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 ”葉欽跪在峻邊,覺上的都一點一點涼了,聲音也好像在一點一點離他而去, “峻。”
他攥著他的手指頭, 輕輕地搖:“喂。”
峻很微弱地回了他一下, 很輕地“嗯”了一聲。
“小總!”蘇明和跟著救護人員急匆匆地趕過來, 看著靠在墻上的峻, 臉都白了。
什麼也顧不上問, 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峻抬上了擔架床。
峻傷在背上,不能平躺, 剛一被人放下, 黏稠的就順著他的淌下來, 不是的紅,也不是組織的淡黃, 很深,像是融化的糖漿,滴滴答答的,流不完一樣。
葉欽無助地拽著峻的襯衫,渾都在抖。
“背部二點五到三度燒傷, 預判肺部并發癥,計劃補, 減張理準備。”領頭的醫生邊走邊吩咐,一個小護士率先跑回了救護車。
蘇明和也來不及問葉欽細節,跟他打了聲招呼, 就跟著擔架車一路的小跑。
葉欽想跟, 兩條卻沒有氣力,被路尋聲扶著追了幾步就一, 險些跪在地上。
“葉,要不要?”路尋聲匆忙扶住葉欽,焦急地問。
葉欽皺著眉,心里有一百萬個問題:怎麼燒傷還有二點五這種分度?肺部并發癥是什麼?補是什麼?減張理又是什麼?峻是什麼時候燒傷的?是他說他絆了一下那里嗎?還是進來找他的時候就已經傷了?
還有,峻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葉欽推開路尋聲,踉踉蹌蹌地朝著救護車的方向跑,他下意識地想跟著峻去醫院,雖然他不知道去干什麼,總覺得要看見他心里才踏實。
但他還沒跑到,就看見藍的車頂燈在急促尖銳的鳴笛聲中一閃而過。
“你別急,”路尋聲跟在葉欽邊,扶著他的后背寬道,“救護車上寫著市醫院,我送你過去吧?”
葉欽一不看著救護車遠去的方向,臉上的慌逐漸被一種漠然取代:“不用了。”
路尋聲看向葉欽的目復雜了幾分,卻沒再說話。
發生了這麼一起不小的事故,拍戲的進程卻沒到影響。兩三天過去,葉欽天天在片場從早忙到晚。
有些事不去想,就好像不用想。
“葉子,咱們不舒服一定要說話,不能瞎堅持,聽到沒?違約金我們出得起。”何玉謙這兩天突然又不忙了,有事沒事就往片場跑,今天散了戲又找過來了。
路尋聲在旁邊看著條片喝枸杞茶,突然就出聲了:“玉謙,說給我聽呢是吧?小孩子家家不長出息長心眼兒。葉在我這兒難道還能委屈?我早就告訴過他了,我隨時可以為他停機。但他狀態好的,今天的片子都是一條過,要不要看看?”
何玉謙連忙狗地湊上去給路尋聲敲肩:“辛苦您照顧我們葉子了,他懷著孩子,前幾天又差點出事,我心里頭怕。”
路尋聲不吃他這一套,“呵”了一聲,端著東西走遠了。
何玉謙看就剩他和葉欽了,反倒像是個鋸葫蘆一樣,在旁邊轉了幾圈不吭聲了。
“你怎麼了?小狗憋尿似的。”葉欽看著第二天的劇本,頭也不抬。
“那什麼……”何玉謙坐在旁邊,一共就兩條二郎,左腳翹完右腳,又換右腳翹左腳,吭吭哧哧半天才說出來,“沒去醫院看看?”
葉欽知道他問的不是去醫院看病,而是去醫院看人。
他想著怎麼說,一不留神,沉默的時間就長了。
何玉謙見勢不好,生地把話題往別的方向猛拽:“哈,公司這邊已經和酒店那邊接洽完了,起火原因也找著了。那個酒店的電路老化得厲害,你那屋的電水壺還有故障,不會自斷電,燒干了起的火。”
現在想起來,那天晚上葉欽燒上水之后想著回復路尋聲,徹底把水壺這檔事兒拋在了腦后。
“這個事兒酒店全責,”何玉謙用食指撓著鼻梁,眼睛瞧著葉欽,“沒想到現在的四星都墮落這樣的哈,下回我們找個再好點的,還有就是那個……那個誰啊……”
“何玉謙,”葉欽抬起頭來,定定地把他看著,口氣很平靜,容卻很茫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葉欽眼睛一眨不眨的,卻沒聚著焦:“我覺得峻傷那樣,都是因為我。我當時本就不,干嘛要手欠燒一壺水呢?”
何玉謙趕從自己的座位上起來,跑到葉欽旁邊坐下了:“葉子,不怪你,沒人怪你,是那個酒店的問題。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怕你胡思想,憋出病來。”
“可是那麼多人住酒店,怎麼到我這兒就著火了呢?是不是就該著我了呢?”葉欽盯著的自己的手指頭,把這幾天心里的困說了出來,“我跟峻說了好幾次,斷了就是斷了,讓他別跟著我,他就是不肯聽。他要是不來,其實燒死……”他后面的話沒說完,就被何玉謙捂上了。
何玉謙的臉上罕見的帶了沉沉的怒氣:“葉欽我警告你,你給我好好說話啊,我侄兒雖然小,你要是再這麼胡說八道,嚇著他我跟你沒完!”
