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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腰(蓬萊客)》 第77章 11

宗忌與小喬互見禮后,道:“先前蒙君信賴,委我以事,誠為榮幸。昨夜算是探聽到了些事,也不知于君是否有助。怕萬一耽誤君正事,是故一早請來相見,盼未相擾。”

小喬:“足下用心了。洗耳恭聽。”

宗忌便道:“前日君走后,我便找去那戶鄉侯人家。雇乞兒守在前門,我于后門觀。一天下來,并無靜,門扉始終閉。及至昨日天黑,我才見到一男子從后門匆匆。見他行跡可疑。等無人便翻墻,終于我聽到了些私……”

宗忌了眼小喬。見凝神細聽,神專注,自己倒是微微頓了一下。

昨夜他翻墻了鄉侯高墻之后,借夜掩護,避開仆下,循燈火最后到了主屋一間房外,于暗,見到那個從后門的男子正在此間房,已溜溜地爬上了床,正與床上一個,婦人調笑。

那個婦人年紀三十不到,有些姿,看的居所,應當是此間的主人。二人行周公之事,,聲浪語不停,一聽便知茍合。宗忌在外靜候。等房事畢了,再側耳細聽房說話,終于聽到了些有意思的事。

對著魏府的這位君,宗忌自然不會將昨夜自己前頭所見的那段描述出來,只含糊帶了一句過去,隨后道:“那二人說話間,婦人稱己手中有一罕見du藥,名菩提善,傳自毒國(印度),煉于蛇,毒,奇,毒無比,無無臭,只需一滴點,中藥者咽下困難,全麻痹,意念清晰,卻口不能言,三天后方慢慢停止呼吸死去,最妙的是,外觀并無任何異樣,便似突發風病所致。男子好奇,要求觀看。婦人取出一枚小小瓷瓶,稱前些日已經用出去了一些,因實在舍不得如此奇藥,才留了這一點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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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是昨晚那對男事后打罵俏,婦人笑唾世上男子大多負心,稱日后這男子若敢有負于自己,便用這奇毒yao他。男子自然發誓賭咒,又要看這du藥,婦人起先大約也只是信口而出,話剛說出口,就有些后悔的樣子,后來架不住男子央求,還是披,從一匣里拿出du藥給男子觀看。

宗忌向小喬,繼續說道:“那二人看完du藥,收回便睡了下去。我再候了片刻,料應無別事了,翻墻而出。恐君心中記掛,是故一早請君來見,將昨夜所見事一一相告。”

小喬眉頭微微蹙起,沉片刻,抬眸問道:“那男子是何人,你可知道?”

宗忌道:“男子不過二十出頭,長,鷹鼻,穿紫袍……”他又仔細回憶了下,“是了,我聽婦人曾以‘蘇郎’稱之。其余便不得而知了。”

宗忌描述那男子形貌的時候,小喬的腦海里就跳出了蘇信的模樣。等聽到“蘇郎”的稱呼,更加確定無疑。

宗忌口中的那個婦人,年近三十,自然不可能是蘇娥皇。想必就是孀居的李姓鄉侯夫人。

看起來,自己昨夜串出來的那條線并沒有錯。蘇娥皇確實應該已經離開漁了。但的侄兒蘇信卻留了下來,還和鄉侯夫人勾搭在了一起。

來自印度的蛇毒……蘇信和鄉侯夫人的不可告人關系……幾天前姜媼來過李家……鄉侯夫人說du藥曾用出去過一些……

之前的困擾和疑團,一剎那間突然就變得清晰了起來。

蘇娥皇在后,縱著前頭的姜媼、鄉侯夫人,以及的侄兒蘇信。

唯一不解的,便是姜媼為何會甘心被蘇娥皇所用,將己手魏府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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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小喬所知,姜媼二十年前便到了朱氏的邊。那時候蘇娥皇也才四五歲大,不可能如此早就埋下了人。仿佛朱氏早年還曾有恩于姜媼。并且,姜媼如今似也無夫、無子,不過一個老寡婦而已,按說,是沒有理由背叛朱氏為蘇娥皇做事的。

但小喬此刻無暇再細想這個了。

已經明白了這條線上所有人的關系,心頭砰砰直跳。

宗忌說完話著小喬。見微變,也仿若淡淡失了些,遲疑了下,道:“君可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若有,盡管吩咐,我極愿聽差遣。”

