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潭提著食籃走過來,笑道:“二位看了這麼久的折子,總要吃飯的吧。尤其是小表妹,你如今又不是一個人,還有個孩子呢。你自己著,還要讓我的不知道是小侄兒還是小侄跟著肚子,算什麼娘親呢。”將糕點和羹湯從籃子里提出來,道:“裴先生也吃一點吧。這些東西我都是親眼見著從廚房里做的,保證——干凈得很!”
羅潭日在宮里,顯得有些無所事事。沈妙和裴瑯看折子,幫不上忙,索將全部心思都放在沈妙的孩子上。宮里人多手雜,吃食更是要用一萬二十萬個心,多人的孩子就是在吃食上不明不白的丟了的。羅潭干脆每天搬個小凳子,守著廚房,便是有陶姑姑驚蟄谷雨也不行,各種東西都要親眼見著煮食。
沈妙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裴瑯的目落在沈妙凸起的腹部,遲疑了一下,問:“大約…。也就是這些日子了吧?”
“說不好準。”沈妙道:“不過我覺得,也應當快了。”著自己的小腹,眸中溫一閃而過:“出生在這樣兵荒馬的時候,也真是為難他了。”
“什麼兵荒馬。”羅潭道:“小表妹這話就說的不對了。要知道如今已經是天下太平,世安定,正是繁盛好時。等妹夫回來,那小家伙可有個打了勝仗的爹,天下都在為他的出生歡呼祝福,此等殊榮,哪是人人都能遇到的。這般好事,怎麼到了你的里,還像是壞事不?”
沈妙失笑:“你這麼會說,怎麼不去唱戲說書?”
羅潭得意洋洋:“我若是去唱戲說書,鐵定能弄個天下第一當當。”
裴瑯見他們二人說的熱鬧,便也搖頭一笑,道:“熬過這段日子就好了,只希黨余孽不要在這時候生出其他事端。”
天不從人愿,裴瑯的這話,在兩日后便不小心一語讖。
越是在關鍵時候,越是不能出一點紕,只要熬過這段日子,謝景行回來,解了隴鄴之危,無論是黨還是賊子,都會永遠的在大涼的土地上銷聲匿跡,而從此后,明齊秦國不在,天下只有一個大涼,這盛世江山,都會落在謝景行的手中。
便是逃到天涯海角,這些人都如螻蟻,如喪家之犬,永遠不得安寧。
他們一開始就沒打算活著離開,否則也就不會對隴鄴進攻,但是前提是殺了沈妙以及沈妙腹中的骨,這場死戰才來的值當。如今眼看著時日一日日過去,百姓沒能煽功,皇室安穩,賊也會急的。他們急于將整個隴鄴弄得混一團,好讓謝景行回來面對的就是一個爛攤子,還有妻兒慘死的打擊。
于是他們在兩日后對隴鄴發了瘋狂地攻擊。
就像是裴瑯所猜測的那樣,事即反常必為妖,他們制定了詳的計劃方案,而這方案原本是盧茂才當初為了宮而做出的布置,如今沒想到卻用來對付這個無人的皇城。
但也正如沈妙說的那樣,無論怎麼樣,他們的境并不會因此而有一改變。
盧茂才的計劃里,原本是盧家將士對付皇家衛。如今這些余孽沒有盧家將士那般勇猛,如今這些皇家衛也沒有永樂帝在的時候多,恰好可以打平手。
要撥出衛軍去保護百姓,皇宮的人自然就了。沈妙的境亦是十分危險。
“親王妃,要不再召些人回宮。”鄧公公道:“如今宮里的人手怕是多些才穩妥。”
“多一兩人也是無用,多多了外頭又無人。罷了。”沈妙道:“就這樣吧,守過今夜就好了。賊子也要休養生息,今夜攻城不過,自然就士氣了大半。今夜便是最張的時候,過了今夜,后面的事反倒容易得多。”
陶姑姑有些忐忑:“可是聽著怪擔心的。而且親王妃,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沒事麼?”