說到葉芽,葉欽臉上更茫然了,他一眨眼,眼淚就從睫上滾了下來,滾燙地砸在何玉謙的手上。
何玉謙就有些慌了,用手心給葉欽臉上的眼淚:“嗐,別哭呀葉子,你怎麼哭了呢?”他一個糙老爺們兒,本不會哄人,顛來倒去那麼兩句詞兒:“別哭了,誒呦祖宗,哭什麼呢?峻他……”他本來想說峻還好好的,但是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只能生生地把話截在這兒,織似的留下一個短線頭。
葉欽很快抬起手把眼淚干凈了,聲音也冷靜了:“沒事兒,我就是有點不明白。”
聽葉欽這麼一說,何玉謙心里更難了。他今天過來本來是想告訴葉欽峻從ICU轉出來了,但是一想要是葉欽兒就不知道峻進過ICU,沒準說了還起反作用。
他躊躇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那你以后,和峻怎麼辦呢?”
“我不知道怎麼彌補他,但是我拍完這個戲,就準備去國了。”葉欽抬起一雙遍布的眼睛,角抖著,綻出一個破碎的笑,“我要逃走了,是不是自私又懦弱?”
那個笑,就仿佛開在凜冽冬雪里的一樹傷花,麗卻絕。
何玉謙不忍心看,按著他的后腦勺把他進自己懷里:“你們各自有選擇的權利,沒有什麼對錯。峻他……”他兩句話又把自己得沒詞兒了,只能匆忙地湊了半句,“……會好起來的。”
葉欽聽著這句話,腦子里呼啦地閃過電視劇里那種詛咒一般的臺詞,一般說生病的誰誰誰會好起來的,基本就判了死刑了,心里不由一個哆嗦。
好的不靈壞的靈。
又過了兩天葉欽戲拍到一半,尤金金捧著手機過來了,朝著葉欽小聲說:“老太太。”
自打火災那天起,葉欽就沒聯系過峻,也沒聯系過家人。他知道自己這樣顯得忘恩負義又冷無,可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聯系人家能說點什麼。
道歉嗎?他不覺得誰會稀罕他的道歉。他拿什麼彌補人家?
錢?家最不缺的就是錢,峻自然會到最好的治療。?關于兩個人之間的他早就做了決定,去國的移民簽證都已經在審核中了,早已無可轉圜。
他不是不擔心。他一宿一宿地睡不著。
但是又覺得兩個人之間,沒有一件事是對著的,唯一確定的就是不會有結果。
他不知道怎麼面對峻。
尤其是他在家的時候,無論是家的還是峻的爸媽,都沒有虧待過他。他們都是他敬重的長輩,他很怕看到他們傷心責備的眼神,寧可像個鴕鳥一樣躲藏起來。
葉欽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有這麼慫的一天,可他就是慫了。
但是的電話打過來,他不能不接。
“欽兒呀。”慈祥老邁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的時候,葉欽突然覺到無由來的委屈,甚至連眼眶都有些發熱,只能低低地應著,“欸,是。”
電話那邊稍微安靜了一會兒,老太太又問:“好久不給打電話了吧?怎麼樣了?我之前聽峻說你害胃口,現在好一點兒了嗎?”
葉欽抿著,把眼淚咽下去,也不知道怎麼的,居然就實話實說了:“還是有點兒吃不下東西。”
“我欽兒委屈了是不是?不難啊欽兒,”老太太輕地安著,“給你做好吃的了,晚點給你送過去。”
葉欽盯著自己的鞋尖,把心那句憋了很久的話說了出來:“,對不起。”
“孩子,不能這麼說,你有什麼對不起的呢?只是盼著你們都好。”在電話里輕輕嘆了口氣,“欽兒啊……”
葉欽安靜地聽著,不太均勻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聽筒上。他真的害怕,害怕會跟他說一些最不好的事。
“我知道,之前你倆在一塊兒的時候,峻沒犯渾。他是聰明過頭,又實在是傻得冒泡。要是我說他看不清楚自己,顯得我好像偏心他,要給他狡辯。
他辜負你,讓你寒心,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不替他說話。之前聽說他把你氣得要離婚,都想把他的打斷!”
的氣息突然就有些抖,的聲音變小了,幾乎有些低聲下氣的,“欽兒啊,可是現在真有點害怕。峻前兩天醒了,看不出來什麼,但是醫生說他狀態好的,離危險了。
但是他吃不下去東西,整日價越睡越長,這些天一點兒都不見好,今天到現在都沒醒過。我覺得他是在盼著你,但是我和他爸媽說要給你打電話他又不讓,他說你要去國外過日子了,以后都不回來了,他不能讓你有負擔。
也舍不得讓你擔驚怕,但是醫生說的好多話我也聽不懂,他們老說這要衰竭那要衰竭的,聽著就不像是什麼好話,我這心里頭實在是不踏實……要是你有不太忙的時候,能不能過來看看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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