他的語氣,很是誠懇。

小喬被他喚回神,忙向他微笑致謝:“多謝宗郎君了!這幾日實在辛苦。方才你之所言,幫了我極大的忙!我之激,無以言表。日后若有機會,必定相報!此刻暫無別事,我家中還令有事,我這就先行告辭。”

小喬向他深深行了一個謝禮,轉離去。

宗忌不由跟送了幾步,最后停在門外,注目匆匆離去的背影,微微地出了神。

……

鄭姝作麻利,才沒兩天,就從大巫那里獲了據說被鎮過的人偶,悄悄送過來轉給姜媼。姜媼帶魏府,昨日拿給了朱氏,道,大巫所言,人偶已下符咒,越近被詛之人,效果更好。須朱氏再往人偶眉心滴一滴自己上的,加以禱祝,施加怨念后,面向西屋暗藏在東北角,便可起效,再靜待東屋那邊靜便可。

朱氏深信不疑。盯著那只心口寫有喬生辰八字的面目怪異的人偶,心臟一陣狂跳,抖著手咬牙取針,也不怕痛,刺破了自己的指尖,出一滴,滴在人偶眉心后,心里祝禱:夫君在天之靈,大兒在天之靈,我今日為你二人報仇雪恨,盼你二人有靈,助我除去喬家之。反復念了幾遍之后,照著姜媼所言,將人偶放好。昨夜又是激,又是張,又是不安,一夜沒有睡著,一大早起來兩眼凌凌的,頭也沒梳就打發人悄悄去對面西屋探聽消息,回來說那邊靜悄悄的沒有靜,朱氏難免失,姜媼人出去了,笑道:“夫人別急。這才一夜功夫,哪里那麼快?夫人沒事便在心里多祝禱,大巫說了,怨念愈重,則見效越好,再等幾天,必定起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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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原本就眼界有限。當年靠著恩魏家,雖百般討好于徐夫人,卻一直不得的青眼。丈夫于,也不過是相敬如賓。丈夫在世之時,日日擔心丈夫納寵,丈夫長子死,才不過三十多歲,一夜之間,滿心充滿了怨恨。此后這十年,把全部心神都放到了次子魏劭的上。偏這個兒子,孝雖孝,卻與心,十七歲起又時常不在家中,朱氏神空虛,無所寄托,將慣能哄自己順心的侄鄭姝接來邊后,在鄭姝灌輸下,漸漸便沉迷于巫蠱。

巫道同邪教,深信之后,如同洗腦,所,所恨也被放大十倍百倍。多年下來,朱氏已經不可自拔,原本有的那麼一點心智也然無存。聽了姜媼的勸,也覺有理,點頭道:“是我心急了。”

姜媼道:“北屋那邊,夫人也有些天未曾踏足過了,該去個臉,免得老夫人覺著夫人眼里無。”

自從魏儼事后,朱氏心虛恐懼,一直沒再面。徐夫人生病也不敢過去,拿自己也生病、怕過了病氣為由,北屋一次也沒去過。心里其實也是有些忐忑,怕徐夫人見怪。被姜媼說了出來,遲疑了下,為難地道:“老盲媼厭我,恐怕我去了,也是自討沒趣。”

姜媼耐心勸道:“婢聽說那個喬最近早晚都在老夫人跟前晃,擺出一副恨不得搬過去同住的模樣,借機討老夫人的歡心。夫人就是太過實誠,從不做這些門臉事,這才吃了大虧。平日便罷了,如今老夫人臥病,合該過去盡孝。夫人不必擔心老夫人給你臉子。婢有一計,夫人若照婢之所言而行,老夫人必定會和夫人冰釋前嫌。”

朱氏道:“老盲媼對我見極深,我再如何費心討好,也不會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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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媼道:“夫人照我吩咐做,便知究竟。”

……

徐夫人今早醒來,自覺神比前些天要好了不。因前久躺,有些腰酸背痛,便下地穿了裳要出庭院里走

鐘媼見不錯,便沒勸阻,穿好裳,見天冷,取了件紫羔絨斗篷替披肩上,扶著要出去,那只貓咪過來,徐夫人命一個侍抱了同行,想起今早還沒見到小喬來,問了一句。

鐘媼道:“一早君那邊打發人來說過一聲,君今早另有些事,稍晚再來服侍。”