沈妙下意識的向自己的小腹,大約是母子連心,這些日子,能很明顯的到孩子在肚子里踢,作,不過今夜里倒是十分平靜。便笑了,道:“大約是睡著了,也曉得這個時候不能添,乖得很。”
裴瑯道:“既然下定決心,就守在這里。不過還是要做好萬全準備,一旦出事,就讓墨羽軍的人全部過來,護著你先逃到安全的地方。雖然這皇宮要守,可是人命也才最關鍵。便是最后百姓知道你逃了,也是在最后關頭才逃的,必然不會怪罪你,畢竟你還要保護皇家脈。”
沈妙點頭:“我也是如此想的。”
“那麼大家就打起神來。”羅潭道:“如今正是至關重要的一夜,咱們就都在皇宮之中,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是要團結,要知道沒有什麼過不起的坎兒。這一年都快要熬過了,眼下無非就是些無名鼠輩,還怕他不?”
羅潭是跟著羅家人長大的,骨子里就是有一豪氣和勇氣,越是在危險的時候,反倒越是不怕。這麼一番話,倒是將宮里的一眾人都激的熱沸騰。連同未央宮的宮太監們都紛紛跪下去,紛紛說要與皇宮共存亡。
倒也沒有到那般絕境。
沈妙端坐在殿中央,大殿很寬敞,寬敞的過頭,就顯得有些寥廓。裴瑯坐在一邊翻折子,沈妙在殿中瞧著晌午時候朝臣送來的一些文書,至于羅潭,便是不知道從哪里尋了個九連環擺弄。陶姑姑和鄧公公立在一邊,不時地將茶水溫熱,看上去各自都有各自的事,反倒是忙碌的很。
便是將這張的氣氛也沖淡了一些。
但是也只是一些,因為不時有衛來報,如今城里的狀況又是如何?那些個賊果真兇殘,四屠戮百姓,似乎是要和皇家對著干一般,引起恐慌。好在沈妙撥了大半衛軍,還有城守備,倒和那些盧家人纏斗不休,一時分不出誰占上風。
這些賊十分狡猾,一部分在百姓中擾民心,一部分卻是暗中包抄,試圖攻擊皇宮。聽著外頭遠遠傳來一些兵戎相見的聲音,還有不時的將士的呼喊。間或隨著火,誰都不可能真正的平心靜氣以來。
仿佛就是一張弓,一會兒拉的極滿,松一松,又拉個圓滿。一舉一都牽扯著人的心,人心中難以安定下來。
這一夜過的分外漫長,漫長到香爐里飄出的青煙也要格外緩慢些,散落在空中,發出些靜謐的香味,卻讓人的心也提到嗓子眼兒。
晨熹微的時候,外頭的靜漸漸小了。
鄧公公和陶姑姑也出了如釋重負的神。
衛軍的頭領自外頭進來,對著沈妙道:“回親王妃,盧家黨已經退出城外,城里的賊子已被肅清。城守備正安百姓。”
這便是危機已經過了。
羅潭了個懶腰,擺弄了一晚上九連環也沒解開,倒也不是笨不笨,一夜的心思都沒在九連環上,能解開便也是奇事了。打了個呵欠,雖然興,卻也難掩疲憊,道:“小表妹,這危機解了,我陪你一夜,也算得上有一點點功勞吧。”
沈妙抬起頭來,比羅潭好些,除了看上去有些疲憊,倒是沒那麼困乏。只笑道:“大家都辛苦了。等殿下回來,都論功行賞。”
那侍衛頭領便也笑道:“親王妃也辛苦了。”
能在這樣要的關頭鎮定自若,甚至陪著在宮里坐上一夜,從某種方面來說,也就幾乎是與他們共同戰斗了。一個人能做到這些,總是格外令人佩服些,況且沈妙這些日子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大家都看的清楚,若非有在領著隴鄴,鎮著隴鄴,只怕隴鄴現在都是一團麻了。
裴瑯也從折子中抬起頭,著沈妙微微一笑,似有輕松之意。
陶姑姑最張沈妙的子,就道:“既然都沒事了,親王妃還是先歇息著才是。坐了一夜沒合眼,尋常人都不了,何況還是雙子。”過來扶沈妙。
沈妙被陶姑姑攙扶著,方才踏出一步,便覺得自己腹中一墜,一下子頓住。
羅潭見狀,就道:“是坐久了子僵了吧,我來幫你一。人要是腳麻了都是這樣的,邁一步都難。”
“不是的。”沈妙著自己鎮定下來,道:“先幫我請個穩婆過來。”
陶姑姑和羅潭先是一怔,還是陶姑姑立刻反應了過來,也說不上是激多些還是驚惶多些,道:“快!快將宮里那兩位穩婆請來!”
