了抬手，示意宮人們回避，如此一來，趙泠反而不好推辭。

深深吸了口氣，正道：“想來民間傳聞, 已經傳到了大人耳朵里, 不管大人信不信，此事決計不是我傳言出去的！”

許溫笑著點頭：“我相信郡主的為人，也正是想問這個, 既然不是郡主傳出去的，那我有必要同郡主說件事。”

趙泠大松口氣，原本還以為許溫不會相信，誰曾想，他居然如此好說話，當即便道：“大人請說。”

“郡主，謠言是我讓人傳揚出去的。”

“什麼？！”趙泠大驚失，很快又面薄怒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以為郡主冰雪聰明，應該能猜得到。”許溫笑道：“實不相瞞，我對郡主一見傾心，不知郡主可愿下嫁于我？”

趙泠一愣，一直以來，都覺得許溫慕的人是蕭瑜，誰曾想竟然是自己。微微蹙眉，低聲道：“我曾經同人過親，你不知麼？”

“我知，但我不介意，只要郡主今日肯點頭，我必然八抬大轎，十里紅妝迎娶郡主過門。”許溫眸越發溫和起來，湊近一步，微笑著道：“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我不會嫁給你的，我不你。”趙泠搖頭，正道：“我記得大人從前說過，有一慕多年的姑娘，難道大人愿棄了心上人？還是說，大人只是想借我之力，在朝廷上更進一層樓？那大人恐怕是找錯人了。”

許溫道：“我若當真是想借郡主之勢，也應該求娶常寧郡主才是。且不說蕭二公子看中了我，常寧郡主后還有紀王府，紀王妃也算是我遠房表姨母，親上加親，這筆賬難道我自己不會算麼？”

趙泠抬眸他，滿臉狐疑，實在不知許溫到底喜歡哪里，須臾，才搖頭道：“話已至此，看來我同許大人之間沒什麼可說的了，之前得許大人幫忙，激不盡，日后定有所報。今日便先告辭了。”

說完，幾乎落荒而逃了，許溫也不再阻攔，遙遙笑道：“郡主，我方才所言，字字真意切，還郡主可以考慮一下，過了這個村，我還在原地等你！”

趙泠咬，頭都不轉地大步離去，好容易才將許溫甩開，正要大松口氣，后忽傳來一聲“元嘉郡主”，一嚇，忙轉過臉去。

沈小公爺見狀，轉往后看，疑道：“怎麼了，郡主？青天白日遇見鬼了？”

趙泠見來人不是許溫，心里的大石頭落了下來，搖頭道：“沒事，我就是有些累了。小公爺現在宮，做什麼去？”

沈小公爺笑道：“皇后娘娘找我過去的，說是有什麼好事同我商量，郡主才從皇后娘娘那里出來？”

趙泠點頭，他了然，推開折扇道：“我昨日不在京城，錯過了太后娘娘的壽辰，聽聞太子妃逝世，深惋惜，郡主昨晚委屈了。”

“倒算不得委屈，只可憐小世子一出生便沒了母親，現如今養在皇后娘娘宮中，也可憐的。”

沈小公爺點了點頭，忽像是想起什麼，略一遲疑，才低聲道：“郡主，有些話原本不該我說，但東宮太子格暴戾，又極記仇。從前太子妃在世時，不見夫妻如何恩，如今太子妃一去，太子倒像是個癡漢。雖然我昨夜不在現場，但多能猜出個大概。郡主一向心地善良，必然是了太子妃之托，但太子并不會因此放過郡主。”

趙泠焉會不明白其中道理，好在太后還在，沒人敢輕易，也知沈小公爺的提醒，其實是好意。于是便點頭道：“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府中還有些瑣事，這便先告辭了。”

說完，輕輕頜首，隨著宮人出了皇宮，路過街頭時，見有人在賣糖人和冰糖葫蘆，想起阿瑤喜歡吃，于是命馬夫停下，給了銀錢讓他去買來。

街道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長公主府的馬車停在街邊，不知打哪兒落下一串鞭炮，馬兒驚，揚起四蹄瘋跑起來。

趙泠原是在閉目養神，驚聞此變故，尚且未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從位置上滾了下去，沒人駕車，一輛馬車在人擁的街頭飛奔，一路撞散了人群，撞翻了攤子。

耳邊滿是尖聲和馬兒的嘶鳴聲，也不知往前狂奔了多久，趙泠幾乎快被顛散架了，忽然，馬車子撞到了石頭上，馬車一歪，趙泠便順勢飛了出去。

只聽“噗通”一聲，整個人就沉在了水里。眼前驟然一黑，水流還有湖底的水草瞬間漫過頭頂，趙泠憋氣，心里暗道，一定要保持冷靜，可還是不控制地墜了下去。

好端端的，哪里來的鞭炮？到底是誰在害？難不真的是太子？

趙泠只覺得口憋得快要炸開了，腦子昏昏沉沉，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忽聽“噗通”一聲，一道淡青的影向游了過來。

水下視線模糊，本看不清楚來人是誰，趙泠只覺得腰間一，有雙手臂將圈住，然后迅速往上游，再多的，也不知道了。頭一歪就昏了過去。

再度醒來時，趙泠躺在悉的床上，阿瑤攥著的手，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雋娘見醒了，忙雙手合十念了幾句菩薩。隨后忙上前詢問道：“郡主，您可算醒過來了，上可有哪里不舒服？奴婢去請大夫過來！”

趙泠緩緩坐起來，著絞痛的眉心，記得馬車翻了，掉進了湖里，似乎有人跳下水，將救了上來，再多的就不記得了。

“我睡多久了？是誰救的我？”