徐夫人想起這些天早晚伺候在這里,且多也看了些出來,似乎對自己特別的張,倒像恨不得一直黏在自己跟前似的。倒沒往別的上頭想,只以為自己這一病,必是嚇到了,心里也是疼惜,便笑道:“這些天辛苦,你等下打發個人過去說一聲,就說我好多了,不必再早晚守著,自己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鐘媼應了,取了徐夫人的拐杖遞過去,連那抱貓侍一道,慢慢往庭院去。才走出門,遠遠便見消失了多日的朱氏來了,親手端了個托盤,上有一只連蓋碗,不知道里頭盛了什麼。后跟了姜媼。

徐夫人神便淡了下來,停在臺階上,著朱氏飛快過來,將托盤給了姜媼,上前拜見。

徐夫人便轉,坐了下去。朱氏跟了進來,再次恭恭敬敬跪叩,問徐夫人的安。

徐夫人淡淡道:“我很好。聽說你也病了。病了便該好生養著。且回吧。”

朱氏面,俯伏久久不起,道:“懇請婆母恕兒媳的罪!不敢再瞞下去了。前些日我并非生病,實是無再來見婆母,更怕婆母責怪于我,這才假托生病避在房里一步未出。那日一早送劭兒出征,劭兒去后,婆母返在前,我心里含愧,不敢靠近,雖遠遠隨于后,卻也聽到了婆母與我兒媳的一番所言。婆母雖非與我講話,但字字句句,卻實在敲擊了我心。有句話,說出來我也不怕婆母責備了。我門至今,有三十載,婆母向來與我冷淡。兒媳門一年不到,婆母卻十分親近。從前我也不是沒有暗地怨怪過婆母偏心。那日回房后,我反復思量,這才驚覺這十年間,自從痛失夫君長子,我深陷悲慟,難以自拔,言行舉止,無不失度。原來并非婆母存心與我疏遠,而是我自己愚頑不堪,深陷執念,猶如畫地為牢,自絕于人!想我劭兒一向孝順,如今竟也日漸與我疏遠。不是我自己之責,還會是誰?”

方才這一番話,雖是姜媼引導過的,但朱氏說著,說著,想到這幾十年來自己的不易,忍不住也涕淚加,聲音哽咽,一度無法再說下去了,只跪在地上,流淚不停。

一旁鐘媼面,示意房里仆婦出去,自己也悄悄退到了門口。

徐夫人起先神冷淡。等朱氏說完了這一番話,注視半晌,神慢慢地,終于也緩和了下來,垂目默然了片刻,方緩緩地道:“朱氏,你我魏家之門多年,無功勞也有苦勞,我也并非完全未記在心上。非我刻意不與你親近。從前你若也有這等認知,我何以會對你失至此?盼你今日所言確系出自你心。往后多些智慧,則也是劭兒的福分。”

這些年來,朱氏還是頭回遇到徐夫人如此肯給自己臉,心里一松,忙掏帕子拭去面上淚痕道:“婆母所言我牢記在心。往后我痛改前非,時時記取婆母教誨。”

徐夫人點頭:“有這樣的心便好。起來吧。”

朱氏從地上起來,親手端來托盤,送到了徐夫人的面前,陪著笑臉,小心地道:“婆母這些天臥病,想必也無牙口吃東西。媳婦本想做些補品送來。只是補品又須以病后進補方為好。我便想著,婆母來自中山,中山出龍須面。家鄉味道許對胃口。清早我便親手搟面,做了這一小碗送過來。也不多,只幾口。婆母吃吃看,合不合胃口。若好,下回我多做些。若不好,與媳婦說,媳婦改進。”說著打開了碗蓋。

碗盞里,清湯還冒著熱氣。湯里臥了一小束面。細若龍須,相連。配上芽青蘆,看著十分可口。

徐夫人本無胃口。只是見朱氏殷勤看著自己的樣子,想了下,道:“也罷,是你一番心意。端上來吧。”

朱氏大喜,捧了碗盞就要送過去。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朱氏回頭,見小喬的影出現在了門口。

小喬懷中抱著貓咪,朝里快步徑直而,靠朱氏近了些,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許是沒有抱牢,胳膊了一下,還沒看清,懷里的貓咪竟朝朱氏飛撲了過去。朱氏猝不及防,驚一聲,眼睜睜看著自己手里的托盤被飛過來的貓給撲翻了。連盤帶碗,“嘩啦”一聲,掉到了地上。

碗碎了兩半,那碗面也撒了出來,地上狼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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