…。
穩婆是最好的穩婆,隴鄴里遠近聞名的接生婆,再難接的生在們的手里也不過是小事。為了穩妥來,陶姑姑是尋了兩位來的。
為首的李婆子就道:“親王妃不要張,人麼,生孩子都是頭一遭,一回生二回,第一回生過了,日后就不那麼怕了,順溜的很。”
劉婆子比李婆子年紀大些,罵道:“你這當著貴人的面說的是什麼混話。”又看向沈妙,奇道:“不過親王妃倒是很鎮定,婆子接生過多姑娘,倒是頭一個見著這般冷靜的。”
沈妙被攙扶著躺在床上,神平淡,好似并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自始至終也沒有出過惶的神,讓人險些以為都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可便是第二次生孩子,那些個婦人也沒有這般輕松啊。
沈妙心里卻清楚,并沒有自己看上去的這般冷靜。對于孩子的記憶都要追溯到很久之前了,那時候傅修宜都不怎麼管,生孩子似乎生的也很是辛苦,懷揣著不安生下了孩子。
如今這孩子卻是帶著眾人的期盼來到世界上的。不管是謝景行和自己,還是顯德皇后與永樂帝,沈家眾人曉得懷了孩子,定然也對這孩子是十分寶貝的。越是珍惜的東西,就越是怕被打碎。
關心則,迫著自己深深吸氣深深呼氣,拋棄腦子里雜無章的東西。
“親王妃先起來吃點東西。”李婆子從一邊拿起紅糖水蛋端到沈妙面前:“吃點東西才有力氣,這生孩子還要些時候,得等一陣子哩。”
沈妙便接過來,其實是沒什麼胃口的,不過還是勉強將一整晚吃完。
“親王妃一點兒氣也沒有。”劉婆子贊嘆:“以往那些小媳婦,總有幾分小子。如是富貴人家的夫人,那就更挑剔了。讓吃點兒東西也不肯吃,說是不舒服,到后來生孩子沒力氣,苦的還是自己。親王妃卻是很懂事,這樣子,等會子生的時候定會很順利的。”
見沈妙神溫和,也并不挑剔們鄉間的份,說起話來的時候,便也親昵著,不過分端著許多。
沈妙曉得們二人是在說話幫著自己分心,好讓時間過得快些。畢竟這還沒開始生呢。
外頭,陶姑姑一眾人都等在外面。羅潭道:“我這心跳的好厲害,也不知道小表妹生下的是男孩兒還是孩兒,好奇了這麼久,總算是有答案了。”
“不管是小世子還是小郡主,總歸親王殿下回來,都會高興得很,疼得很。”陶姑姑笑道:“就是不曉得要等多久。”
鄧公公也顯得有些張:“這總歸是皇家第一個小輩了,皇后娘娘和皇上,太后娘娘在天有靈,也會覺得欣的。”
這頭如此,睿親王府的眾人就更不必說了。
連莫擎這樣一向喜怒不形于的人,都看起來憋得臉通紅。從上躥下跳個不停,只道:“臨走之前和鐵打了個賭,我賭生的是個小郡主,可是押上了我的全部家,要是虧了,這回媳婦本兒都不保。”
驚蟄恰好聽見,便是嗤之以鼻:“我看生的就是個小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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