雋娘道：“睡了有兩個多時辰了，是中書令大人救的郡主，這回多虧了中書令大人，否則郡主定然兇多吉！”

趙泠一愣，倒沒想過居然又是許溫救。說起來也奇怪，無論遭遇了什麼事，許溫總能及時出現，然后救于水火。

捶了捶額頭，心道自己又欠了許溫一個人，而且還是救命之恩，日后有的還了。

正愣神間，珠簾被人從外挑開，許溫緩步行了進來，滿臉關切道：“聽說郡主醒了，郡主沒事便好，我也就放心了。”

趙泠道：“多謝許大人出手相助，只是，許大人不是在宮里麼，怎麼剛好路過，還救下了我？”不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太湊巧了。

許溫微微一笑：“郡主覺得，這事是我使的計？我還沒有這麼心狠手辣，只不過是衙門里剛好有急事，又知郡主不愿同我一路，便從玄青門出來，騎馬去衙門，剛好遇見長公主府的馬夫，是他將我攔住，央求我去救郡主。”

頓了頓，他又道：“郡主若是不信，只管將馬夫來，當面一問便知了。若還不信，也可差人去衙門問一問，以郡主的份，衙門那幫人，不敢扯謊。”

趙泠聽他說得頭頭是道，神如常，不似作偽，于是抱歉道：“對不住，許大人，是我多心了。”

“無妨，畢竟時間太巧合了，無論換作誰，也會心存疑慮，郡主能平安無事便好，只不過……”他眸一沉，低聲道：“青天白日，馬兒如何會發瘋一般地瘋跑，莫不是有人背地里暗害郡主。”

趙泠也是如此想的，可思來想去，太子最有嫌疑，可又沒有證據，無緣無故不可指責于人。

許溫似乎猜出了的心思，便道：“我看不如這樣吧，郡主邊的侍，武功雖高，可因份緣故，不可隨意出門，我去尋幾個暗衛來，守在長公主府，若是郡主出門，只遠遠跟著保護，郡主意下如何？”

趙泠道：“這怎麼好意思麻煩許大人？”

“不麻煩，保護郡主也算是我份的事。”許溫搖頭，又低笑一聲，“于公，你是金枝玉葉的郡主，而我是臣子，理所應當保護郡主。于私，你是我心上人。”

阿瑤一聽這話，當場從床邊竄了起來，趙泠更是驚了一下，臉唰得一下變得通紅無比。

明明很正經地在討論事，如何扯到了方面，許溫竟然當眾對表達了意，簡直膽大妄為！

恰好雋娘送藥進來，許溫不便逗留，告辭離去。

元嘉郡主落水險些溺死的消息，一經傳來，便是滿城風風雨雨，皇上這幾日被太子纏得焦頭爛額，如今又發生這樣的事，心里第一反應，便覺得是太子所為。

如今正值風口浪尖上，不便招太子宮，索將皇后娘娘召去，足足痛斥了半個多時辰。

皇后娘娘更是一頭霧水，不知自己錯在何，后來才察覺，可能是太子在背后做的糊涂事，一時間又氣又惱，偏偏又無可奈何。

轉眼又過了月余，正值寒冬，京城大街小巷都霧蒙蒙的，早上醒來時，外頭已然落了雪，趙泠冬日疲懶，抱著妙妙起。

這貓兒現在胖得很，爪子胖嘟嘟的，都快有趙泠半只手掌大了。用過早膳之后，下人回稟，說是中書令大人上門求見，說是有什麼極重要的事。

趙泠一聽，便允了，不消片刻，厚厚的門簾被人從外頭挑開，許溫裹挾著一冬日霜寒踏了進來，發梢和肩膀上還落了薄薄一層雪花，他立在門檻，隨手將大氅解下，遞給下人手里，這才緩步踏了進來。

“許久未來，我還以為要吃個閉門羹，許是郡主怕我在外凍著，遂讓我進來了。”

趙泠低頭緩緩給妙妙順，聞言抬眸笑道：“大人不是說找我有極重要的事？大人如今是皇上邊的紅人，肩上公務繁雜，能空過來尋我，想必是非常要的事，我又怎麼敢將大人拒之門外。”

許溫微微一笑，見趙泠懷里抱著貓兒，不聲地攥了攥拳，離老遠才坐下，正道：“上回的事，我已經調查清楚，的確是東宮太子派人的手腳，人也已經抓獲歸案了，我也親自去審了，犯人倒是招供了，只不過皇上對此并不信，還責令下們對此事守口如瓶，尤其不能傳到郡主耳朵里。”

趙泠早就猜到了大概，原本還以為這事不了了之了，沒想到許溫居然放在了心上，連犯人都抓來審了，甚至還報到了皇上面前。

倒是一點也不怕得罪太子。

皇上的反應，也在的預料之中。莫說沒出什麼事，即便當日溺死了，難道還能廢太子不曾？當今太子乃是皇上的嫡長子，自由先帝立下，文武百皆擁護于他，如何能輕易廢黜。

于是便道：“麻煩許大人了，既然如此，這事便到此為止罷，時至年關了，京城太平些也好。”

許溫卻道：“但我覺得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太子謀害當朝郡主，罪行應誅。”

趙泠一愣，猛然抬眸瞧他，見他的面容仍舊淡然和煦，甚至還掛著笑容，可語氣冷冽，如同臘月寒風，一字一句都暗藏著殺意。

可此人明明只是個文弱書生，如何會有這般凌厲的殺意。

許溫半面臉都掩在暗里，讓人瞧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忽然，妙妙嗷嗚一聲，從趙泠懷里竄了出來，直沖許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